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云后探出身影时，泊碧沉着步伐才回来。

她望了一眼亮起灯火的鹿主神殿，心下隐隐猜到情况。

楚央正好出来，看见她回来连忙问：“你怎么样，后面你们应该都出来了吧？”

“哼。”笑声夹杂着强烈的鼻音，泊碧盯着她慢悠悠说道：“拜你所赐，我们差点困死在里面。”

楚央反应迟钝的眨眨眼睛，不应该啊，有那么多神仙坐镇呢。她正想着却见身后的金池中央飘升一个玲珑身影。

洛神？

洛神蓝衣翩跹，怒颜直指道：“楚央，你破幻考核，现将你的成绩作废，立即罚下地狱永世不得回来。”

说完不给她辩解的机会，长袖一扇将人扇下了地狱火中。

楚央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身坐起惊魂未定地拍拍脑袋。

窗外鹿声清扬，白州沐浴着日月辉光打坐修炼。她眼睫轻轻闪动，周身光芒渐亮似是有突破之势。

自仙职考核已过去两日，楚央为自己闯下的祸一直忐忑不安，可始终没有听到相关的动静，她问过泊碧，就她所说，那日她离开后，许多考生几乎在同时间冲破了幻境，光是确认谁先谁后都够考官头疼了，最后干脆弄了并列排名。

洛神那日如此动怒，居然没有事后找她询问详细经过。

可能她作为神也不需要，若她要查事发经过，直接调出花息就能查看情况了。这也是楚央为何忐忑的原因之一，她也是问过白州才知道花息还能记录考生身上的仙力变化。

要是被发现身上仙力空空却能让桃树破坏幻境，她怕是再难隐瞒下去了。

说要去问土地神，但自打鹿神回来，她就被指名跟在鹿神身边伺候，鹿神这两日倒时差，连带着她也没能休息好。

想到这身上的仙侍常服刚穿戴好，就又听见鹿神主殿的唤铃响起。

得咧，这不就是她拼老命也要保住的工作吗，都是仙界事业编了，她还想要啥七彩萝卜，伺候神起码比烧锅炉体面了一些。

得了应允楚央推门而入，在偌大的殿内没看见鹿神身影，寻着声音走到静室才看见她正在修剪静室的花枝。鹿神喜静，做事时不喜被人打扰，楚央蹑手蹑脚将泡好的茶水放在桌案上，刚要走却被鹿神叫住：“等一下。”

楚央转正身子毕恭毕敬问道：“鹿神女君可还要其他需要？”

鹿神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一刻不曾停下，她细声细语道：“我许久未见桃花仙了，你去问问她下午可有时间，若有时间请来一叙。另外吩咐新来的仙侍，将我从西方带来的那些玩意好好整理，等人来了也好挑选。。”

“是。”楚央脸上心事重重，鹿神瞥见了也什么话都没说，下手将开满花的枝条剪掉，只保留了还是花苞的另一端。

桃花仙那日在场，虽没过多为难，但想起洛神的语气楚央心里忍不住开始犯怵。

她想找人陪自己一起去，可白州自打当上神官，整日里出门神龙不见尾，楚央没找到人，就先找到泊碧把事情吩咐下去。

泊碧看她犹豫再三，像是有什么话要问，直接了当地说：“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吗？”

“呃没有，我一会要去桃花宫，你先忙吧。”楚央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泊碧不知道她害怕见人的原因，要是贸然让人家陪同，说不定会觉得她莫名其妙拉她开小差。

楚央拿了鹿牌挂在腰间，因为相距不远她没走一会儿就看见了桃花宫。门口的仙侍见是她还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楚央想着干脆让仙侍通传，不曾想一个男声说道：“桃花仙说，既然来了，就进来转转吧。”

这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院内落花缤纷，寻着声音她踏上白色鹅卵石小径，转过水石造景，看到院中央是一棵高大的桃树，虽不及幻境中的壮观，但放在精致庭院中，倒显得亭亭玉立。树下有一男一女，前者站在后者身后，见她来后，抬眼一笑。

楚央很快就认出了他，虽说有些不敢置信，她在二试中并没有看出身为队长的他是何种仙法属性。

想不到凌于居然是桃花宫的仙侍，难道是那幻境还有能改变人面相的能力，她怎么觉着他连长相都变得柔美了些。

芝柔见她进来一直盯着她身后的仙侍看，不禁笑道：“我这里从不缺好看的仙侍，要是你相中了，就也来我宫中与他作伴如何。”

人长得是好看，可她没有动这个心思，楚央连忙摆手否认：“桃花宫从人到景都赏心悦目，桃花仙子更甚，看上一眼怕是都要被夺了心神。”

话说为什么是“也”？

“真没看中啊，那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行。”芝柔抬眸看了身后人一眼，嘴角虽然是笑着的，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凌于低下头，好声说道：“宫主就饶了小仙，别再拿我打趣了。”

一定是美人衬托出来的，楚央看凌于比在考核中要顺眼多了。她低头将鹿神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心里盘算着到底要不要主动询问关于圆环的事情。

