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的话犹如平地惊雷,陆景泽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了。
【宿主,其实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这些无关人物的生不由我们决定,死也不需要我们负责,您不需要为这些事烦心忧虑,等您多经历几个世界就习惯了。】
七七的话乍听起来冷血,却也没有说错。
若他没有见过燕儿,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小世界中无足轻重的NPC。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去,甚至他为了救谢禹华,也亲手杀过一个看守地牢的弟子,他不会在意一个与他的任务毫无关系的陌生女孩的亡故。
可是他昨日还和燕儿说过话,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足够他记住她的脸。她有自己的思想,善良心软,做事细心,是活生生的人。
他没法只把她当成一个名字,一串数据。
【七七,不以完成任务为目的改变小世界人物的生死,似乎没有被明令禁止,这会影响我们的任务吗?】
陆景泽并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如若改变燕儿的生死,会导致任务失败,他绝不会插手。
但若只是顺手的事,他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回宿主,人物的原定命运改变,会影响小世界情节走向,这个由人物的重要程度决定。但主神并没有禁止这类行为,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请您放心。】
【好,你能告诉我燕儿现在在哪吗?】
【抱歉宿主,我只能监测并锁定两百米以内出现的生命体,原世界线也没有具体说她是在何处具体什么时刻溺亡。】
陆景泽穿好鞋,直接往地图上显示的燕儿的住处跑去,既然七七无法确定具体的方位,那他就自己去找,找到燕儿后把她看好了,确保她今日不要靠近水塘。
自谢江死后,燕儿就和乳母住在一起。月影教大本营在一座孤岛上,岛内女眷和女仆从不多,大多住在西侧。
一刻不停地从东面跑到西面,赶到燕儿的住处时,陆景泽胸口闷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上气接不上下气,呼吸时喉头泛上一股腥甜的血气。
他一手撑着门口的粉砖墙,一手捂心,低头咳得撕心裂肺,不住干呕。
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一个身材圆润富态、下巴却尖尖的妇人打开了门,朝他看来。
“喂,我们这一片住的都是女人,你一个男人跑到我门口,跟个痨病鬼似的一个劲咳,是什么意思,诚心想坏人名誉是吧?”
这妇人应该就是燕儿的乳母了。
陆景泽用衣袖擦去脸上的细汗,顺了顺一下自己错乱的气息,抬头不好意思地朝那妇人笑笑:“实在对不起。”
那妇人这才看清他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若不是陆景泽身上的下人服饰,她还以为这是哪个来岛上做客的贵公子,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
“你是在哪个长老手下当差的,来我们这做什么?”
“燕儿在院里吗,麻烦您帮忙通报一声,就说陆哥哥找她。”
一听到燕儿的名字,妇人神色一变,脸上又满是警觉:“你一个男人找燕儿做什么,燕儿不私见外男,我劝你们少打她的主意……”
见这妇人絮絮叨叨的没完,似乎是不打算帮他传话,陆景泽面色一凛,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略过妇人,往屋内走去,并大声喊燕儿的名字。
那妇人见此,骂骂咧咧要来拉他,却被他推开。
陆景泽一边和那妇人拉扯,一边匆匆找遍了主房和厢房,都没有燕儿的身影,他的心也越来越沉。
“燕儿去哪了?”陆景泽问那妇人。
那妇人只是不停咒骂着,不肯回他的话。
陆景泽一时气急,抓着她的手又大声质问。妇人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她不知道,许是去花园玩了吧,那丫头天天乱跑。
不,不可能是在花园,他过来时便猜测燕儿会不会在花园看小狗,特意去那看了一眼,燕儿并不在,从花园过来的路上也没有看到她。
不在花园,那还能去哪里呢。
陆景泽再次调出地图,在地图上仔细搜寻,岛屿岸上有很多把守的教徒,离建筑也有一定的距离,燕儿应该不会去海边玩,除了海边,还有哪里有水呢。
看到这住处后有一处不算高的小山,陆景泽眼睛一亮,有山的地方应该就有泉。
他立即向乳母确认:“后山上有没有小泉,燕儿平时会去那玩吗?”
