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太多,黎仁诚和章清谢驰快要挑花眼了。
“不如先去吃饭,反正还要在府城住上几日。”
中午就没吃好,梁文都干掉三包零食了,还朝着少爷伸手,程颂没给他。
从书肆出来,廖阔引路,几人去了九香楼。
九香楼与唐家酒楼在府城的名气都不小,称得上齐名的馆子。可惜这些人被程颂的手艺养刁了胃口,只能说味道还不错,并未尝出什么特色。
“一斤杏仁二百文,二斤四百文,三斤六百文……十斤,哥哥,十斤杏仁两千文对吗?”
吃饱饭,梁文掰着小手问哥哥自己算得对不对。
前些天采摘小队刚开始学记乘法口诀,梁家兄弟比他们早学几日,已经都会背了。只是梁文背得明白,用起来还不算熟练。
梁言用杏仁的价格给弟弟出过算术题目,现在这小不点儿听说了什么新价钱就爱用杏仁换算。
刚才在书肆,少爷说那些考生文集卖二两银子一本,酒楼的这道蒸黄鱼也是二两银子一盘,孩子就开始给自己出题了,一本书一盘鱼能买多少斤杏仁。
“对,十斤杏仁两千文,二两银子。嘘,少爷在说正事,咱们小声些。”
梁言耐心回答弟弟。
“嗯!”
梁文放下手,冲着哥哥点头。
程颂的正事也没离开这盘蒸鱼。
云州是通了运河,但离大海怎么也得远隔千里,这野生大黄鱼就算是游岔了道,也挺不到云州吧?
程颂看着盘子里的鱼头,惊叹这条鱼玩命赴死的生命力。
“听说这鱼是打捞之后用海水养着,或用冰镇着,沿途不断换水换冰,一路用快船运来,四五日就能到云州。即便如此也要损失一半以上,价钱比运河捕来的鱼要贵上许多。”
运送的方式廖阔也是听别人说的,不好说真假,只知道这新鲜的海鱼味道甚好,特意点了让程颂他们尝尝。
“用了海水和冰?那是贵得有几分道理。”
章清附和道。
比起他家的排骨,二两银子一条鱼是真贵。运河的鱼一条几文钱,大一些也就十几文,但这鱼用了海水和冰,那可是稀罕物,桌上几人自然明白。
“如今云州府爱吃海鲜的富人多,那些船主肯费力运来就是不担心销路。这些时日日都有不少运鱼船靠岸,各种活鱼活虾,尤其个头大少见的,下了船就被几家大酒楼买下了,当日就都上了餐桌。”
见几人都喜欢吃鱼,廖阔叫来伙计,又要了份烧黄鱼和炙虾。
程颂跟着称是,他可不认为这鱼贵。
野生大黄鱼啊,就眼前这条大小,在现代怎么也能卖到七八千。现在的海水还是无污染的,这鱼味道好吃得还安心,二两,值值值。
听梁文叨叨杏仁,廖阔放下竹筷,问程颂能不能卖他些杏干杏仁,他想给家人尝尝。
“自然,这杏干杏仁本就是打算卖的,只是小弟此行带的不多,等回客栈装上一些,明日给廖兄送到书肆可好?无需买,就当酬谢今日廖兄请客的回礼。”
“多谢小郎君。”
廖阔听罢高兴,向程颂拱了拱手。
说到卖杏干,廖阔建议他们可以去今日提过的李记果子行试试。
“李家不仅开铺子,在城外还有果园。若是搭上他家的关系,这杏干杏仁的销路定是不愁。”
“出门前祖父让我带了他的名帖,说是来云州若遇到难处,可去找几位祖父的故友相帮。像是望景楼的唐家都与祖父有些交情,我可以陪程兄同去拜访。”
没等程颂说话,对面的谢驰忽然开口。
县学相识后,他亲眼见证了程颂制作肥料助力田地增产,开作坊高价雇佣佃农,前不久又听说他接收了难民做工,不仅给工钱还包了整日饭食。
这一桩桩数下来谢驰受到的触动不小。听他讲述后,祖父也称赞程颂所为称得上义举,才会将名帖交给孙儿,嘱咐他若是程颂有困难要尽力相帮。
听谢驰说完,程颂溢了满腔的感动。
他们几人中,最端正沉静的其实不是面冷的黎仁诚,而是话更少的谢驰。
除了时不时怼章清几句,平日谢驰很少与同窗闲谈,高谈阔论更是从未有过,大多时候都在闷头读书。只在讲授策论的课堂上,与人有过几次针锋相对毫不退让的辩驳,将他骨子里的耿直展现得明明白白。
与祖父来云州都不愿去府学露脸,却肯舍出面子、拿着祖父的名帖陪他去推销卖货,这让程颂如何不被触动。
要不是怕吓着他们,他都想给小谢驰一个大大的感谢拥抱!
