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提示

残流微微挑眉:“我倒是没有恶意,不如问问,你的好老师要做什么。”

月界抱着双臂,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精灵耳的女人随手取来一张桌椅,撩起衣摆,款款坐下,支在桌面上的手抵住太阳穴。

她含笑道:“嗯……我猜猜看,眼见着身边的人死了,实在气不过,要约我打一架,舍不得我死又想泄愤,眼下纠结得很,是不是?”

残流身形一闪。

再次出现时,她站在月界身前,漂浮在空中,干枯瘦白的手指轻挑起月界的下巴:“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她偏了偏头:“白藏,你可不要学他。”

月界攥住她的手腕,指尖用力到泛白:“多说无益。”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相交汇的视线里满是冷质的憎恶。

白藏想起,某次合作里,碎澜曾经说过:这两个人实在是同类,一个在追逐「正序时间」上疯狂而固执,一个在寻求「湮灭时间」上尖锐又冷硬。

他们四人的嫌隙,大约正是从观念不合起,从残流加入四维之锥正式爆发。

白藏慢慢开口:“你们要打,去郊区。否则在闹市里,出现时间漏洞,因为你们,而殃及别人,我会很难办。”

桥上那只猫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残流闻言,耳尖微动,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学生可真有意思,这时候关注的居然是那群普通人。”

她身边的色彩浮沫般蠕动。时间缝隙里,尽是混乱的、揉杂成乳白色的光色,它们一片片崩塌,一簌簌重塑。

残流的金发霎时剔透成了漱白的残影,她低咳了一声:“现在可以了。”

“透支生命的疯子。”

月界胸口深重地起伏着,眼神里快要淬了恨。

白藏见状没有再管下去的想法,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他毫不犹豫地想要走出去,却发现漏洞里的浮色化成了实体,缠住了他的脚踝,又一层层褪下去。

他们在搞什么鬼……

白藏皱着眉回头,却看见这浮色是从月界手中蔓延出的。

他从小到大都读不太懂这个人,同样也读不懂月界现在近乎恳求的眼神。

月界很少露出这样显得脆弱的表情,在白藏的印象里,上一次是因为倒星这个打起来就不要命的人战后音信全无,怎样的手段都联系不上,他们几乎要给倒星下死亡状了。

那时月界便是如此,眉目间敛着春寒料峭般的冷,寂寥得像找不到人间。

白藏脑中忽地闪过一个荒诞的猜想。

——月界想死在这次交手里。

他心中浮起极度的不可思议,但无暇斟酌。

几息之间,白藏便下了决定,朝二人的方向靠近:“住手!”

残流有些不耐烦了:“又做什么?”

她操纵着流转的色彩缠上白藏的脖颈:“我原当你是个不错的后辈,但一次次坏我兴致,你不如陪他去死?”

“去死”。

他们二人对这场莫名对决的缘起都心知肚明,自己却才刚刚发觉。

白藏看向月界,后者表情依旧淡然,好像自己的心迹被人点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白藏咬牙道:“你疯了,月界!”

他随手扯开残流设下的桎梏。这点上,他倒是没有骗过温岚时——“安心,不难办。”

要说难办的事,对他来说,从来是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月界坦然接受了他的质问,反问道:“我活了这么久,你见过我救下了谁?

他的言外之意几乎摆在了明面上:残流叛变了,碎澜被迫放弃了许多,而如今,倒星死了。

白藏说不出话,也不想向这两个人出手,只能笨拙地分开他们,站在中间当肉盾。

他手上的沙漏纹路闪着微茫的光,反复地将想要彼此挨近的二人一次次丢回原位置。

逆着两个先天时间编织者的意志,对他来说消耗也不小。

这样的画面还有几分滑稽——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莫名逗趣。

残流率先放弃了,她摆了摆手:“没意思,月界。我给你指条明路,下次聚,往饭里放些毒药,毕竟我瞎,碎澜也差不多。我们几个全死了,就能摆脱这没用的躯壳了。”

她撩起白藏的头发,在他耳边窃声道:“希望下次见面,你不在我的对立面。”

蓝眼里尽是阴翳的人掸去袖口上的灰尘,金发随着鼓动的风扬起,漂出波浪似的。转眼间便消失了,唯独构建的漏洞依旧存在。

月界并不说话,好像与他没有什么可说的,想要离开似的。

白藏站到他面前,止住了他的动作:“你究竟,在想什么?”

