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在这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最中央双手交握的两位新人身上。

桃花眼被赶下台，换大师兄上场，他没有桃花眼那种编瞎话的本事，好在他非常会脑补。

“我的师弟，是一个比较腼腆的人，也不太爱说话，但是师弟平时总是助人为乐，刚才时归尘说他们不门当户对，这个事情是真的，我师弟的家世好到他的长辈绝对不会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这一次相会既是明白了对对方的感情，也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方常曜和李闻璋直起身，李闻璋牵住的是方常曜戴着珠子那只手，两手交握，那颗珠子搁在手腕间。

李闻璋在一片对他们感情的惋惜声中轻轻嘶了一声：“你这个珠子，好冰，戴着没问题吗？”

方常曜以为自己听错了：“冰？”

“不冰吗？”

还冰呢，这破珠子快要把我的血都烫开了还冰呢。

他语气不善：“错觉吧，我没觉得冰。”

李闻璋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那是我的错觉吧。”

方常曜正疑心着呢，李闻璋一个说他一句要回百句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他的说法，就听见李闻璋又说：“好像没有那么冰了。”

方常曜愣了一瞬，随即道：“我就说是错觉。”

这一拜天地拜了这么久，两个人拉着手旁若无人的说话，而台上两个师兄在争夺控场权，一定要本人主持师弟的婚宴现场。

有谁还记得这里是危机四伏的上古秘境，有谁还记得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青烟老头。

“我说两个师兄，你们别争了，再不二拜就要错过吉时了！”

有人问他：“这不是在秘境里头吗，你怎么知道吉时不吉时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你是传闻中妙算长老的弟子？”

被问的那个人：“哦，我不知道啊，只是他们快点拜完堂我们快点可以吃啊。”

悄悄竖起耳朵关注这里的其他人：……

说的也对，再不吃就冷了。

所以他们纷纷催促起来。

“二……”

二拜高堂没说出来。

桃花眼打断的：“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你们两个穿这套衣服也太素了，有没有红色的，看起来也像样一点。”

方常曜有气无力的说：“你也知道不像样啊。”

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他偏头问：“你有带红色的衣服吗？”

李闻璋刚要摇头，一件红色的外衫就披在了他的身上。

方常曜感觉手腕上的珠子更烫了，也许是错觉，这珠子天天发烫，他对于这方面的感知都要弱上很多。

方常曜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啊。”

乱石门阵中在幻境中吵架，方常曜都没见过李闻璋的脸色差成这样。

“我脸色很差吗？”他没有等方常曜的回答，“你脸色也差得要命。”

方常曜理所当然的说：“我们难道是什么可以拜堂的关系吗？”

他们好像能说出几百种我们难道是什么可以做什么的关系吗的句式，说到底，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纠葛，都不在这里。

所有的执念，都不在此刻。

李闻璋想，如果无法分离，要怎样分清自己和魔的区别。

如果无法分离，要怎样分清两个方常曜的区别。

最后还是没有拜堂成功，因为根本没有堂可以拜。

两人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还有就是青烟老头终于受不了他们的迷惑行为了，怒上心头掀起一阵妖风把酒席吹翻了。

“你们能够走到这里，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好苗子！”

青烟老头说得字字泣血，好像多可惜一样。

“你在说什么，好话全让你说了，好事全让你做了，谁来赔我的酥鸡？我问你，谁来赔我的酥鸡，你知道我为了它排了多长时间的队，你知道我为了它天还没亮就溜下山去，还要应付巡逻的师兄的难吗？”

青烟老头：……

现在最重要的难道是一只酥鸡吗？

就在这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又开始汇聚乌云，天雷又滚滚落下，至少印证了一句话。

就是这片空间会时不时落下雷暴。

但是印证这条规则是一回事，被雷追着劈和被人追着跑的青烟老头就不那么想了。

为什么人家一说要拜堂成亲，这个天雷就不劈下来了，为什么人家一不拜堂了，这个天雷就开始发力。

有猫腻。

方常曜淡声提醒：“你说出来了。”

宁悦猛地捂住嘴：“不要灭我的口，我刚才随了九十九块上品灵石！”

