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叮咚”一声门铃响，打开门，穿着条纹睡衣，怀里抱着枕头的顾明悦站在门外。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方寻郁闷，看着一身清爽的顾明悦，嘀咕道，“我还没洗澡呢。”

顾明悦瞥了眼窗外，“天都黑了。”意思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行吧。”方寻侧身放顾明悦进屋，给他拿了双拖鞋。

“咱们今天就睡沙发吧。”方寻指向客厅。今晚他们准备守夜。

据某些书籍记载，人有三魂七魄，死后第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

头七回魂夜，人去世后的第七日，死者魂魄会在这一日返家。这一日也是魂魄力量最强的时候。

方寻担心黄诗涵的鬼魂会在这一天来找顾明悦，因此邀请顾明悦来他家度过这关键的一夜。

方寻家是标准的三室两厅户型，主卧是方寻爸妈的屋子，次卧是方寻的屋子，朝北还有一间客房。

方寻不乐意和顾明悦同住一屋，那感觉像是被侵犯了领地似的。可又不能让顾明悦一个人住客房，那和住楼下有什么差别，女鬼来了根本来不及去救。

方寻便想出个好主意：两个人在客厅过夜！地方宽敞，不用挤一张床，还能看电视，简直完

美！

方寻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茶几上铺满了零食。“水果、零食、饮料，你自己拿啊。”方寻说着自己开了一袋薯片，倒头躺进沙发里。

顾明悦抱着枕头坐下，问，“你不去洗澡。”

“不洗。”方寻摇头。心道，今晚说不定有场恶战，洗了也是白洗。

方寻一手掏薯片，一手拿着遥控器换台，翻了十几个频道没看到一个合适的。

“给你。”方寻将遥控器丢给顾明悦，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顾明悦随手调了个农业军事频道就放下了遥控器，认真看着电视里讲解竹鼠养殖技术。

“真有人吃这玩意儿？”看着屏幕里肥硕的竹鼠，方寻直皱眉，连手里的薯片都不香了。

顾明悦道，“你没见过人吃，不代表没人吃。就像.....”顾明悦故意声音一顿，“就像我没见过鬼，不代表着世上没有鬼。”

闻言，方寻头皮一麻，心道，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抓了一把薯片塞嘴里压压惊。

“你知道为什么是农业军事频道吗？”顾明悦突然发问。

“哈？”方寻脑子没转过玩儿来，“这是考点？”转念一想不对，这肯定是顾明悦给自己设下的陷阱啊！

方寻连忙闭嘴，安静如鸡，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就要从我国的军队改革说起了......”顾明悦见缝插针给方寻灌输历史知识，巴拉巴拉说了好一会儿，余光一瞥，却见方寻越挪越远，整个人都恨不得缩到沙发缝里去一样。

顾明悦：？

“你爸妈呢？”顾明悦只得停止“授课”，说起其他话题。

方寻终于答话，“我爸晚上有应酬，我妈去做美容了。”

“要是.....要是那个东西过来，会不会影响方叔和杨姨？”顾明悦有所顾虑，“要不我们出去住宾馆？”

“宾馆？！”方寻整个人炸起来，随即反应不对，赶紧摇头，“没事儿的，这没多年我爸妈都习惯了，就像那什么......有抗体！”

“不要出去住宾馆啦，怪怪的。”方寻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心道，自己一定是被“不三不四”群的垃圾信息给污染了，才会不纯洁的。

“那行吧。”顾明悦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电视节目上。

电视节目里讲完竹鼠养殖的注意事项，又开始讲竹鼠的销售以及烹饪技巧了，看得方寻直犯恶心。

“能换个频道？难道你的理想是去山里养老鼠？”方寻是在忍不了了。

顾明悦依言换了频道，这一次是国际新闻频道，正在报导华夏、扶桑两国的文化交流活动。

新闻最后指出，扶桑方面将会派遣来自于社会各界的人士参加“九州华夏节”，两国联动致力于推动两国关系的向好发展。

“切。”方寻翻了个大白眼，“岛国小矮子能有什么好心。”

“嗯，时刻保持警惕。”顾明悦点头。

难得的，两人竟然在对扶桑国的看法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扶桑的鬼怪，和华夏的鬼怪，一样吗？”顾明悦问。

方寻心道，还真不能放松警惕啊，顾明悦这家伙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扯到鬼怪上去。

“当然不一样啦。”方寻解释道，“你看把两个国家的神话鬼怪故事对照看就知道了，扶桑那边的厉害大妖怪，其实就是在华夏被揍得活不下去，逃到岛国去的。”

“什么雪女、天狗、狸猫，到华夏来只能当小杂毛。”方寻说得来了劲儿，“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那些杂碎按扁。”

说到豪情壮志处，突然“哐当”一声，似乎是风吹动窗户的声音，电视屏幕“滋滋”冒出雪花。方寻神色一凛，霍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挡在顾明悦的身前。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顾明悦什么也看不见，可是看着如临大敌的方寻，不禁握紧拳头。

方寻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哗啦一下割破食指，鲜血涌出，反手抹在顾明悦的额心，“别怕，她靠近不了你。”

方寻对自己的血液有什么奇效也不甚清楚，但总是很有效就是了。

顾明悦只觉眉心一热，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嗖一下透过额间钻进了天灵盖，不等细细感受，眼前场景一阵扭转。上一刻还在方寻家的客厅，下一刻却身处一间教室。

