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鱼儿见食不见钩

李百药也是第一次听这样真实的梦境,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支支吾吾道:“行医之人,只懂得些许医术方面的知识,若是让我帮你医治失眠,暂且办得到,关于解梦,恐怕得找算命道士才行了。”

“我倒是发现了——”柳桢一脸戏谑。

“什么?”

“李大夫医术精进没精进不知道,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李百药一时语塞,面上羞红,“柳、柳小姐。”

她哼笑了声,身旁范煜叹了口气替她说:“李大夫,你别在意。”

李百药连忙摇头,眼睛不知道往哪搁才好,双手局促地搭在腿上。

柳桢仰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两滴泪,昨晚的梦实在让她心忧,没中途被吓醒已是老天开了眼了。她下床,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双手搭在李大夫肩上,吓了他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李大夫,都是同甘共苦的革命友谊了,以后喊我柳桢就好。”

李百药不敢抬头,所以没看到没睡醒的柳桢眯着眼笑的傻样,他后知后觉地点头。

她满意极了,松开手就准备走了。

却听见身后传来李百药的声音,“那——你们叫我百药好了,”见她扭头看他,身体立马僵直,脊背不由得绷直了,“不用、不用叫我李大夫。反正是朋友,对吧?”

柳桢“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哇哦了一声,说:“李大夫,不得了哦,你开窍了。”

“李大夫?”怎么还这样喊他?李百药不懂,很懵,急需求救。

柳桢瞅了他一眼,这孩子太可乐了,“百药兄,赶紧起来洗漱,我们得去宝莲湖一趟。”

“宝莲湖?”

她忘了,昨晚和范煜讨论的时候他在呼呼大睡,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于是解释道:“宝莲寺很可能是一个幌子,今天恰好是中元节,而宝莲湖中心有一尊佛像,我们打算去看看。”

“中元节阴气最重,我们这里的人在这一天都会避免出门的。”李百药一听,小脸“唰”一下惨白。

“不宜出门啊。”范煜方才起身,踱步过来,一脸“神秘的微笑”。

“子夜时分,百鬼夜行,人界点灯,他们穿过奈何桥,照着灯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回到阔别已久的阳间。还有——不能去有水的地方,因为水鬼会把人拖到水下,”他咽咽口水,不可置信地说,“你们还要去宝莲湖!”

这小大夫忌讳还挺多,柳桢打趣道:“你不是行医的吗,怎么这下好比那算命大师,改天我送你一道红底黄花穗锦旗,上面给你送上几个大字——敬赠恭上李百药大师。”

李百药还在掰着手指纠结,那厢柳桢范煜正打算出门。

“百药,你若现在不走,那就只好一个人在宝莲寺等我们回来。”临出门时,范煜善意地提醒,尤其着重“一个人”三字。

李百药一听,连忙爬起身追上他们,别留他一个人在这!

计谋得逞,范煜柳桢相视一笑。

*

宝莲湖虽然离宝莲寺有一段距离,但不算远,三人到达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阳光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

有风,不算燥热。

刚走走近湖边,柳桢却僵在原地,似乎从地里伸出一支青紫色的枯手,狠狠地拽住了她的脚踝,使她不能前进半分。

“怎么了?”范煜发觉不对劲,也停了下来。

“湖......不对劲......”她说得很艰难,但好歹回过神来了。

眼前不断闪过昨晚的梦——

随着水流不断向前的莲花灯,她甚至从中捡到了一张纸条。

波光粼粼的湖水,烛火幽幽的花灯。

但是面前的湖,是干涸的啊。

范煜很快反应过来,“就像你说的,宝莲湖荒废已久,人烟稀少,湖水也已长年累月地蒸发干涸,自然不会有人在这放花灯。”

她开始动摇,“所以是假的,我的梦是假的。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宝莲寺吧。”

“不一定,”范煜弯腰,从干涸的湖中捡出一张纸条,这纸条柳桢再熟悉不过了,他将纸条展开交给她,“你看。”

纸条上的字迹与昨晚梦中的如出一辙——你苦苦找寻之物,却在我心。

“不是梦?”她咦了一声。

“是梦。”范煜却说,他笑了笑,“你还有什么秘密?”

柳桢涨红了脸,“我哪有什么秘密!全都和你们说过了,做这样的梦,难道是我可以控制的吗?”

