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见半截人?

这周、王两家招揽护卫,出手又这样阔绰,再加上在路边巡逻得紧的衙役,她的心里其实已有了想法,那就是半截人恐怕比传言中说的还要可怖,并且官府也奈何不了这人,或者这些人。

左涵思及至此,便觉得姜老太的话越发可疑起来。

一路行至淮安府,人们一提到半截人,只把这人偷窃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说,但关于此人是男是女,或老或少,长相如何,人们并不关注。

姜老太的摊子得再去一趟,左涵抬起头,刚想和林寄探讨一下她的猜想,就不经意地闯进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那双眼直直地望着她,那过于专注的目光,让左涵一时卡了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听着林寄说什么去当护卫、二十两、有地儿住之类的话,她只呆呆地都应了下来。

一直到林寄拉着她往外走,又向路人打听布告上所说的应征处是在哪里,要往哪边走,左涵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把林寄拽回了身边:“我们得再去那个馄饨摊一趟。”

“这么快你就又饿了?”林寄一脸疑惑道。

左涵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旖旎的小心思转瞬去了个干净。

只是当回到姜老太摆馄饨摊的地方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连条板凳都不剩。

林寄为了确定自己没记错,就凑到隔壁卖炸得金黄酥脆的茶馓摊子上问:“之前在这里卖馄饨的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她往哪里去了?”

摊主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刚才好像是有个人过来,着急忙慌的,说什么家里出事了,就把姜老太喊回家里去了。”

“那你可知道姜老太家在何处吗?”左涵问。

正巧有人来买馓子,摊主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挂上十二分温柔的笑容:“是是,都是用的自家榨的好油,才炸出来的,可中吃了。”

等到客人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碎茶馓,嚼了两下,觉得确实吃着不错,一口气买了三把茶馓。

收了钱,把馓子往袋子里装的时候,那摊主直笑得牙不见眼。

只是客人拎着茶馓走了,摊主眼角同嘴角一起耷拉了下来:“记不清了。”

林寄虽然刚吃完三碗馄饨,但眼见这茶馓细条条地拢成一堆,刚才那个人吃起来听着又是脆脆的,边上那坨更是撒着一层雪一样的糖霜。

她就偏头看了看左涵,见左涵脸上没什么变化,就立刻掏出铜板要了两把。

难为摊主刚坐下就要起来,她一边按林寄的要求撒上多多的糖霜,一边努力地回忆姜老太有没有说过自己来自哪个村子,但她换到这个地方摆摊时间不长,实在是想不起来。

左涵听了,也只是无奈地一笑。

看着旁边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扬州府的遭遇,那个被灭口的小账房,还有阿莲,似乎冥冥之中,总有人让她和林寄来迟一步,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意很快散去了。

但是仔细想来,一个卖馄饨的老人家,六十有余,虽然比差不多岁数的人看上去要精神矍铄,但真的能和跑得过奔马的半截人扯上关系吗?

大概只是她多心了吧,左涵接过林寄递来的茶馓,单独拿出来看,便觉得它长得似一把梳子,入口香脆,有一点淡淡的咸味,空口吃多了便觉得有些油。

不过它既然叫茶馓,想来是佐茶之物,同茶一起享用就合适多了。

和茶馓摊主问清了布告上的周、王两家在什么地方之后,林寄和左涵就踏上了前往城北的路。

原来这两家所在的西滩镇离清江浦还有五十多里路,这些布告有的贴在了城门口的榜棚里,有的贴在了客栈和马车行的外墙上,为的就是在招揽当地人做护卫时,也不落下路过的他乡之人。

瞅准了那摊主说的街上最大的一间书坊,林寄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左涵扫了两眼门上挂着的匾额,见那字铁画银钩,行笔之间十分潇洒从容,不由得对这家书坊高看了几分。

见是女客,便有一个年纪尚小的书童迎了上来:“二位小姐瞧着面生,可有什么属意的书籍吗?”

一到这种地方,林寄就自觉地让开,好让左涵发挥,往坊里的书架上看,一册册书摆得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

“我们不是来购书的,”左涵说,“城门口布告上说,有意作护卫者来此地,我们便过来了。”

那书童吃惊地看了她们两眼,似乎是在判断左涵话里的真假,好在最终还是走进了书坊更里面的地方,去叫什么人出来。

没过多久,书童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人见了她俩,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然被惊住了。

“二位真是来应聘护卫的?”

