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我发小

小蓉一路上忧心忡忡,连要带她去医馆这件事都忘了。至于她自己,早就把这件事抛到烟消云外去了,一心只惦记纸条上的暗语。

傍晚时,二人总算是回到了宋家村。

见到门口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的柳大翁,柳桢一拍脑袋,忘了这茬。

“爹~”

柳大翁说:“你今天背着我跑到王家去了是不是?”

柳桢脑袋一摇刚想否认,却见柳母走了出来。

柳大翁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小跑上前,投入柳母的怀抱中了,留下老父亲一人在风中凌乱。

“娘!”

柳母嫌弃地将她的手拉开,顿了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

柳桢心道不妙,柳母却不放她走。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她的目光,嘻嘻笑道:“娘,你干嘛呀,难道连我也要剖析剖析么?”

*

柳母有一奇技——能够通过观察表情来推测内心或已有事实。柳桢至今未能理解,天知道这项技能是怎么形成的。

这可能还要从她外公开始说起。

她的外公是一算命先生,柳母在嫁给她爹柳大翁之前,也是干这一行的。

你还不能把她叫做算命的,这样只会被她大骂一通。要说——卦师,跟我读,卦——师——

“桢”这个字也是柳母取的,因为柳大翁大字不识一个。说是木贞为柱,虽然拥有一般人未能拥有的天赋,但也注定她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无论是家还是国。

她出生的时候,柳母替她算过八字。

说她此生福寿圆满,兴家聚财,富贵荣华,不仅如此,晚年时还福祉无穷,能获子孙及财富。

柳桢一听:这好啊,荣华富贵一辈子,光想想都美的不得了。

柳母却道:别急,话还没讲完。后半段是破败辛苦,大业晚成。有勇无谋,进退维谷。如笼中鸟,寸步难行。

她一听,乐了:我,笼中鸟?不可能,大大的不可能!至于大业嘛,这辈子其实也没什么理想,把钱赚够就成!

*

不出所料,柳母看了她一番后,冷哼了一声,“你又要去哪?”

她小时候做过太多调皮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见她呜呼一声,连忙狗腿道:“大师,大师!”

柳母可不吃她这招,铁了心的要撬开她的嘴巴,“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不然别说是我,你爹都饶不了你!”

柳桢扭头朝她爹发出求救的信号,谁知柳大翁不知在和小蓉密谋什么,偶尔还举起手对她指指点点。

她:我恨!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切都交代完后,她心如死灰地站在地上,跟做错了事的小孩,被罚站似的。

柳母噗嗤笑了,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去解救你的朋友,我拦着你干什么呢?”

“娘......”她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咻”地亮了起来,她眨巴眨巴眼睛,在柳母脸上亲了一口。

柳母习以为常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口水,看了她那五大三粗的丈夫一眼,“你爹那边——”

柳桢依旧眨巴着眼睛,请求之意溢于言表。

柳母叹气,“我去说。”

*

鱼在阴影最大之日上钩,彼时必然啼哭不止。

室中有玉,芙蕖之实。

柳桢倒在床上,一遍一遍念着纸上的字,想要找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叫做阴影最大之日?鱼上钩,上什么钩?

“小蓉啊——”

柳桢忍无可忍,从刚才开始,小蓉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笑。摸着摸着桌子,转过头来笑一下;拖着拖着地,转过头来笑一下。

笑得她心里发毛。

听见柳桢叫她,小蓉把扫把放好,走到她面前。

“小姐,有事吗?”

很好,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她决定教育教育自己的丫头,咳了两声,“小蓉啊,我脸上有花吗?”

“回小姐的话,没有。”

就在回答的缝隙间,小蓉又捂嘴嘿嘿地笑。

“那你一直看着我笑是为何啊?”柳桢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回小姐的话......”逢上柳桢阴恻恻的神情,小蓉把“没有”两个字吞回肚子里,“因为、因为......不行,我不能说。”小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再三摇头。

柳桢:?

“小姐,马上吃饭了。”小蓉磕磕绊绊地转移话题。

柳桢哦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摆了摆手让小蓉下去了。

一得令,跑得那叫一个快。

*

柳桢顶着一头的问号来到中堂。小蓉说什么都要给她梳个头,换身衣裳,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啊,她随意抚了抚裙上的褶皱,又没外人,穿得花枝招展多浪费啊。

“范小郎,随意点就行,我柳家没那么多规矩!”

她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差点没当场石化。

范、范什么玩意儿?

不知凑巧还是不凑巧,柳大翁的坐上之宾突然转头,一时间四目相对。

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噢,原来小蓉一直笑的就是这个。

她僵在原地,思索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幸会。”她坐到座位上,牵强地扯开嘴角。

“幸会。”范煜的表情很自然。

“......久仰大名。”

“不敢。”

一番对答如流,气氛陷入了沉寂。

柳桢垂着头,把筷子拿在手里把玩。范煜坐的规规矩矩,叫人挑不出毛病。

柳大翁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连忙起来活跃气氛。

正僵着,突然有小厮来报,说是秦家小郎来了。

柳大翁很高兴,连忙叫人将他请进来。

柳桢心里一跳:秦牧风?他来凑什么热闹?

