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总。”安迪抱着摞文件站在桌边轻声唤道。

见趴在桌上的楚玿晗没有反应，她上前半步，弓腰凑近：“总监，胜乐的代表来了，在会议室。”

“嗯。”极小声的应答，楚玿晗并没有从桌上爬起来的后续动作。

安迪不好多说，先出门去招待。

谁前晚上喝了酒，第二天连轴转也不会好受。楚玿晗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胸腔里翻腾，绞扭在一起，不知是哪疼，连成了片持续作妖。

“楚总监身体不太舒服，过会就来。听说李代表喜欢喝茶，这是楚总监的私人收藏，她让我带给代表尝尝。”

“谢谢，谢谢。”

安迪熟练地沏好茶，送到李先生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会议室的门被从外推开，进来的不是楚韶晗，而是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穿着黑色包臀西装裙，双排金色纽扣上浮雕奢侈的品牌标识，短发齐耳，走路自带英气。

她周身环绕着不易靠近的壁垒，没有握手也没有摘掉小羊皮手套，尽量亲切地笑了下：“李代表，不好意思，我们品牌总监身体不适去医院了，我和您谈。”

“胜乐作为k国新起商务运动品牌，是初次在我国市场建立专柜，我想先问一下李代表，你们消费群体的画像是什么样的呢？”

“infinite会为胜乐在全国一线城市找到最适合它的商场。”

女人身后跟着位助理，他拉住安迪，背过身小声道：“你赶紧给小楚总从家里取几件衣服送到医院，她刚在办公室昏倒了。”

“昏倒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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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玿晗是被冻醒的。

顺着针管流入静脉的液体像带着冰碴，刺骨冰凉在脆弱血管壁内反复切割，是再不睁眼叫医生就觉得自己要魂归西天的冷。

豪华到配备60寸大彩电的VIP病房里，如过往印象一模一样，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也罢，别来最好不过，来了反而得费心应酬。

楚玿晗按下床头呼叫铃，护士没过半分钟就急匆匆赶来：“楚女士，醒了。”

楚玿晗嗯了声，扯开黏住的嗓子：“这液体太冷了，帮我把空调温度提高点，谢谢。”

“好。”护士在智能家居控制器上按了几下。

“我先给您说一下病情，还有接下来的检查项目。”

“嗯。”楚玿晗晕得厉害，再次合上眼睛。

“初步检查结果是大量饮酒后熬夜，免疫力下降导致的急性肠炎，白细胞是正常值3倍多，感染很严重。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还是需要您配合禁食。”

“后天早上十点半，给您预约了胃肠镜检查。明天要开始禁时。”

听到这，她躺不住了：“胃肠镜就别做了，划掉。”

“过去的七个月里，您三次因为胃病住院，贝尔先生还是建议要细查，有病早发现早治疗。”

“没事，不用。”

“行，那我给您去掉。”护士面上不好多说，只能先划掉。

病房门被吱扭推开，下午替楚玿晗见了客户的女人踩着10cm红底高跟鞋，缓步走进来。

她本就很高，再垫上这10公分，气场压人，刚上调控温的房间骤冷下来：“醒了。”

“嗯，刚醒。”楚玿晗侧脸贴在绵柔枕巾上，抬目对上那双眼睛，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

“把胃肠镜做了也好，拖着不是事，早做早安心。”女人把包放在沙发上，自己没有要坐的意思。

楚玿晗沉默片刻，她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违抗这位有血缘关系的亲妈——楚郡凛女士。

可做胃肠镜太难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好，自己干嘛要吃这苦头。

“帮她约明早十点半。”楚郡凛见她没回声，转头对护士说道。

这么干脆利落的决定，楚玿晗都怀疑是她在为自己偷跑去录节目生气，故意想让自己受点罪，罢了，多说无益。能在病房看到自己亲妈，已经很不容易了，从小到大搬着手指头也数不到几次。

“今天下午例会你不在，我主要过来和你确认截至目前，意向入驻SPACE的品牌。”

看，就是来谈工作的吧。

楚玿晗靠在枕头上坐直身体：“电脑没带，我凭着印象尽量说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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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节目组为了让大家更熟悉，晚上准备了桌游局。

