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鳞片的鱼尾巴有什么好稀奇的?
哪个兽类没个尾巴。
再者,滑溜溜的鳞片哪里比得上毛绒绒的皮毛。
陆斩风目光落在两人紧叩的指节上,喉头一滚。他又意味不明嗤了一声,从她手掌心抽出。这动作礼貌中又有几分说不清的疏离。
此刻的苏小满完全不知道,夸奖原型中的某一部分,在守旧的兽眼中无异于求爱。
这个人类简直孟浪又不着调。
这只白虎心想。
她总是能一边悉心撩拨,一边将甜言蜜语遍洒向她身边每一只兽。
苏小满:?
这是要她保持社交距离吗?
苏小满一时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共听窗角的毛绒绒们吸引了去。
正巧撞上师父鲛人形态的宁禄之很兴奋,丝毫不知踩中雷区的苏小满也很兴奋。这一对癖好相投的师兄妹,在季泷霜迷茫的红眼睛前相见恨晚。
因苏小满不经意间的意动,扒窗户纸的菟丝花种更卖力了。
池中那一尾鲛人脚边堆了一地银白珍珠,如银纱一般的尾鳍拍出一道水花。羸弱和刚强两种截然相反的属性,在他身上结合的分外融洽。
宁禄之盯着一地宝珠看直了眼,还想细细品鉴,此行主事的人类幼崽却忽地被一只手掌遮住双眼睛。苏小满甚至还未及反应,就被手掌的主人拎着衣领像逮小鸡崽似的抱走了。
因为两个人身高差巨大,陆斩风这抗米一般的动作更像是肩上长出了一个人形挂件,无形之中倒有几分契合之意。
苏小满:“……?”
我不要面子的吗?
“松手!放我下去!”看她恼得耳根子都红了一大片
那边骤然被截胡的小貔貅同样气到磨牙,连石室里的珍珠都不香了,当即亮出铮亮的爪子遥遥助威。
几万年的老老老兽,对一个小姑娘下手。
简直岂有此理!
苏小满当然不甘心充当米袋子,趴在他肩膀上又闹又捶,力图把熊孩子的熊属性拉到满点。
殊不知就以她这一点力气,对这只白虎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陆斩风不由来想,这难道就是人类话本中属于伴侣间的闺房之乐?
着实有点趣味。
生无可恋的人形挂件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师父的情况不太好,我这个做徒弟的怎么都该侍奉在侧,对不对?”
哪是什么照顾师长。
这只人类幼崽分明就是想看其他兽的尾巴!
“你是不是前来打探情况的。”陆斩风冷呵一声,更加有理有据,“哪个斥候会像你们这般明目张胆?”
对哦。
她是来探查的,又不是来做偷窥狂的。
苏小满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当然不肯承认那一点隐秘的猎奇心思。
于是,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掳去,被人扛着一路走进侧院中的客房。
“砰”地一声关上。
苏小满糊里糊涂被丢在了土炕上,她屏住呼吸,只见‘绑匪’掌心一旋,凝固的烛蜡中陡然聚出一只透白的纸片小瘦人。
“那般拙劣的侦查术法,就这么叫你走出去,将来岂不是丢我的脸?”
苏小满:讲道理,我师父明明就坐在石室里。
若真是丢人丢到修真界人尽皆知,那也是丢长陵道君和摇光峰的脸。
但在这摇曳的烛光之下,他眉目间仿佛凝着一团火气,苏小满顿时不敢吭声了。
陆斩风弯下腰对上她闪烁的目光,“想学吗?”
这个距离非常近。
仿佛呼吸稍微重一点就能撞上彼此的鼻尖。
高大和娇小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映在石壁上仿佛是一个亲密至极的拥抱。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甚至都没有身体接触。
太奇怪了。
苏小满忍不住向后仰,手掌抵在腰后撑直,生生把自己扭成了个别扭又奇怪的姿势。
“学!”
“当然学!”
她整个人的求生欲就同她这语调一般激昂,“我可太喜欢学习了,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喜欢修习术法的人类崽崽。”
石门外窥伺的两只毛绒团子,相视一懵。
宁禄之先前同她说的那些,什么老牛啃嫩草,什么强权豪取,什么老年兽觊觎小师妹。
这此刻仿佛公开处刑。
山兔鼻尖无意识吸了几下,原地蹦过几步,勉强压住那股手刃同门的残暴想法。谎话精的话都敢信,她怕不是在原型冲击下把脑子搞傻了。
季泷霜深呼吸,一开口老暴躁了:“?这就是你说的不怀好意?别有用心?觊觎?”就这劝学的想法都不知道赛过你这大师兄好几百倍!
