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匀瞪了秦锦林一眼,一边努力对他使眼色:“……我突然想起来,我对羊肉不服,吃了便浑身长疹子。不如,咱们还是去赏雪色,就不打扰步小将军和这位姑娘了。”
秦锦林非常疑惑:“上次你与我去吃烤羊腿,怎么不见你长疹子?我虽书读的不好,你也别这般诓我。”
易匀:“……”
半柱香后,易匀和秦锦林坐在了桌边,下人添了碗筷,一齐用膳。
步修给柳清初夹肉吃,柳清初恹恹,随意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
秦锦林依旧下意识看向这少女。眼波盈盈,肤白赛雪,只是不知为何,眉眼之间似夹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悲切,便显出几分娇弱。
秦锦林一向大大咧咧,问步修:“步兄,不知这位是?”
步修瞥他一眼,回道:“未婚妻。”
秦锦林十分羡慕:“步兄竟都有未婚妻了,真是好福气。”
他一边说,又忍不住看向柳清初。却发现她的脸色更难看了两分,毫无女儿家的羞赧。
秦锦林对柳清初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柳清初正待回话,步修已代她回答:“乃是我养父的女儿,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所以这一位,不但是步修的未婚妻,还是她的阿姐?
怪不得。之前步修日日急着回家陪阿姐,原来是因为二人一齐长大,早已情愫暗生。
秦锦林分外感动,忍不住酸溜溜地念道:“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听得柳清初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步修却似乎很受用,当场给秦锦林倒了杯酒,二人干杯痛饮。
等一席饭用罢,秦锦林大概是这清酒喝得有些上头了,他更频繁地看向柳清初,总觉得步兄的这个未婚妻,颇为眼熟亲切。
等到分别时,秦锦林对柳清初柔声道:“柳妹妹,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找你玩。”
步修不悦,对身侧的易匀使了个眼色。易匀连忙搀扶着秦锦林的胳膊,只说他大概是喝高了,便带着他离开了酒楼。
等这二人走后,步修这才对柳清初道:“你可知,方才这二人是谁?”
柳清初对他们的身份根本不感兴趣,既是步修的同僚,同在国子监上课的,那必然是贵族子弟。
但她还是分外敷衍地回应:“是谁?”
步修道:“唤你‘柳妹妹’的,乃是户部侍郎之子,秦锦林;另一个,则是大理寺卿之子易匀。”
柳清初在听到‘户部侍郎之子’时,脸色果然怔忪。
寒风愈加肆虐,天幕又开始飘落起了小雪,庭树飞花,漫天飞舞。
秦锦林和易匀已经走到了客栈楼下,二人在雪白世界里,莫名惹眼。
站在楼下的秦锦林,依旧下意识回头,看向二楼雅间,依依不舍。
易匀搀扶着他,终究渐行渐远。
柳清初怔怔看着,直到他们二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方才恍惚收回眼来。
步修已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她的掌心依旧冰凉,毫无温度。
步修捂住她的手,说道:“你若喜欢他,日后可请他到府上陪你说话。”
柳清初回神,她垂下眼眸,淡淡道:“不必了,我只是觉得……他有些亲切罢了。”
有些亲切,但不多。
走出酒楼,步修又带着柳清初去山中赏景。
霜花坠满枝头,在日光折射下,银光闪烁,天然去雕饰,美到窒息。
柳清初也被眼前美景所吸引,总算暂且忘了满腹烦心事。
她走到身边一颗枯树下,伸手折下一块霜花放在手中,看着它在手中慢慢融化成水珠。
她抬起手,水珠沿着手指缓慢滴落,一滴一滴,纤细的手指被冻得发红,她却不觉得冷,反而乐此不疲。
步修眸光发暗,静静看着她的手指,心底被浓郁的渴望情愫占领。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们彼此。注定要彼此相互依靠,相互取暖。
一直等到夜深,步修才带着她下了山,返回城中。
深夜,柳清初已是睡熟,可步修却在房中难以入眠。
他闭上眼,眼前反复掠过的全都是柳清初那双被通红的手。
纤细柔软,泛着可怜的红,透着凄艳。
黑暗里,体内的情愫快要抑制不住,破土而出。
室外天寒地冻,步修倒也不怕冷,冲到汤房洗了个凉水澡,待平复后才回了屋中。
他终于不知不觉睡熟。
只是陡然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阿修,阿修……”
声音似蜜般甜软,是柳清初的声音。
步修睁开眼,就见柳清初穿着红色的罗裙,坐在他身边。
朦胧中,她对他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她说:“我好冷呀,阿修。”
步修看着她白嫩的手掌,就像雨后新出笋芽。他哑声叫她:“柳清初。”
他的眸中透出浓浓的眷恋:“柳清初。”
这一夜似乎很快,却又似乎漫长。
第二日的清晨光洒在他身上,他终于惶惶睁眼。
他不动声色从床上起身,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临出门前,步修去了柳清初的房内。
辰时未到,柳清初尚未起身,她的房间依旧紧锁。步修不过微微用力,便轻而易举推开了门。
他走到床边,身上的寒气让柳清初睁开了眼,睡眼朦胧:“阿修?”
