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教的内乱才平息不久,教内心思活络蠢蠢欲动的人不少。
谢禹华每天都很忙,时常顾不上吃饭。
也许是受情绪影响,即使吃饭,他也总是食欲缺缺,只动几筷子便不吃了。
陆景泽从他偶尔皱眉抚腹的动作里,推测他应该患有胃病,因此格外注意他的饮食起居。
今日听闻燕儿和陆景泽阴差阳错见面的事,谢禹华匆匆抛下手头的事务,提早赶回了住处。
既然回来了,便不打算再折返,就当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他叫下人送来一壶酒,几碟小菜,坐在屋前的石桌边喝起酒来。
开始还把酒倒在酒杯里,一口一口慢慢喝,后来干脆拿着酒壶对嘴灌酒。
见他酒喝得凶,也不怎么夹菜,一个劲作践自己的胃,陆景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喝太多酒,等会儿又要腹痛了。”
谢禹华已经饮了半壶酒,却毫无醉意,他歪着头盯了陆景泽半晌,眼里都是讥讽。
“什么时候主子喝酒还需要你一个奴仆同意,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管我吗?”
陆景泽嘴角微抽,心如止水,知道他又要开始了。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要是死了,全天下最开心的便是你陆景泽吧。”
自从自己身份暴露后,谢禹华和他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一开始陆景泽还会为此难过,现在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在地牢的时候,他觉得谢禹华像一只可怜兮兮流浪猫,而此刻,他又觉得谢禹华是一只刺猬。
曾经,小刺猬的肚皮和刺都是软的,它把软软的肚皮送到他手边,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伤害,如今,小刺猬长成了大刺猬,看到他,便竖起了浑身的硬刺,誓要把他扎得血肉模糊。
“我希望师弟长命百岁,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陆景泽这话倒没有夸张,气运之子如果在他脱离世界前死亡,该位面便会坍塌,他的任务也会失败,彻底地死去。
在这个位面,他只可能死在谢禹华前面,或者给谢禹华陪葬。
谢禹华拿着酒壶的手乍然一滞,仿佛慢半拍感受到那半壶酒的威力,醉意顷刻在体内漾开,他后知后觉地陷入晕眩,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放下酒壶,盯着陆景泽看,仿佛要找出眼前人撒谎的蛛丝马迹,却在对方迎上他的视线后仓皇收回目光。
他又一次在陆景泽面前溃不成军。
“真扫兴,不喝了,”谢禹华起身朝屋内走去,见陆景泽欲跟上他,朝后摆摆手,“滚,我今晚不想看到你。”
听他这么说,陆景泽倒是乐得清闲,这算是给自己放了个晚假,看来今天可以提前收工了。
他想起燕儿的嘱托,顺路去花园里看了看那只小狗,发现已经有人给一大一小两只狗搭了个窝,窝前的碗里是一些给大狗吃的剩饭剩菜,窝里面垫满了旧衣服里拆下来的棉絮,小狗正缩在大狗肚子下,睡得十分香甜。
见燕儿做事细致周全,没什么好担心的,陆景泽便回到了东院。
还未进门,他便听到了院子里喧嚣嘈杂的起哄声和嬉笑声,动静大到树上的鸟儿都被惊得四散而飞。
东院住着的都是男仆从,其中就包括前几日因为卧房清扫懈怠,被谢禹华处罚的几个下人。
陆景泽能感受到东院的人对自己不知缘何的排斥和敌意,但他如今满心想着谢禹华和自己的任务,也懒得在这些无用的人际交往上花费时间。
之前他都要在谢禹华那待到夜半时分,和院子里的人接触的机会也较少,省去了不少麻烦。
而此时刚过晚饭饭点,天色还未全暗,正是东院最热闹的时候。
只见院中心摆了两张从屋里搬出来的长桌,两张桌子的长边并在一起,周围坐了一圈的人,还有不少人围站在外沿,一群人似乎在掷骰子玩乐。
陆景泽的屋子正好在入口的对角处,他不想引人注目,不声不响疾步绕穿过人群,却被一只横在身前的粗壮臂膀拦住了去路。
手臂的主人正是前几日被罚了一个月工钱的下人之一,名唤马平。
陆景泽面无表情地瞥了马平一眼,试图绕开他,对方却不依不饶,一直挡在他身前不让他离开。
“哟,这不是新来的小白脸吗,我猜猜,今天又和教主告了什么状啊?”
马平声音很大,原本围在长桌旁的人纷纷向他们看来,不一会儿,两人身边就站了不少人。
陆景泽不想生事,但对方来者不善,刻意挑衅,他也没有忍让的必要。
“滚。”
对方闻言瞪圆了眼睛,双手猛推他一把:“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厚着脸皮爬床的腌臢货,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周围的人见两人发生冲突,也起了兴致,纷纷起哄鼓掌,嘴里的话也不干不净的。
"马平,人这细皮嫩肉的不比咱们这些糙汉子,你这一动手,一会儿他要是哭着去找教主添油加醋告状,你可又要遭殃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嘻笑起来。
陆景泽被推的后退几步,眸光瞬间冷了下去,看向马平的眼神仿佛在看垃圾。
马平本就被围观人的起哄说得飘飘然,见他目光轻蔑不屑,顿时被激怒,大跨一步,捏起拳头朝他砸去。
陆景泽扭身向右一避,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连连挥拳狠击其面门,随后猛地拉动马平的手臂,将他扯得一踉跄,转身肩顶其腋下,给了他一个狠戾的过肩摔。
马平仰面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挣扎了两下没能坐起来,殷红的鲜血从鼻腔里缓缓涌出。
见此情景,周围摩拳擦掌看热闹的人纷纷退后,不敢贸然上前。
陆景泽一脚踩在马平胸前,低头揉了揉右手生痛的关节,他虽然内力尽毁,但身上的招式都还在,对付一个不会武功只有蛮力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下次嘴巴放干净点,听到了没?”
