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洞之中,似乎有剧烈的挣扎声响起,但随着时间流逝,那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轻,最终归于寂静。
坑的裂缝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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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内,一处不起眼的屋顶烟囱处,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丝丝缕缕的细烟袅袅升起。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大大小小的袋子层层堆叠在角落,占据了屋内的大半地面。
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臌胀的外皮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破。凑近细看,便能看到有些袋子的边角处磨出了细小的破口,几缕碎米簌簌落下,在地面铺下了雪白的一层纱。
空中,飘散着暖煦的热气,锅中,翻滚着细细软软的米粥。
阿牛趴在灶台边,他身子前倾,死死盯着锅中的米粥,目光中满是渴望,嘴角边的口水快要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哥,这米粥长得真白,闻起来真香啊……”
“嘘,小点声。”大宽的手上握着一把菜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个小缝,眯着眼睛,警惕着巡视了一圈门外,确定附近并没有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菜刀放回案板,瞪了阿牛一眼:“都说了以后说话小点声,万一被别人发现我们躲在这里,别说粮食了,我们俩的小命都得没!”
阿牛挠挠头,他傻兮兮地一乐,露出一口大白牙,又伸手捂着嘴向大宽凑过去,瓮声瓮气地压低嗓音道:“晓得了哥。”
阿牛盯着米粥看了半天,又在屋内东看看西瞧瞧,没过一会,便又朝大宽走过去,声音疑惑:“哥,为啥咱要躲在这儿吃好吃的啊?这地方黑乎乎的,我有点害怕,咱回家吃多舒坦啊!”
一旁的铁柱拍了拍阿牛的肩膀,他指了指身后那大包小包堆积大半个屋子的粮食,小声道:“你看看,那些都是什么?”
阿牛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道:“粮食啊。”
铁柱解释道:“这些粮食可是咱哥几个冒着生命危险从狼窝里扛出来的,要是带回去吃,村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谁不想着分一杯羹啊?咱们藏了这么多的粮食还怎么保得住?”
大宽瞥了阿牛一眼,道:“都跟你解释那么多遍了,怎么还是记不住?下次再有问题,你自己先动动你那个脑子好好想想,别张嘴就是问!”
说完,他找了个碗,将锅中白软的米粥盛出了一碗,递给阿牛:“喏,熟了,多吃少说话!”
阿牛接过白粥,他盯着那热乎乎的,稠得冒起一个粥尖的米粥,嘿嘿傻乐了许久,将鼻子猛吸几大口,却愣是舍不得吃一口。
大宽大口吃了一口粥,见阿牛迟迟不行动,照着阿牛的脑袋拍了一下,催促道:“吃啊,想啥呢!”
阿牛抱着碗,抬头看向大宽:“哥,咱们藏在这的这些粮食全都是盛老太的聘礼吗?”
大宽道:“不然呢?你哥我又不是女的,嫁不了狼王,不是盛老太聘礼还能是谁的?”
阿牛点了点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宽厚的眉头上微微皱起:“可是哥,我听村子里的人说,盛老太被两个陌生人带走了,没有嫁给狼王……咱收了聘礼还没送新娘子给他,狼王会不会发火啊?”
铁柱头也不抬,三两口粥下肚,一碗粥便见了底。
大宽蹲在灶台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粥,边吃边摆手道:“你只管吃就是了,就算狼王找来了,咱哥几个也得做个饱死鬼。更何况,他就算找人算账,也只会去找盛老太,他要的是媳妇儿,又不是爷们,找咱们几个汉子做什么?”
听了这话,阿牛这才猛地点头,笑着称赞道:“哥,你真聪明!”
阿牛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吹了又吹粥上冒着的热气,又往碗中放了个勺子,转身向里屋走去。
里屋的床上,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娃娃。
这女娃三四岁左右,正坐在床上摆弄着布老虎,女孩的眼睛又大又亮,梳着两个冲天的羊角辫,见阿牛进来了,兴奋地立马蹦起来,脆生生地叫道:“爹爹!”
听了这甜甜的声音,阿牛嘴角的笑收都收不住,小小的眼睛在他的脸上眯成了一条缝。他抬腿进屋,因为走得急,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的样子逗得女孩咯咯笑个不停。
好在手上的粥碗没有翻,阿牛缓了口气,站直了身体,献宝般地道:“白米粥!快,快来吃!”