乳母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陆景泽松开她的手,朝她鞠躬道:“事出紧急,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说完,他就沿着院落后门,朝小山奔去。
那妇人双腿发软,愣了几秒,一边喊着“来人呐救命啊”,一边朝门外跑。
后山山脚处果然有一条小溪,陆景泽顺着小溪走去,不一会儿就望见了一处小泉。
远远看到泉水里扑腾着的身影,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呼吸似乎都要暂停。来不及思考,他便朝小泉冲去,一头扎进了泉水里。
他跳进水里时,燕儿已经不再挣扎,他没有受到什么阻力,便将燕儿推到了岸边。
见燕儿面色发白,两眼上翻,呼吸也十分微弱,陆景泽勉强平复内心的惊慌,给她做起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他反反复复地做着急救措施,混着青苔的水不断从燕儿口鼻呛出,四五分钟后,燕儿的心脏终于又开始规律跳动。
还来不及庆幸,他便被一股凶蛮的力道推开,后脑勺砸在地上,眼前一阵重影,还没回过神,一个中年男人便跨坐在他腰上,朝着他的脸颊狠狠打了几拳。
那男人还要再打,旁边另一个仆从装扮的男人拦住了他:“我看这贼子有几分面熟,好像是教主身边伺候的人,还是把他交给教主发落吧。”
陆景泽口腔内侧被牙齿划破,满嘴都是血,他侧过头吐出一口血沫,朝燕儿看去。
燕儿身边围了几个女人,方才见过的那位乳母正抱着燕儿哭得抽抽噎噎,脸上的妆花成一片。
“咳咳——”陆景泽咳嗽着朝他们喊,“她还活着,赶紧带她去找大夫,别冻着了。”
“我呸,你还有脸说话!”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
陆景泽不顾窒息的痛苦,见那几个女人抱着燕儿跑远了,才终于松一口气。
*
影一来传话时,谢禹华正在演武场演练自创的剑法。
他出剑速度极快,远看只能看到银色的残影,剑法干净凌厉,气势非凡。
听到影一说燕儿被人谋害,险些溺水丧命,谢禹华剑招微凝,随后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入鞘中,回过头询问燕儿情况如何。
在得知燕儿性命无忧,只是还在昏迷后,谢禹华命影一去月影教密室挑一些珍品人参灵芝和滋补好药,给燕儿送去,并嘱咐让下人们好好照顾不可怠慢,便重新舞起了手中的剑。
“教主,那个谋害燕小姐的人,您打算怎么处置?”
利剑划破空气的剑啸声和谢禹华冷淡随意的话语交织传来:“这还用问我,杖杀,尸身丢海里喂鱼。”
“可,”影一犹豫几秒,还是开了口,“可被抓的贼人是您屋里伺候的陆景泽。”
只听见哐当一声,谢禹华手中的剑脱手而出,落在了青地砖上,发出了震颤的声响。
他顾不上换身衣服,穿着汗湿的练功服便仓促赶回居所大堂。
陆景泽正被两个男子押着跪在地上,看到他出现,面色微亮,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久旱之人乍逢甘霖。
看到陆景泽破皮的嘴角和红肿的脸颊,谢禹华面色陡然冷下来,眼底晦暗不明,他用两指抬起陆景泽的下巴,眯眼看他脸上的伤。
“谁打的?”
陆景泽沉默不语,旁边的中年男人却急忙应声。
“教主,您是没看到这贼人干的事有多混账。小人阿忠,今日和兄弟阿仁在给西侧的女眷送柴火,燕儿乳母火急火燎地冲过来,见到我们就跪下直呼救命,说有个贼人强闯她们的院子,逼问她燕儿在哪,现在那贼人往后山去了,若是燕儿在那,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一听事情不妙,赶紧拿了些棍棒武器就和另外几个女眷去后山找那贼人,却看到燕儿浑身是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贼人,他、他不仅对燕儿动手动脚,还亲燕儿的嘴。我实在气不过,上去就给了他几拳,把他绑来见您,您一定要为燕小姐讨个公道啊!”