这时,陆景泽背上陡然一疼,一个板凳飞了过来,正好砸中他青紫未消的后背。
“怕什么,一个人打不过他,我们一群人还打不过吗?”
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众人纷纷应和。
陆景泽眉心微蹙,这里很多人和他并无恩怨,只是一时被人激起,气血上涌,故而跃跃欲试,他没必要和他们硬碰硬。
“大家说笑了,在下只是无奈之下反击,并无争斗的意愿,各位何必插手。”
【宿主宿主,东院离谢禹华的住处很近,在附近巡逻的影一听到动静,已经快到门口了。】
影一,也就是谢禹华身边的暗卫之首?
陆景泽嘴角微扬,那不妨再闹大些,他语气一转:“不过如果各位执意要和我过不去,我也不在乎以一对多。”
众人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是在挑衅自己,便一拥而上,不少人手里还拿了棍棒。
陆景泽凭借巧劲和多年的功底,略施拳脚,轻易撂倒了五六个人。
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体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身上挨了不少拳脚。
一个下人提着一桶水向他泼来,陆景泽本可以躲开,但他余光扫到小门前一个黑色的身影,便停住了动作,任由那一桶水泼在他身上。
“都给我住手!”
影一冲到陆景泽身前,拔剑一挥,倾注了内力的凛然剑气将还欲动手的人生生逼退。
他环视四周,眼神从浑身是水瑟瑟发抖的陆景泽,移至桌上的骰子铜钱:“教内玩这种东西还聚众打架,是嫌教主平日里都对你们太好了吗,还愣着干嘛,把东西收拾掉滚回自己屋去。”
众人见状,纷纷低头弯腰,作鸟兽散。
影一的眼神从陆景泽身上扫过,什么都没说,便向门外走去。
“等等,”陆景泽开口叫住他,“这位兄弟,劳烦您和谢禹华说一声,今日之事非我挑起。”
影一没有停步,回他道:“我只会将我所看到的如实禀告给教主。”
*
“以他的武功,应该不至于如此狼狈。”
听到影一的汇报,谢禹华放下手里的书信,食指轻敲桌面。
“属下亲眼所见,陆景泽不敌东院的下人,还被泼了水。”
谢禹华盯着桌面,一声不语。
虽然自己失明时曾试探过陆景泽的脉搏,他当时体内并无内力流动的痕迹,但对方一直故意隐瞒真实身份,那隐藏内力扮作普通人也在常理之中。
陆景泽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是如何救出自己,又到底为什么要扮作阿六,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凌霄心经。
他身上有太多谜团了,让谢禹华一时没有头绪。
“罢了,你先下去吧,我明日亲自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第二天,陆景泽并没有来他屋里伺候。
昨晚打架,今天直接不来做事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谢禹华脸色铁青,打发人去喊陆景泽。
不一会儿,跑腿的人回来,说陆景泽昨日受了些伤,身上疼痛,还发了热,怎么喊都起不来床,还说要告两天假。
联想到昨晚影一说陆景泽狼狈落败,还被泼了水,谢禹华一时焦急,差点直接跑到东院看陆景泽情况如何。
所幸他克制住了自己。
陆景泽本就知道自己心悦于他,这么多年来把自己当小丑戏耍,如今他沦为奴仆,若自己再上赶着去嘘寒问暖,表现得有多在意他,不是更给了对方肆意妄为的资本。
捧着真心献给别人、让人踩踏作贱这种事,他绝不会再做第二遍,他还没有那么下贱。
“既然生病了就准他两天休息,省的跑过来把病气过给别人。要是实在严重,等午休给他送点药,早点养好早点回来把欠下的活补上。”
而此时此刻,"病重"的陆景泽正躺在草席上,闭目和七七聊着天。
他的情况当然没那么严重,身上虽然受了点伤,但也只是轻微的皮肉伤,也没有发热。
【宿主,你为什么要装病啊。】
【天天在谢禹华面前转悠,也没见恨意值怎么下降,不如休息几天,吊吊他胃口。】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欲擒故纵!】
陆景泽摸摸鼻子,欲擒故纵倒是其次去,他是真的想休息一下。
自从上次在顺风客栈前强行兑换了残缺版的绝世高手体验套餐,他的身子就格外虚弱,时常头晕疲倦。
东院其他人还有轮班轮休的时候,只有他每日朝五晚十,连个休息日都没有,这样下去,铁打的人都撑不住,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对了宿主,还有件事,本来没什么必要,但是因为昨天的一点小意外,我觉得可能要和您说一声。】
陆景泽睡意渐起,催促七七有话直说。
【谢禹华的妹妹燕儿,我之前没和您提起她,说她不是重要人物,是因为按原定世界线,她今日会落水溺亡……】
七七话音未落,陆景泽倏地睁开眼睛。
换了个文名,和原来大差不差。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又是一盆烂俗的狗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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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的师弟是落难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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