宁禄之抱着脑壳怀疑人生。
但他又不肯放下这场失败的揭露戏码,顿时反驳:“我这种天地间顶顶聪慧的貔貅,难道还看不出这老虎那点小心思?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什么聊斋。”
“狐狸,什么狐狸?”这个时候才赶到前线的柳三宝错抓重点,整只狐茫然极了。
季泷霜:“……”
拿人修的话说,这门里吃枣药丸。
宁禄之扒开碍事的柳师弟,继续跟她叨叨自己发现的一众异常。
季泷霜长耳朵都耸拉下来了,整只兔在发飙的边缘大鹏展翅。她呵呵笑了好一阵,用脑袋指着不靠谱的貔貅:“天地间顶顶聪明的大师兄,我给你三声时间逃跑。”
“三——”
“……”
*
小院中鸡飞狗跳,身为主人的慕长陵却把自己锁在石室里七八日,他那间石室中若隐若现的灵气波动,竟引得海潮格外汹涌澎湃。
师父的情况越渐糟糕,颇有种生人勿进的味道。先前陆斩风用以教学的石蜡纸片人被尾鳍撕得粉碎,轮值的柳三宝差点被轰成了个秃毛狐狸。
这有他们这三个弟子,勉强能在靠近时唤醒他的一点理智。
苏小满觑一眼雷云欲来的天穹,向围炉前的一圈兽说:“咱们再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去探一探这个泉客村究竟藏着什么。”
山兔和貔貅当然是举着四只jiojio支持。
但无奈两只兽都想做领头羊,带领师弟师妹破局救出师妹,意见不合的冤家差点没把瓦顶全拆了。最后,还是在苏小满一通乱吹式忽悠下,他们东西对峙镇守在小院里为师父护法。
苏小满捎上有教学癖的古怪先生陆斩风,陆斩风揣着直觉强烈的红狐狸当助教,一道向村中走。她一边走,一边为小队成员加持一道障眼法。
要知道,社交圈子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存在感极低的路人甲。她改良过的这种障眼法,便是能潜移默化地让村中人觉得她们是存在感很低的自家人。
这道小术法效果非常好,一路上村民几乎都无视过他们,仿佛村寨中本来就有这么一号人物。
或许正因为他们存在感太低,一连三日均无异常。
甚至连上前搭话的村民都没遇上几个。
苏小满当即转变策略,记录完人物关系,主动上前搭讪。这一回效果尤为显著,东家阿婆西家闺女间的‘战争’大家都很爱听。
第二个三日后,村中人对他们一行忽然变得异常热情,甚至都不需要苏小满现编什么婆媳战争。而且每一个主动攀谈的人,临别前都不忘盛情相邀,“一定要来参加阿鳞的成年礼,要记住啊。”
经过这几日调查,苏小满知道这个阿鳞便是她的师父慕长陵。
这名起得就怪随意的。
苏小满摸摸下巴,沉吟:“我怎么觉得他们这语气不像庆生。”
要真是受欢迎的小崽崽成年,哪至于是这副样子。而且村民们不是复读机转世,至于每个人都来说一遍同样的话?
陆斩风挑眉:“或许你的直觉就是对的。”
成年庆典前一天,苏小满又发现了一桩怪事。
这村子不大,数来数去也就百来个人。但就是这么百人聚落里,总有那么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脸蛋极其肖似。
搞得跟五毛特效似的。
苏小满趴在是墙上指着其中一位:“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很面熟?”
陆斩风抱臂嗯了一声。
柳三宝爪子在沙地上刨,划拉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昨天,村口,棺材。”
苏小满一敲手心。
对啊,这张脸年轻十岁便是落水死去的孤寡先生,若再老上三十岁,分明就是昨天举行葬礼的老爷爷。
按照送葬村民的说法,这位爷爷一等一的大善人,村中年纪小、且失去双亲的崽崽都是他一手养大的。因为两座院落相邻,阿鳞是这些幼小矢怙的孩子们中最特殊的一个。
有这一层关系在,师父怎么没有亲自来送葬?
苏小满匆匆在玉简上圈出几个可疑的线索词,转头又问:“副本里死掉的角色,难道还能够以别的身份重生?”
难道是这个泉客村副本偷工减料了?
却听陆斩风斩钉截铁道:“不会。”
他们俩这几日教学甚是融洽,连苏小满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了映证猜想,她仰头就再次求证:“你如何知道?”
“此境中暗藏的法则在于完美复刻阵中人的过去。”
“记忆或许会出错,规则永远不会。”
陆斩风曲指向她额上一敲,颇有些璞玉难雕的无奈,“这常识最多生僻了一点。将来若是遇上更险阻的秘境,你要如何是好?”
苏小满:“……打扰了。”这可真是亿点点生僻呢。
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降维打击。
修真界行走的教科书和刚入门的咸鱼,这他喵根本毫无可比性!
人类小姑娘小脑袋耸拉着,两颊却气得鼓鼓的,跟只藏食的林间松鼠似的。陆斩风手掌压在她发旋之间,向下轻轻一顺,按照从前小白虎的习惯搭在额心停了一停。
养人类这种事,总是要他辛苦一点。
这只初初踏上道途的人类幼崽,看上去特别需要他手把手亲自教导。
兵荒马乱回到学校,现在安顿下来了。
今天开始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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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咸鱼第三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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