面前琥珀色眼瞳沉静如旧的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开了口,却答非所问:“白藏,我曾经很反对你有所牵挂,现在也是。

“我已经告诫过你了,但未来的路由你自己走。”

他绕开了眼神倔强盯着他的白藏,再也没留下半个字,背影带了些决绝,他走出了漏洞,随即消失不见。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任性,每个人都藏着各自的诟病。

白藏抿了抿唇。

他看向自己的口袋——残流掸灰时,几乎甩了什么东西到他的身上。

白藏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缕金丝。

那是残流的发丝,他皱眉不解,按了按,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幅画面。

——视差坐在缠满萎缩时钟的交椅上,他指头点在一个人的额间,啃噬尾部的箭头符号在空气中颤动,晃出流离的光泽。

而跪在他身前的,正是他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位名叫岑东湖的男人。

***

白藏抹除了漏洞,从郊区回到家时,已经到了半夜。

家里放着电视,砂辰边跑着步,边伸长了脖子看着电视。

温岚时大约是刚洗完澡,身上还蒸腾着热气,睡衣柔软而服帖。他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手里的纸张,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投来了目光。

他淡笑道:“回来了。”

白藏一时放下了想要跟砂辰发牢骚的**,他快速“嗯”了一声,闷头走进来,又听到了沙发上的人向他靠近来的动静。

冬季里毛拖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搭一搭的,沉闷又有着节奏,带了些莫名的、独属于家的柔软声调。

温岚时脚步停在了他跟前,轻声开口:“晚餐时留了些饭菜,要吃的话,给你热热?”

白藏抬头看他,又将视线移开,张了张口,没吐出字。

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好。”

砂辰从跑步机上跳下来,叫着自己已经跑满了两个小时,也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温岚时笑容和煦地补充:“十五分钟前,你刚吃完一桶泡面。”

被揭穿的沙漏怒气冲冲,肚子里的沙都快要烧成红色:“哎哟喂!您个不懂就别乱说话,很伤人的知不知道!”

它毕竟比人的身高短了不少,站在二人旁边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还要挥舞着线条小手捶温岚时的小腿,嘴里还不断叫嚷着:“泡面没营养,砂爷我要好好补充营养!”

白藏一时放下了月界几人之间的事,看着它失笑:“加餐?宵夜?”

砂辰猛点头,一副馋得不行的样子。

于是十二点半,两人一沙围坐在桌前,吃起了宵夜。

宵夜并没有多丰盛,热了晚上的菜,煮了饭,再给砂辰开了个全是碳水的小灶,居然就快要摆满饭桌了,边上的碗颤颤巍巍的,好悬没让自己掉下去。

……三个人终归是比一个人热闹的。

对白藏来说,这一天实在过于跌宕,信息量也过于密集,强烈的对比下,这样的一顿饭实在是安谧得过分。

他小口小口吃着,速度快得很,他的确饿狠了,刚才在锅子里就偷吃了不少,还被砂辰指指点点了许久。

但有些记忆总是会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他看着眼前笑语盈盈的气氛,又想起月界说的,要他不能心有牵挂。

不能?

可是这样安稳的、足够让他暂时躲避某些头疼的事的情景,怎样都叫人放不下。

他难得有了忤逆月界的想法。

白藏挑着碗里的饭粒,一粒一粒扫在一起,他修整着饭团的边缘,构成一个完整的圆形。

但他面前的人是谁,对他几乎了如指掌的温岚时示意砂辰先离开一会,才开口:“在想什么?”

灰瞳里情绪纷呈,白藏一听他说话就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又紧缩起来,有些慌乱地将视线投进碗里,手上的拨弄更加没有规律,那些饭粒可怜巴巴的,被人划来划去,连申诉都找不到地方。

“是因为桥下的事吗?”

“……我在想,我原先……问你的事。”

二人一同开了口。

事实上白藏是临时改了口风。

温岚时像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想这事似的,一挑眉,手掌半撑着脸,面含笑意地看着他:“嗯?什么事?”

……这人又在憋坏水!

白藏知道他肯定对自己的话心知肚明,就偏要再听他说一遍。

温岚时好整以暇,看不出任何破绽:“我记性不好,你提示一下我,可不可以?”

白藏: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温岚时:嗯,好。

(几分钟后)

白藏:(内心)他为什么还不跟我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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