范煜赶紧讨饶,所幸柳桢并未纠缠。

他们围湖绕了一圈,发现正如柳桢所言,此地偏僻,人烟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也是步履匆匆,好像很是忌讳这个破败的地方。

湖中央有尊者目犍连的立像,双手合十,长身静立,一双慈悲目长眺远方,袈裟褶皱栩栩如生,底下有一石座,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大目犍连。不过佛像已经破败不堪了,暴露在雨雪风霜,就算是金子做的,也注定有所损坏。

柳桢不禁想起一句谚语——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想:世间没人管他,他还会管世人吗?

走着走着实在累了,他们找了附近一处茶馆,准备歇到晚上再去宝莲湖一探真假。期间,柳桢有提出说她要不先回宝莲寺,留下他们二人在宝莲湖这,兵分二路,胜算也能大一点。不过没得到范煜和李百药的同意,范煜说她对这熟悉,有做过那样一个奇梦,理应留在这里。

李百药则表示他要跟着她,不论她选哪一个地方。柳桢只当他怕丢了她这个金主。

“那要不然,”柳桢不强求,转了转脑筋,一本正经道,“你们去宝莲寺,我留下来。”

得到的只有范煜饱含深意的一笑。

“怎么着,瞧不起我呗?”她佯装怒道。

“没,小生哪敢呀!”他饮了一口茶,心情愉快地笑了两声。

最后也没决出个所以然来,三个人喝喝茶聊会天,很快的功夫,太阳便落山了。

*

众所周知,人都是有惰性的。

柳桢他们歇了一下午,天气又热,只有待在茶馆才是舒舒服服的,听几下小曲,听一会说书,再聊聊八卦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爽好吧。

但是时光不等人,一寸光阴一寸金啊同志们,最后柳桢终于想起了她的小蓉和新朋友姜雁,天还没黑,拉着这两个懒男人就要往宝莲湖赶。

等到了宝莲湖时,三人早已热汗涔涔,水分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李百药文文弱弱,比那秀才范小郎还要虚弱,一通赶路,眼下已是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柳桢倒是很有兴致的样子,没办法,一想到自己的好友被坏人挟持,说什么都要把她们救回来。

“我说,李大夫,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你回茶馆歇着吧,我叫掌柜的给你开间房,我们还要等到子时呢。”她见李百药心意已决似的咬牙摇头,只好又说:“那——你布袋子里有什么东西能帮你缓解一下,我替你拿出来。”

谁知李百药连忙捧着他的医药包一退再退,嘴上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说着低头叮叮当当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手指伸进里面,小心翼翼扣了一点点白色的膏体出来涂在太阳穴的位置,又塞回红瓶塞,放了回去。他想了两下,又掏出来,递给柳桢,“柳小......柳桢要来点吗?”

“这是什么?”柳桢咦了一声接过。

“用薄荷叶制成的,师父管这个叫清凉油。”

“你还有个师父?”

“啊,是的。”李大夫回忆了一下,神情带着怀念,“师父教会我这些的,他还说——医者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只有做到这些,才能称得上是仁医。悬壶济世布施善恩,医道自在我心。”

“夫医者,非任爱之事不可托也。不过仅仅做到这一步,也很难吧。百药你医术高超,又对每一个百姓平等收费,这是很难得的。”范煜有所感慨。

李百药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憨笑两声,却耍小聪明地说:“范兄你有一处说错了,我并不是平等收费,对待富人取其富,对待穷人不嫌其穷,师父管这个叫劫富济贫。”

“呦,你师父还教你这个?”柳桢笑说:“这下我倒也想见见你师父了。”

“你想见他啊,可是我连他去哪里了都不清楚,有一天起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只留了一张字条给我,说是要云游四海,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里。”

柳桢用完,递给范煜,然后再还给李百药,他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收了起来。

走着走着,夜总算拉开了序幕。

“这位朋友——诶,先别走呀!来我这算一卦如何?”

柳桢好奇一回头,就见一跳大神的,戴着一八卦镜,着一深色长褂,手里举着一把扇子把他们拦了下来。

仔细一看,这人面前一破摊,锦旗倒是不少。前面两个短的锦旗写的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修德悟道,指点迷津。后面两个长的写的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年纪不大,倒是神神叨叨的。

柳桢嗤笑一声就要往前走,却听那人扇子一闭,眯眯眼笑道:“瞎子走路不知坑,小羊上山遇虎行,鱼见食儿不见钩,只见利儿不见凶。”

信手拈来的一卦,却使她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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