林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左涵则答了个是,那男人也就不再多说,告诉她俩这护卫的要求并不低,也不会因为她们是女子就降低。

若对自己的武艺有自信,能和周、王两家的护院打得有来有回,就可以直接聘用。

若是聪明过人,能探出那半截人的身份,或是不幸被半截人抢走钱财,后面能立刻找回,这也可以立即聘用,同护卫一样拿二十两。

要来了左涵和林寄的路引之后,男人仔细查看一番,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就递了回去,带她们出了书坊。

树下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本来在咔嚓咔嚓地吃着一个薄而脆的烧饼,见男人过来,连忙把烧饼往背后一藏。

“何至于嘴馋到这份上,倒像我狠心,成日里不给你饭吃似的,”男人皱了皱眉,用扇子柄狠狠地敲了车夫的头,“把这两位姑娘送过去。”

车夫被敲得痛了,直捂着脑袋,但也不敢回嘴,只连忙下了马车,给林寄和左涵让开地方。

夜色黑沉沉如墨水,只剩一轮明月高挂,行至桂花山脚下,车夫忽地发出吁的一声,往后仰倒,双手稳稳地拉住了缰绳。

见林寄和左涵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车夫年轻的脸上满是疑惑:“二位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多了块大石头,需得走别的路,今天怕是到不了了,怎么也得住一宿客栈。”

这条道本就狭窄,仅容一辆马车通过,如今一块约莫三尺高两尺宽的石头不知从何处滚落到这里来,把路彻底堵死了。

而且据车夫所言,本来据西滩镇还有二十几里路,现如今要绕路的话,可能得再走上十一二里的冤枉路。

左涵不是贪图享受的人,但一路走来,原本坑坑洼洼的路就已经够让她头痛的了。

车夫改道向东,走了一条乡野小路,这路其实在左涵眼里并不算路,她们只是走在如浪花般起伏的烂泥上,虽然坐在马车里,倒不如不坐。

“我的腰好疼,好像有把刀子在割。”林寄被颠得骨头疼,瞧见左涵一脸痛苦,额头上青筋直冒,不免又冒出了个鬼主意,十分认真地说道。

左涵果然信以为真,也顾不上别的,凑过来要扒她的衣服:“你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动不动这儿也疼,那儿也痛的。”

林寄笑嘻嘻地听着左涵的抱怨,趁着她不注意,一抬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我骗你的。”

虽说从应天府出来之后,她俩就一直同床共枕,林寄还同八爪鱼似的总往自己身上扑,但距离这么近还是头一遭,左涵下意识地躲开了林寄的视线。

“二位姑娘,”车夫也不常走这条路,远远地望见灯笼,知晓自己没走错,便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马车里的两人,“今晚可算是有地方住——”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二位是……”车夫闹了个大红脸,“我什么也没看到!”

林寄还在想这车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见左涵像泥鳅一样滑溜溜地从她怀里逃了出去,之后又赌气似的转过脸不看她。

林寄暗叫不好,后庄的李二嫂生起气来就是这个样子,非得李二哥把好话说了一箩筐,花上十天八天才能哄出一个笑脸。

但她一向是在其中说“二嫂子,我瞅见二哥和陈寡妇好像很谈得来,两人在村头有说有笑的”的人物,关于李二哥到底怎么哄的,反而什么印象也没有,这下可糟了。

然而掀开帘子往外看的左涵,脑海里不过只剩下一张脸,常年累月的劳作,造就了她同土地一般颜色的皮肤,从前左涵读晏几道的“一寸秋波,千斛明珠未觉多”时还不觉得如何,如今便觉得再也没有比这句写得更妙的诗了。

只是,她会同自己一样,喜欢女子吗?

左涵心中微微泛起了酸楚,虽然林寄和她总是没轻没重的,还老是诱惑她,但这个问题,她始终埋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

两人一路沉默,不明情况的车夫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至到了悬挂着灯笼的客栈前,见那灯笼上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字,车夫才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走到客栈门前拍门:“店家,有人来投宿,可否行个方便开门!”

不多时,客栈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屋内点了松明,往外透露出一点微光。

车夫把手探向钱袋,借着月光摸索了片刻,住店的钱总归能拿出来的,便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他再抬起头,刚看见从客栈中走出来的人,就忍不住无比凄厉地喊叫了一声:“鬼啊!”

原来走出来的这人身高近五尺,在夜里依旧能看出他脸色惨白,犹如鬼魅,更扎眼的是他的身形,像是好端端的一个人走在路上,被人一斧头劈开成两半,其中一半死了,剩下的一半此刻就站在车夫面前。

车夫翻了个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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