声音透出少有的稚嫩。
步修握住她的手捏紧,不等柳清初再说话,俯身对着她的额头印下一吻,这才道:“我让下人安排了戏班子上门,可给你打发些时间。”
等步修走后,柳清初是彻底没了睡意,她起身洗漱,对着自己的额头反复擦拭了好几遍。
等到了下午,戏班子果然上门来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连子行都来了,他乃是天一阁如今的头牌,多少权贵一掷千金求他上门,他都拒绝了。
不愧是步修。
柳清初看得十分入迷。大概是下人们和步修反馈说柳清初喜欢,于是接下去好几日,戏班子日日都来步府,只给柳清初一个人唱戏。
每日换一场戏本,日日不重样。
等到了第五日,戏班子又来了,柳清初坐在台下打算开始听戏,可突然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低声叫她。
“柳妹妹!柳妹妹——”
柳清初吓了一跳,四处望去,才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圆柱后,正有一道身影弯着身子躲在那。
这人穿着戏班子杂使的衣服,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柳清初定睛一看,颇为震撼:“秦锦……秦公子,你怎么来了?”
秦锦林这才小跑到柳清初身边,一边装作给她倒茶的样子:“我早就想来找你,这不是步修看得紧,我几次说想上门拜访,却都被他拒绝了。”
幸好这几日他听说步府已经连续好几日点了天一阁上门唱戏,他便专门跑到天一阁,聘上了粗使,今日才得以顺利跟进来。
听他这样说,柳清初更震惊了。
她颇为沉默地喝了口茶,才淡淡道:“秦公子,你费劲心思寻我,不知有何贵干?”
秦锦林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不知为何,自从上次和柳妹妹见了一面,我便时常梦到你。”
柳清初像看变态一样看着他。
秦锦林连忙补充:“秦妹妹莫要误会。我……我只是,觉得你颇为亲切罢了。”
他的长相俊朗,大大咧咧那款,笑起来时很阳光。
秦锦林看着柳清初淡漠的样子,到底是逐渐收了笑,只低声道:“柳妹妹,我……我只是觉得和你很有缘分罢了,还请柳妹妹莫要生气。”
柳清初看向正前方的戏台:“我没有生气。”
秦锦林看着柳清初的眉眼,心底的念想越来越强。他终究忍不住问道:“不知柳妹妹,是哪里人?”
柳清初心底升出浓浓的防备,她又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锦林干笑道:“没什么,只是柳妹妹很像我的一个远亲,所以这才问一问。”
柳清初开始瞎几//把胡说:“我是东土大唐人。”
秦锦林疑惑:“没听说过。”
柳清初:“天下宽广,地大物博,你没听说过的地方有很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秦公子还是多读书吧。”
柳清初似笑非笑:“步修日日都在国子监读书,你却在天一阁当粗使,你觉得合适吗?”
秦锦林仿佛没听到柳清初的讥嘲,他认真道:“我觉得挺合适的。”
秦锦林又苦笑起来:“我的远亲……已经失踪很多年了,我母亲说她已经仙逝,我却是不信的。我总觉得她还在,倘若我还能找到她,就好了。”
柳清初心底生出了浓烈的不耐,她冷冷道:“要找远亲,还请公子去别处找,我才不是你的远亲!”
柳清初:“秦公子请回吧。日后请不要来了。也请秦公子以学业为重,不要再做这种无聊事。”
秦锦林一步三回头地侧头看柳清初:“我一定会再来的。”
柳清初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锦林看着她那和娘亲几分相似的眉眼,心底下了更重的决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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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偷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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