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尿性她能不知道?平日里仗着自己天生的体弱多病,大步不走一个,非要她去找他玩,什么时候来主动找过她?

正想着,秦牧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装模做样地给柳父柳母做了个揖,然后毫不客气地在她身旁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柳桢左边一个范煜,右边一个秦牧风,自个儿被夹在中间当馅饼的馅。

“呦哟,打秋风来啦!”她啧啧两声,左右打量了他一眼。

“去去去,”秦牧风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到嘴里,“小爷我想来就——”意识到长辈还在现场,他的话头硬生生转了个弯,亮着牙齿朝柳父柳母笑了笑,“我想伯父伯母了不行吗?”

柳父柳母笑着应了。

“假的很,”柳桢伸手打了他的头一下,“你能吃肉吗?”

把这个病秧子伤了她可赔不起。

像是为了证明柳桢的话一般,不知呛到了还是怎的,他袖子捂嘴偏头猛咳了几声。

眼瞧着柳桢要把他面前的那盘玉带虾仁端走,牧风急道:“我这几天可是一点油水荤腥都不沾呐,你就可怜可怜我罢!”

他还知道挑清淡点的吃。

她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推了他一把,“讲话不要那么肉麻,怪恶心的。”

秦牧风存心要作弄她,见计谋得逞,不觉大笑。

“柳姑娘——”

听见范煜喊她,柳桢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祖宗,她一变脸,笑盈盈地问:“范公子有何事呀?”

秦牧风面无表情地“呕”了一声。

柳桢瞪了他一眼。

“这位是?”

“还没向你介绍呢,”柳桢突然热情起来,指着秦牧风道,“这是我发小,姓秦名牧风,从小是个药罐子。”

她又指着范煜对秦牧风说:“这是宋家村的秀才范煜。”

秦牧风脸蛋一抽:我这就是药罐子,到他那就是聪明得不得了的秀才是吧?

秦牧风不丑,宋家村里也是出了名的俊美。但他和范小郎不同,范煜是浩然正气的正派君子,泰山崩于前而不易色,又有青年人的豪情。眼睛纯粹的同刚出生的婴儿似的,否则任谁看了都要脸红不可。

至于秦牧风,用柳桢的话来说,如果让这个弱柳扶风的家伙涂脂抹粉,或许还能跟宋玉潘安一较高低。虽然长了双含情目,却是个没心没肺的。

“幸会。”范煜道。

“幸会。”秦牧风假笑。

范煜对他的态度略显惊讶,但并未深想。

吃饱喝足后,柳桢正用帕子擦着嘴,秦小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木雕成的小鸟,丢进了她的怀里。

差点没接住。

木鸟憨厚可人,用红色的颜料染了两对胖乎乎的翅膀,眼睛一点黑更是点睛之笔,使得它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你不是拜托我做的嘛,瞧着怎么样?”。

她手里把玩着木鸟,口是心非地哼了一声,“不怎么样。”

他盯着自己做的木鸟,骄傲感油然而生。平日里不大出门,犹喜摆弄木头,擅长用木头做机关锁之类的小玩意,所幸还是有天赋的。

“要看看吗?”见范煜视线往她这边扫了一眼,于是双手捧起小鸟,往他面前一送。

范煜头一次见这么逼真的木雕,还真有些好奇。他道声谢,也用双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牧风觉得自己的手艺有种被审视的感觉,心里有点紧张。

范煜“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她凑过去一看,却发现小鸟尾巴底下刻有“秦”一字。

“我雕的鸟,署个名也不行吗?”

秦牧风反应很快,他理直气壮地说。

“这还有个‘桢’字。”范煜又道。

秦牧风对柳桢解释道,“既然是我送你的礼物,也得署上你的名字,这没什么问题吧?”

“你送人东西都有这个习惯吗?”她追问。

“当、当然啦!”牧风一惊,扭扭捏捏地道。

范煜心下了然。

柳桢乍舌:“那你还是改掉这个习惯好了,好丑的字。”

秦牧风怒目。

她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连忙讨饶:“逗你玩的、逗你玩的。好看的不得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好礼物,我收下了,赶明儿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也给你送去。”

秦牧风被她夸得有点不自然,晕晕乎乎就出了柳宅回家了。

*

饭局既毕,秦牧风走后,她用手肘悄悄顶了一下范小郎,朝他密语:“你跟我来一下。”

他抬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以为他没听见,柳桢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好声好气地重复了一遍。

“跟——我——来。”

“小桢?”柳大翁看他闺女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干啥,一脸疑惑。

“没事、没事。”被抓包的柳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她悻悻地起身从餐桌旁走了出去,边走眼神还在示意跟她来。

范煜没忍住,暗暗笑了两声,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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