写满计算公式的黑板，掉落在讲台上的粉笔头，咯吱转动的风扇，身着校服的少年少女。

“这什么鬼衣服？”方寻嫌恶地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根本不是自己学校蓝白校服，而是板正的白衬衫和挺直的黑西裤，穿着很不舒服。……

教室中的少女正是黄诗涵的模样，可她身上穿的也不是学校校服，而是一种像是扶桑动漫中岛国女生穿的JK制服，水手衫，格子百褶裙。

“顾君？”黄诗涵突然甜甜一笑，眉眼弯弯，像是只可爱的小猫。

方寻看得寒毛直竖，扭头一看，才发现顾明悦也被拉进了这个奇怪的空间中。

“黄同学好。”顾明悦头回见鬼，竟然丝毫不怕，越过方寻，直面黄诗涵。

“喂！别乱来！”方寻拉住顾明悦。

顾明悦拍拍方寻的胳膊，“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会在头七回魂夜来找自己，说不定一切的源头，又或者说，黄诗涵的执念就在自己。那么，自己就无法龟缩躲在人后。

“顾君，和我一起走好么。”黄诗涵甜甜笑着，向顾明悦伸出一只手。

顾明悦摇头，“不好。”

“为什么呢？”女孩儿眉头微蹙，一脸不解委屈。

“是因为他吗？”黄诗涵突然瞪向方寻，天真姣好的面容突然扭曲狰狞，“只要解决了这个家伙，我就能和顾君一起了！”

“管我什么事儿！”方寻大喊。虽然说，的确是解决了自己，这女鬼大概就能一波带走顾明悦。可这话怎么听起来就怪怪的呢？

黄诗涵双目赤红，嘴巴突然裂开，嘶吼咆哮着冲向方寻。

“让开！”方寻脚下发力，一手搭在顾明悦的肩膀上将他向后一拉，同时借力飞身向前，一脚飞踢踹向黄诗涵，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方寻这一脚用尽了全力，黄诗涵整个人被踢飞出去，撞翻了一排的课桌椅。

方寻一口咬住自己的食指，伤口扩大，鲜血涌出。方寻像是涂护手霜一般地将鲜血涂满两只手，乘胜追击冲向黄诗涵。

有顾明悦在，方寻只想速战速决，至于这女鬼有没有冤屈执念，那都不重要。

“太过分了，就差一点点了。”女鬼留下两行血泪，阴测测地盯着方寻。

“花痴就花痴，不要害人！”方寻两拳挥出，如流星坠地，火光灼灼。

“碰！”黄诗涵再度被打倒，萦绕在周身的浓黑怨气被方寻揍散得七七八八。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方寻居高临下地望着黄诗涵，心道，比想象中好对付，没在顾明悦跟前丢脸。

“不怪我的，不怪我的。”黄诗涵喃喃自语，被打散的怨气竟然慢慢聚拢恢复，“都是你们逼我的！”

黄诗涵嘶吼一声跳起，凄厉大喊，“顾明悦！杨雨霁！都是你们逼我的！那就一起毁灭吧！”

“砰砰”两声，旋转着的吊扇轰然掉落，窗户玻璃齐齐碎裂，整个教室像是被爆炸冲击波犁过一般，满地狼藉。

“不是，顾明悦怎么逼你啦？”方寻终于忍不住发问。虽然知道自己这种在战斗中的哔哔行为是很危险的，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了。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黄诗涵竟然停下来开始解释了，“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做我的男朋友？她们会笑话我的，怎么办啊....她们会笑话我的.....”黄诗涵小声抽泣着，无助可怜急了。

“我不认识你。”顾明悦无法理解黄诗涵的自哀自怜。顾明悦收过不少情书，可是从未收到到眼前这个女孩子的。

方寻也不理解，心道，这女的脑子有病吧。

“你喜欢他，干嘛不告白？干嘛不去追？！”方寻觉得不可理喻，“说不定还有可能性呢，这下子，人鬼殊途喽。”

顾明悦点头，“对啊。”

两人一唱一和像是说相声似的，把女鬼气得个够呛。

“你们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懂！我完了，我完了！”黄诗涵大喊着，“她们会笑话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打死我的。”

说着说着，黄诗涵身上的怨气竟然消散了些，赤红的双眸多了一丝清明，她紧紧抱住自己，哀戚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没有办法啊。”

方寻听得一头雾水，顾明悦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因为考试作弊？”

方寻：嗯？就算考试作弊也不至于去死啊。

顾明悦精准刺中了黄诗涵的要害，她突然又面目狰狞起来，“都怪杨雨霁，平时吃我的、喝我的，关键时刻不顶用！”

“都怪你们！”黄诗函又要发癫，赤红的眼睛盯着顾明悦，狠狠道，“我没有回头路了，我一定要带你走！”说着快成一道黑影扑向顾明悦。

“你当我是死的！”方寻一手撑在书桌，借力一跃，旋声飞踢，拦截住扑向顾明悦的黑影。

“你没得救了！死吧！”方寻大喊一声，一掌拍向黄诗函的天灵盖。

涂满鲜血的掌心接触到女鬼一瞬，如同赤红的烙铁碰到了冷水，“嘶嘶”作响。

黄诗涵身上冒出一股股黑烟，最终消失不见。由她所构造出的鬼境也与之消散。

顾明悦周身阴冷退散，眼前一花，再度回到了方家客厅，只见方寻正喜滋滋地望着自己的手，得意道，“真是好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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