程颂以茶代酒,向谢驰表达了谢意。若实在不好找销路,他一定不与谢驰客气。只是现在他们刚来,还是要先摸摸府城的情况,靠着自己闯一闯。
在九香楼外与廖阔告别,一群吃饱了撑着的长宁小郎君决定步行回客栈,顺便逛逛晚间的云州城。
队形依旧是章清谢驰打头,四个孩子走中间。陌生地方路上人多,更要留心别走丢了哪个。
“颂弟打算如何做?”
与程颂并肩而行,黎仁诚问起他的打算。
“明日先去果子行杂货行逛逛,府城的这些酒楼、茶馆都卖蜜饯果盘,那就去拜访一下。不瞒黎兄,小弟也无甚好法子,只能先上门推销。”
在现代程颂没少做美食,卖货的经验却仅限于社区和学校的跳蚤市场。穿回大琞,因着少年时很少出门,他对市井的熟悉远不如章清谢驰甚至黎兄,根本想不出合适的路子。
不过没有太好的主意就用最笨的,一家一家上门问过去,他不信捞不出几个客商。
除此之外,还可以租地方摆个试吃的摊子,可杏仁杏干不像辣豆干,一罐辣酱能炒出几十斤豆干,随便尝也没多少成本。
杏仁杏干数量有限,就府城这份热闹,他们带的那点儿货怕是熬不住半个时辰就能被吃光了。
再者他们居于长宁,在府城摆了摊子也无人经营,还是优先寻找大客户,做批发的买卖更合适,赚钱的速度也快。
上门推销?黎仁诚默念,这说法倒很是直白。颂弟随口的这些新词,浅显易懂,还有几分新鲜。无怪乎不识字的村民、稚气未脱的孩童,都乐意与他说话。
咂摸着“上门推销”,黎仁诚想起与佃农商谈合作种植时,程颂曾说过的“有效沟通”。
“与人说事,须要把事情交代清楚,让对方没有偏差地听个明白,做事才不易出错。若只顾着引经据典、卖弄学问,弄不好白忙一场。”
六月天长,铺子关门晚,路边的摊子也开始了忙碌,吆喝声与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街上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早年间,大琞颁布过宵禁的法令,执行得却并不严格。尤其京城以外的地方,近乎形同虚设,商业发达的州府几乎都有热闹的夜市。
云州府的夜市在哪他们不清楚,只是顺着客栈的方向一路闲逛。
李记果子行虽然不顺路,离着客栈也不算远,找人问过路后,他们决定绕过去看看。
“红杏一斤五文,金杏六文,紫李八文,胭脂桃十文,盘桃和白桃都是十五文,水蜜桃十八文,石榴贵些,小的二十文一斤,大的三十文。”
李记果子行的货品果然种类齐全,比起长宁的铺子琳琅满目得多。不要说几个娃娃看花了眼,有些果子就连章清谢驰都没见过,不住地左看右问。
伙计很热情,给这一队小郎君挨个报价。
黎仁诚接过程颂手中的布袋,方便他挑选果子。他们买的书多,这布袋是廖阔让书肆掌柜送的。
冲黎兄笑着说完谢字,程颂逐一挑拣起来。这些水果他倒是都认得,只是没料到大琞能有,名字也是新鲜。
比如白桃不是白色的桃,而是类似油桃的品种,没有毛。
盘桃与后世的蟠桃类似,都是扁桃,淡粉色,没有超市里的蟠桃那么红。
石榴的样子倒是变化不大,就是个头小点儿,三十文一斤的所谓大石榴也就是成人拳头大小。
“这是何物?树枝还是粮杆,这也是卖的?”