“好，我下午无事，到时会去鹿鸣原拜访。”芝柔招呼着楚央过来坐下，她摆摆手像是不敢。“这有何不敢，我们桃花宫又不是什么吃人之地，我更不会像旁人那样凶你，你害怕什么呢。”

楚央察觉她话里提到的旁人意有所指，没想到她还没问这桃花仙就主动要说了。

她扶着裙摆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眼见凌于要伸手亲自给她上茶，她紧张的拦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吧。”

桃花仙的视线落在两人触碰在一起的指尖，扬起嘴角轻笑道：“看来人家不想喝你的茶。”

“没有，我是习惯了给别人倒茶，这别人给我倒茶还真是不太习惯哈哈。”楚央心里犯嘀咕，这桃花仙今日是怎么了，有点阴阳怪气的。

该不会是因为她闯下的祸而生她的气吧。

凌于放下茶壶默默回到芝柔身后，他这几日倒是习惯了她的态度，只是让楚央这个外人看了笑话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先下去吧，去好好陪着你的小跟班。”芝柔抿了一口茶，发话道。

凌于看起来虽不情愿，但还是看她脸色不对离开了此处。

小跟班是谁，怎么提到这个人桃花仙整个人都不好了。楚央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凭她多年敏锐的瓜田探测嗅觉，这两人绝对，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她哪还有功夫八卦别人家的事情，楚央回了神小心试探道：“桃花仙，那日……你们辛苦了。”

芝柔放茶杯的动作顿了顿，手中捏起落在桌上的桃花花瓣细细端详。“我们作为考官，自然要对考生负责。”她将花瓣抬头递到对面，琥珀色的双眸盯着楚央，缓缓说道：“这其中，也包括维护考核公正性。”

心中一颤，楚央直觉对方已经知悉她所用的力量并非仙力。她脑中闪现出很多的结果，但望着慢慢静下来的茶水上的涟漪，渐渐心中也平静下来。

她能坐在这里喝茶而不是坐在水牢里喝茶已经是结果了。

“是，那桃花仙方便透露你们是如何维护好这‘公正性’的吗？”她是真想知道。

一阵清风拂过，树上的桃花被吹散了洒下白石地砖。凌于不放心回来看看情况，身后却多出了“小尾巴”。

“凌于，你在这里看什么？”衾阳探头问道。

她向来习惯跟人身后，考核中是，日常中也是。凌于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跟着自己来了桃花宫，她原先明明是在蝙蝠仙那里当差，不知怎么就被调来桃花宫。

令他不悦的是，芝柔居然答应了。

“你离我远点。”凌于转身就走，他自认倒霉碰上了她个缠人精，就算芝柔没在看着，他也不想跟她有半点接触。

那衾阳锲而不舍跟在后面追问，楚央捕捉到字眼，抬头看了一眼芝柔，她脸上瞬间没有了表情。

好在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芝柔玩着茶杯边沿的波浪弧度，眉眼舒展道：“你知道你捅的篓子有多大吗，八十三位考生因为你的‘善举’，几乎在同一时间打破幻境拿下并列第二第三的成绩。”

并列事小，但是拿到本不该拿到的成绩事大。

“我们很头疼啊，毕竟你们有分数作为审核标准，我们也有筛人指标的。”

楚央虽说窥到过大致原因，但事实摆在面前时，还是不敢相信。

仙界这次之所以临时改动考核方式，说白了就是要故意让考生通过的几率减小，这应该跟地狱那边也脱不了干系。

“这下未通过仙职审核的人数不过四五人，我们的指标没有达到可是要被训诫的。”

楚央心虚赔笑：“你们贵为神仙，哪还有人敢训诫你们。”

芝柔笑而不语，手指敲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玉响。

她敲了四声，见楚央还是不解便岔开话题继续说道：“我们可是在天宫挨了好大的脾气，你要是得空最好给财神送点强身健体的蟠桃，洛神把锅都甩给他背了。”

具体怎么甩锅，桃花仙也不肯告诉她，说是要替人保守秘密。她看过来问：“你不是也有要保守的秘密吗？”

既然桃花仙这么说，想必他们是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楚央将杯中的茶一干为尽，双手捧杯谢道：“多谢桃花仙子，之前借典籍一事你也帮过我，这两份恩情小仙不知该如何还报。”

芝柔望着茶水中的面庞，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要是能有一种食物既能好吃还能美容养颜就好了，最好还能有助修为。”

楚央脑瓜子飞速一转，仙界美容养颜的东西她还真没注意过，倒是了解一种仙草好像是有这个功效，但是外敷不能食用，实在不行她倒是知道一种既能吃还能用的面膜配方，可这桃花仙早就不沾人间五谷，何况她哪里能弄来原材料，怕是也行不通。

楚央都准备要去百草田问那个老小孩了，忽然望着院子里的桃树想到了桃园树上的仙桃。

仙桃的主要作用是提升仙力，但桃子本来就含有蛋白质，营养丰富，适量服用确实能起到滋补作用。

不就是再加个功效，美容养颜是吧，楚央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