翱飞跟着非瑜去了三楼，这一栋楼有两个区域，一个是医生办公区，一个是住院区，这两个区域只隔了一个路口。
转过路口，去往住院区，一个更黑的世界降临。
在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攒动。
无声中，双方打了个照面。
“许医生！”
许巍惊了一下，傻愣愣的，看到两个人之后才清醒过来。
“是你们啊。”
光打下来的时候，非瑜看到了许巍脸上的沧桑，眼下乌青，印堂发灰，整个人就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一样，很是疲惫。
而在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非瑜眼色一变，看了一眼血洞，一刻的对比之后，眼色暗了下来，看向许巍的眼睛。
翱飞也注意到了，虽说对面是垃圾场的假象，也就是npc，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眼前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没办法不去关心。
“许医生，你的头怎么了？”
许巍一脸听不懂的样子，“我的头怎么了？”
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染了一血的手，血太多，像瀑布一样，在他的手上形成了血漏，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
只要是个眼睛没毛病的人，看了这场面都会吓一跳。
然而许巍好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表现出四分疑惑，六分冷静，“我的头又破了。”
又字就说明这不是第一次了。
“被砸了。”非瑜这时开口。
许巍眼色一变，看向非瑜，语调阴沉沉：“对，被砸了。”
“被魔鬼的画笔砸了。”
随即瞳孔地震，突然拉住了非瑜的手臂，大喘着气道:“他他在禁闭室里画了满墙的诅咒，我们必须马上去清洗，不然……”
他停了一下，有点故意营造恐怖气氛的嫌疑，可非瑜无动于衷，接着他的话淡淡道:“不然什么？”
“不然今晚会出大乱子。”
许巍说出这话时，气息短促，声调微弱，隐约有颤动的嗓音，透出后果的可怕。
虽然转变得有些生硬，但也不是没用。
垃圾场内的东西都是现实世界中的垃圾分子所形成的生命话化假象，这种假象会遵循垃圾的物质循环规律，也就是说这里的生命化假象都是有理有据的。
许巍说的这段话，其实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性的任务。
一是清理，阻止出乱子，二是不清理，任由出乱子。
这两个选择相对不同，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不一样，选择前者是保命，是遵循垃圾场的循环规律。选择后者是丧命，一般人为了安全，是打破规律。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一般来说，都会选择前者。
但非瑜不这么想。
他们不是垃圾，而是清理垃圾的守护卫士，要想更快地找到污染源，要就一定要舍弃点什么东西。
虽然前者能保命，但获取的信息很少，这里是五星级难度的副本，获取信息的渠道当然会比其他副本难得多，甚至有些关键信息要一命换之。
冒险才是在高难度副本存活下来的唯一道路。
“那我们要用什么去清理？”翱飞问道。
许巍表情稍稍缓和下来，说话不再时缓时急一惊一乍，但还是带着喘气声:“用水，三楼走廊尽头的水龙头下面有桶，你们接几桶水泼在墙上，那些诅咒会自动脱落。”
翱飞没立即答应下来，自觉碰了碰非瑜，把主动权交给了他。
毫无疑问，这是信任。
虽然非瑜想逆行，不去清理诅咒，但他还是清楚自己不能随意地一意孤行，当副本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有绝对承担风险的资格。
“先带我们去看看。”非瑜道。
因他们答应了清理诅咒的事，许巍答应得很快，马上走在前面带他们去禁闭室。
望着黑暗中的影子，非瑜突然想到了在主任办公室见到的人。
“许医生。”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一个兄弟。”
许巍听到这句话，脚步都停了下来，他的背影静止了，像是暴风雨中的宁静，在黑暗因子发酵到极点污染他们的身体时，许巍悠悠转过头。
他脸色阴沉如鬼，虬结在他额头上的青筋足以见得他如此激动，蜿蜒的血管向着中心点聚拢——那里的血洞显得更快可怖狰狞。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许医生，我们要去清理禁闭室。”
这句话就像个警告。
非瑜没再开口，这算是个小失误，不过从许巍的眼神中，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位被铁貔貅砸了的医生一定跟许巍有深厚的关系。
非瑜以为禁闭室是什么黑暗的角落，但跟着许巍到了门口，才知道禁闭室比一般的病房都还要阳光。
里面的白墙上贴着阳光彩虹的壁画，头顶上还挂着黄澄澄的灯，屋内散布着很多很多玩具，玩具车玩具熊，各种搭建的模型，童趣天真，应有尽有。