“谁要灭你的口，种子给我。”

刚才宁悦表现出来对泪朱仙草的了解，这袋种子就暂时交到了她的手里。

现在方常曜来要回这袋种子，意图和明显，他知道破局的方法了。

“那个老头说得也不全是废话。”方常曜留下这么一句之后就蹿走了，留宁悦一个人在原地挨了一道结结实实的雷。

宁悦吐出一口黑气：“这个姓方的，在天上有关系吧？”

怎么刚才停下来和她说话的时候就没有雷劈下来，人一走就开始劈了。

绝对有鬼。

那边的方常曜可不管天上的雷劈不劈自己，要不是雷暴太过凶悍，有心人一眼就能发现天雷根本就是在绕着方常曜劈的。

也许你会感到惊讶，但这就是上天入地最后一条真龙转世的实力。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在人群中找到李闻璋将种子丢给他。

“你有什么办法啊？”

“我师兄说的不错，这一层不是死局，这里并非没有充满灵力的土壤，修士的血肉就是最好的土壤，经脉之中的灵力就是最好的养料。”

听完这一句话，方常曜也懂他的意思了，和自己想得一样。

所以方常曜才会说青烟老头还是有一句话能听的，不要忘记初心，他们这些人的初心说到底其实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者有人想要那什么龙族血脉？不知道要那东西能干什么。

“你现在是要把种子种在身体里？”

李闻璋随口应了一句，撩开袖口，上下比划那个位置下刀损失最小，但在下手之前他先抬眼看了一瞬方常曜，就是这一眼，他莫名停下手里的动作。

现在的方常曜和那个时候，很像，眼神很冷漠。

“方常曜？”

他下意识叫他的名字。

“我在想为什么会有今天。”

“什么为什么会有今天，只是不走运而已。”

不走运的为了验证一个梦重蹈覆辙。

不走运的越来越像那个李闻璋。

不走运的无法移开落在方常曜身上的视线。

“因为你也是一个不聪明的家伙。”

这一句话方常曜说得笃定。

“我都能看出可以用血肉种泪朱仙草，我要是不聪明，他们算什么？”

李闻璋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听不得有人说自己蠢。

这期间有的是为了躲避天雷从他们身边蹿过的修士，是李闻璋口中的他们。

方常曜微微摇头：“这不一样的，如果他们发现这一点，他们会将种子种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里，这个人却不会是自己。”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李闻璋的脸，他在对方的眼睛了看到了自己：“你是任何人，因为你不聪明。”

李闻璋知道方常曜的意思，他大可以像方常曜想的那样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然后没有人愿意去试，每一个人都盯着弱小的那一方下手，可如果本来就是弱势的一方，身体中的灵力不一定足够支撑泪朱仙草开花。

到最后，又会有很多人死在这里。

如果可以避免，为什么人一定要聪明呢？

方常曜心下轻叹，怪不得此人是神尊转世。

李闻璋问：“那你这个聪明人会怎么做？”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通过试炼可以离开这里。”

李闻璋忽的，大脑一片空白。

“啊？”

“说你不聪明，你还不承认。”方常曜一副你怎么这样的语气，“你猜泪朱仙草为什么叫泪朱仙草？”

李闻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医修。”

“这跟是不是医修没关系，猜猜看吧？”

李闻璋思索片刻，轰隆不止的雷暴也在这短暂的思考中迎来尾声。

青烟老头让人逮住，又是打又是踹，又是骂又是哭鼻涕抹他衣服上的。

躲累了的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喊着不活了不活了啊。

还有从刚才的雷暴里悟出新的招式的天才哥。

也有一道雷都没劈到完美结算在互相击掌的。

总之还是热闹的，但李闻璋觉得四周很安静。

安静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了。

不会是……

“泪朱仙草不能开花？”

他声音透着一股子怀疑，因为不敢置信。

方常曜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有时间不聪明，但是脑子转得还挺快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泪朱仙草不能开花，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通过试炼。

那这一场不就是死局吗？

这个秘境意识所图的难道只是要他们全都死在第一层吗？

所以只是通过所谓的试炼，而不是去到下一层。

——所以那个青烟老头从头到尾都在误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