听到这里,谢禹华眸光冷似寒冰,他沉声问陆景泽,这男子说的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啊教主,”一旁的阿仁插嘴道,“这都是我们兄弟俩还有几个女眷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我问的是他不是你,"谢禹华没有看阿仁,目光牢牢锁定在陆景泽身上,"你自己说,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陆景泽衣服湿透,脸上带伤,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他的神情却淡然自若,语气也十分平静。
"他们看到的情景的确如他们所说,我当时的行为也的确容易引起误会。但我按压燕儿的心肺,为她渡气,只是为了能救回她的性命,并无任何其他的想法。人命攸关,私以为,不该纠结什么男女之防,考虑是否合乎礼法。"
"强词夺理满口谎话,什么时候救人需要摸胸亲嘴,我活了快四十年,从没听说过!乳娘说你当时强闯宅门追问燕儿在哪,等我们赶过去时,燕儿已经溺水昏迷,你说你是为了救燕儿,难道你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燕儿在哪,还知道她落水,卡着时间将她从水中救起,再用你那套荒唐的办法救她?我看,燕儿落水也是你干的吧!"
陆景泽没有回应阿仁,沉默以对。他的确没法解释,为什么他要强闯燕儿和乳母的住宅,为何那么巧撞见落水的燕儿,更无法解释现代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的急救方法。
见他沉默不语,阿忠便以为他是心虚,更加义愤填膺:"定是你强闯住所,在后山找到燕儿,意图对她不轨,燕儿不肯,你便将她丢入水中,等她没了挣扎,便将她拖上岸边,进行侮辱。"
"这位兄台的想象能力真是非同一般",陆景泽回击道,"你说我没法未卜先知,世界上没有那么巧的事,那我只能回答你,有时候就是有那么多巧合,或许是天意让我预感到燕儿有危险,让我在那个时候找到她,救她一命。"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这荒谬的话吗?"
"为什么不会。"说罢,陆景泽抬眸看向谢禹华,眼神坦坦荡荡,却又隐含期待。
他觉得自己似乎跌入了海里,海水深得发黑,海面波涛汹涌,望不到尽头,而他眼前只有谢禹华这一块木板,他只能依靠这唯一的希望。
谢禹华亲眼见过他和燕儿的相处,他应该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对一个孩子有什么非分之想,也不会做出如此下流无耻的事。
只要谢禹华相信他,别的人说什么想什么,他都不在乎。
谢禹华却走上前,伸手贴上了陆景泽的额头,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盯着陆景泽的眼睛似笑非笑。
"你不是发烧,病得严重,连床都起不来吗,怎么,到西面跑一趟,水里走一遭,这烧也退了,人也没事了?"
"陆景泽,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随你戏耍,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不相信陆景泽会对燕儿有非分之想。从小师兄便一心练功,不近女色,下山游历也从不流连烟柳之地。
更何况,在青峰镇酒楼听书时,陆景泽便能设身处地为风尘女子不平,又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行凶。
但他痛恨陆景泽的欺骗。
他为什么要装病,难道是不愿意见他吗,想到这个可能,谢禹华捏紧拳头,指甲狠狠扎进掌心。
"禹华,我的确装病了,但我只是太累,想休息一下。"
陆景泽抬眸望向谢禹华,神色诚恳。
他生了一双饶有风情的桃花眼,上目线看人时,湿漉漉的眼瞳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软。
可谢禹华这次不想再心软。
"太累了没法干活,却可以跑去擅闯燕儿她们的住处,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陆景泽抿嘴叹息,似是无奈,不想再多解释什么:"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为何不等燕儿醒来,亲自问问她呢?"
"教主,燕儿不知何时才能醒来,难道就放任这贼人继续在月影教行恶?"一旁的阿忠阿仁不满地说。
谢禹华听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心烦,吩咐身边的暗卫:"把陆景泽关入牢房,等燕儿醒来,我再亲自审问。"
陆景泽没有再解释,只是深深看了谢禹华一眼,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不敢相信,在谢禹华心里,自己居然如此卑劣,会对一个孩童下手。
谢禹华被这眼神刺痛,心里竟也有几分委屈和气愤,他背过身,不愿再看对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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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的师弟是落难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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