屋内有一个小男孩，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拿着笔在地板上画画。
他的画笔轨迹从右边的一面墙一直连接到他的脚下。
许巍见了，立马奔过去抢了小男孩的画笔，呵斥道:“不能画！”
小男孩没有反抗，很容易地被抢走了画笔，他没有哭闹，抢走之后只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停靠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在凝视着他的“作品”。
头顶上的光打在小男孩身上，明明是暖光，掉在他身上却有着莫名其妙的冷淡，在他的身体边缘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膜，停滞的膜光里，干裂的纹路爬上了他的手背，一直往下，与他画下的轨迹如出一辙。
非瑜看不懂他在画什么，他想不管来多少人看都不会看懂。
因为小男孩画的并不是一两个具体的东西，而是让人摸不清捉不透的线条，很乱，乱得像被打碎了的岩石，很散。
虽然乱散，但非瑜能感受到线条所带来的气场。
很奇怪，第一感觉并不是逼仄，也不是恐怖。而是一种很宽广，很浩大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看到了一整个宇宙。
凝视久了，那种逼仄的惊悚感才会如风浪般袭来，就像是看到了一整个宇宙必然死亡破碎的结局。
“你哪来的笔，我不是已经给你收起来了吗？”许巍皱着眉，神情不悦，也带有些许害怕之色。
趴在地上的幻西依然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又似是习惯了他的问题。
非瑜看到那支笔，自觉伸出了手。
许巍愣了一下，盯着看非瑜一会儿，才犹豫地将画笔递给了非瑜。
这就是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画笔，没有什么特殊的符号，外表套着白色的壳子，上面有按动的装置，一按里面的笔芯就会露出来一个黑色的头。
非瑜翻来覆去看着画笔，不紧不慢喊了一声：“幻西。”
这下幻西有了动静，抬起头，面色平静麻木地看着非瑜。
彩虹墙面在他的眼神中毫无色彩，只在薄薄的瞳孔中投下灰暗的阴影，显得整个人都很灰败，与周围的光亮格格不入。
“他有自闭症，你居然喊动了他。”
许巍惊奇地说了一声。
“自闭症？这跟精神病有什么关系？”翱飞问了一句。
许巍疑惑地看着他，道:“自闭症和精神病又不冲突，他又自闭又精神不正常，你别看他现在沉默不语，一到了晚上他就会发疯，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晚上我们必须要把他捆着才能避免他害人。”
他松了口气，又道:“幸好的是他双腿都瘸了，想害人也走不了多远。”
非瑜看向了幻西的双腿，见他一直趴在地上，双腿僵硬不动。
顺着他不懂的双腿往上看去，非瑜看到了画满线条的墙面。
仿佛是他断开的腿长出了血液，延伸到了整个房间。
“他都瘸了为什么还能画这么高。”翱飞在心里默默比了比身高，发现最高的线条位置比他站起来能画的位置还要高。
一个小孩，还是一个瘸了腿的小孩，他怎么会画那么高。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画画都是背着我们，只要我们在场他就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许巍眸色暗了下来，瞳孔正在震颤。
他自言自语道:“连他哪来的笔都搞不懂，又怎么会知道他如何能画那么高的高度，太诡异了，就跟那个病历本一样……没道理，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说了晚上会不安宁……”
话锋一转，许巍提高音量道:“林医生，费医生，麻烦你们去提水过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要麻烦别人而不好意思的笑容，额头上却冒出了很多细小的汗珠。
非瑜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就同翱飞一起出去了，走出几步，翱飞才拉了拉非瑜的手，道:“主线任务出现了。”
非瑜顿然停下脚步，看向了翱飞，平静的蔚蓝中闪过一片疑云。
什么主线任务？
他的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今天看向窗户，看到不变的草地后，自己莫名其妙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寂寞感，这些东西看了这么久都没变，但是自己好像变了，变得越来越透明，身体变得越来越空，五脏六肺被空气稀释了，四面八方的冷风吹起我的身体，侵占我的灵魂，身体和灵魂变得越来越冷——空调开得太低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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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精神病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