女孩双手捧着粥碗,小嘴凑近吹了吹,将粥抿了一口,软糯的小脸上扬起笑意:“真香啊爹。”
阿牛嘿嘿傻笑,怕女孩一碗吃不饱,连忙又去盛了另一碗。
大宽和铁柱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低头继续喝粥。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见晚,本就没多少阳光的小屋中又多了几分昏暗。
屋外,风声轻轻拍打着门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声响,却让屋内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大宽举着粥碗的手一顿,他眉头轻皱,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好在屋外的风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切很快重新归于平静。
大宽放下碗,抄起家伙,轻声向门处走去。
他深吸一口气,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只漏出一只眼睛观察门外。夜色沉沉,仿若能将黑暗中的一切事物都融于其中。
屋内传来铁柱的询问声:“外面有人吗,哥?”
“没人,是风吹的。”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异常,大宽舒了口气,正要把门关上时,眼下余光忽然扫过一抹黑影,他的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呼吸急促,心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抹黑影悄然伫立在他眼下,瞳孔中还泛着幽幽的绿光。
门外确实没人,有的,是一只狼。
一只以人的形态站立在门口,正向他微笑的狼。
大宽的瞳孔剧烈收缩,大腿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的力量是强大的,待他清醒过来应该将门关上时,他的手无论如何都已经动弹不了了。
那只狼直立起来的身高堪堪在他眼下的位置,在他开门观察四周的时候,那只狼,也正仰着头,站在他的眼皮下面观察着他从门后漏出来的眼睛。
狼的眼睛微弯,微笑的嘴角几乎扯到耳根,一张狼脸诡异又扭曲。忽然,它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怪叫,仿佛在笑,又像是濒死之人的喉鸣:“收了——聘礼,新娘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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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盛家院外的不远处,有七八个村民鬼鬼祟祟地围在一处,眼睛时不时地瞥向小院,似乎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大林哥,这东西……是赵全给的?”一个村民的手掌摊平,几颗干瘪的小圆粒呈现在了手上。
村民的语气中满是疑惑与不解:“这不是……草籽吗?这玩意儿有啥用?就靠这个,真能帮我们把神仙绑起来吗?”
大林微微颔首,声音低沉粗哑:“这可不是一般的草的草籽,赵全说,这草叫阴血草,靠吸纳天地阴气为食。不过它最喜欢的不是阴气,而是人的血肉,一遇到人的血,便会疯狂生长,厉害得很。”
听了这话,村民一个哆嗦,险些把手上草籽给甩出去。
“我知道了,大林哥,这东西那不就是将咱们日照山现在到处都有的吃人的草吗!赵全给咱们这个干啥?这是要绑神仙还是要害咱自己人啊!”
“是啊大林哥,周武说的在理,赵全他的传家宝贝捆仙绳呢?这点草籽对付对付我们这些**凡胎还行,可院里的那位可是神仙,难不成指望这点草籽能降得住她?”
大林正蹲在地上,他拿着一块黑石头在地面上勾勾画画地不知在写些什么,听到众人的质疑,他抬起头,那张长有刀疤的脸在暮色下显得格外阴恻又诡异。
大林出声道:“有用,有大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地面已被黑石勾勒出一片痕迹,仿若无数黑色蚂蚁在幽暗中蠢蠢欲动。眨眼间,那大片大片的蚂蚁竟似有生命一般不停的蠕动着身躯,幻换成无数个诡异的咒文,将众人包围其中,形成了一个圈。
“大林哥,你写的是啥啊?”周武注意到了大林的举动,忍不住问道。
大林不答,反而不紧不慢地道:“把草籽埋地里。”
“好。”周武虽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依言照做。
他忍着心里对吃人草的恐惧,在地上匆匆挖了个浅坑便将草籽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再用土覆盖好。
做完了这些,大林站起身,缓缓退出了这个被黑色印记包围住的圈,并向站在圈里的村民们招了招手。
“出来。”
村民们纷纷踏出了圈。
“你回去。”村民之中,那个个子最高的村民在即将迈出圈子的时候被点了名字。
大个子满脸错愕,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嗯。”大林目露寒光,不疾不徐道:“你最壮实,血最多,用来养草最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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