耳边穿来章清的问话声,程颂下意识扭头,只一眼就被惊住了。
什么粮杆!这这这,这是甘蔗啊大兄弟!
不对啊,现在可是盛夏,怎么会有甘蔗啊??
伙计倒没笑话章清,这东西也是近两年才从南边运来,本地不认识此物的人多了。
“回公子,这是甘蔗,走运河过来的南边果子。汁水甘甜,只是咬起来费牙口,小儿与老人最好不要食用。”
“这时节怎么会有甘蔗?”
放下手中的石榴,程颂快步走到章清近前,接过甘蔗。这甘蔗四尺左右的长度,没有现代的品种粗壮。
“小郎君还知道这时节不产甘蔗?”
伙计略微惊讶,接着道:
“这甘蔗是前些时运来的,说是今年最迟的一茬。从码头卸了船就运到了果子窖,才能保存到现在。”
“你这果子行还有地窖?”
“自然有,不止有窖,还有果园。在云州府,若论起鲜果的买卖,我们李记可是最大的。只是这甘蔗不比梨子林檎,听掌柜说,想要存好,还得用冰。”
用冰能存住就不易了,程颂暗道,估摸李记的果子窖应是比寻常百姓家的地窖强上许多。
“价钱呢?”
“一斤三十文。”
三十文?
一百斤甘蔗在现代也就能制出七八斤红糖(沙糖),照现在的设备和工艺,程颂估计一百斤甘蔗能出三斤多沙糖就算高产。而且后世的甘蔗是改良品种,含糖量肯定比现在的甘蔗高。
一百斤甘蔗三千文,长宁的沙糖两百文一斤。三千文的甘蔗制出的沙糖才卖六百文,这不是妥妥的有病买卖吗?
不对,程颂顿了下。据说南方的制糖坊都有自己的甘蔗园,那成本自然不是三十文一斤,
而且李记为了保存甘蔗用了冰,夏季的冰可是稀罕物,果子行应是提了不少价钱,南方果园的卖价定是低得多。
假设沙糖的批发价是一百文一斤,甘蔗要低到三文一斤才能平掉原料成本,还有人工和运输费用呢。程颂暗自盘算,看来制糖坊的利润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高。
顺着自己的逻辑,程颂得出了一个想当然的结论:仅靠卖沙糖赚钱利润太低,糖商们于是扩充了甘蔗园,多种了甘蔗卖来挣钱。
自以为想得明白,程颂上手开始挑甘蔗。此时的他当然料不到,自己的闭环推演从因为错到了所以。
不仅此时没一处猜对,程颂接下来的一串操作,更是把南边的大糖商们得罪得结结实实。
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程小郎君眼里只有甘蔗,能制糖的甘蔗!
古代窖藏的部分应该没有文里写得神奇,有窖藏,天数短,文里算私设。制糖的情况我查了些资料,不是太一致,就取了大概数值,禁不住深究。
感谢看文!
小剧场:
画砚:少爷,黄鱼那么贵,为何不从运河捕,非要从大老远运来?
程颂:黄鱼是海鱼,运河里没有。
画砚:海里不也是水吗?运河里也是水,怎么黄鱼就不会自己游过来?
程颂:海水和运河里的水不同,海水里有盐。
画砚:有盐?七十文一斤,撒海里喂鱼?!为何啊,捞上来再放不行吗?
程颂:……不是把盐撒海里,盐就是从海里来的。
画砚:欸?海里有盐?随便捞吗?
程颂:随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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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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