巨大一张大富翁棋盘格贴在花园草地上，每个格子上写着奖励或挑战的项目，每个宿舍为一小组，扔骰子，走格子。

萧韵然手气向来很差，随手一抛就是个二，往前两步，刚好踩在：生吃柠檬。

她平时最不喜欢吃酸，柠檬果肉干嚼在嘴里，巴掌大的小脸凑成一团，痛苦写在脑门上。

姚思君将她拉到身边，递上刚拧开的矿泉水，打趣道：“节目组买得这个柠檬啊，质量可以。”

缓过劲的萧韵然凑近话筒，将心理50s的活动总结为一句话：“我与柠檬一生为敌。”

几轮寻回下来，又轮到萧韵然扔筛子，好巧不巧就和刚树的敌人对打上了。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向旁缩在蒋以珊怀里。

姚思君从台上端着盘子走下来，拉起萧韵然纤细的手骨：“来，韵然，又和你的敌人见面了。”

她有时候是有些轴在身上，觉得吃一块就输给了柠檬大哥，左手右手各拿一块削好皮的柠檬，准备一起生吞。

姚思君拦住她：“这咋？上瘾了？”

“我不能输，我要让柠檬从此见到我绕着走。”

姚思君主持过几次素人节目，这孩子综艺感真挺出挑。

“哈哈哈哈哈。”紫沫笑得差点从凳子上仰过去。

见萧韵然五官再扭成团，紫沫连忙递过奶茶：“小仙女。”

“谢谢。”

宋谕一直都很安静的坐在角落，忽然甩到真心话时一愣，姚思君拿着卡牌走到她面前：“抽一张就可以，你们组每个人都要回答这个问题嗷。”

“那为什么每个人不用吃柠檬？”酸上头的萧韵然打开了某种社交封印，整个人像是喝了假酒，话变多了几倍。

“是这样的韵然，没两块了，得给你留着，怕你第三次和柠檬相遇。”姚思君接过话。

“我不要。”

宋谕看着手中的卡牌：“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紫沫一拍大腿：“我先来，活了二十三年，没动情的时候，我个人对小鹿乱撞的理解是：鹿冲着我一顿乱撞，突然发现它鹿角撞断喽。”

“为什么撞断了？”蒋以珊不理解。

“心若磐石嘛。”

“我选一见钟情。”萧韵然立刻举手。

“妹妹钟意过谁？”董雨喜欢听八卦，放下高冷御姐范，从别的小组区域里小跑过来。

“还没到这步，我就是觉得我是这种类型。”

“可以可以。”

“我的话，还是别日久生情了。一见钟情是荷尔蒙上头，日久生情更伤真心。”宋谕这话里套这层伤感：“那句话怎么说，大雾散尽世人皆知我爱你，除了你。”

姚思君从不对这种感情问题继续追问，只是频频点头，进入了下个流程。

节目组很用心。这25位选手都是没有表演经历的圈外人，其中很多还是第一次参加节目录制，怕她们放不开或者忘记还在拍摄中，派对夜结束前十五分钟，安排工作人员进入宿舍，给所有机器统一套上了黑布。

还在房间里准备好零食、点心。

卧室是单人单间，不存在房间分配。

萧韵然照例洗完换好睡衣出来，一头栽进床里，什么都不想，困意自觉找上门。

这不能算是很累的一天，但是很新奇。早晨和大家在练习室分配了表演part，下午拜托舞蹈老师顺完整支舞的动作，全程都在镜头陪伴下，从开始局促到眼睛不知往哪看，到今晚彻底忘了这回事。

就像是普通的一天，和一群刚认识的同学在聚会。

这种接触到新事物又归于冷静，并逐渐擅长的感觉久违了。

她重新睁眼，抓起放在月亮小夜灯上的手机，打开朋友圈，想单纯记录下。

第一条就刷到楚玿晗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张吊瓶和预约单。

文字：以身试验，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多吃饭少喝酒，喝酒不要连轴转。不仅又住进来了，还喜提肠胃镜检查预约单（生无可恋）。

先不说这怎么昨天才见过的人今天就进了医院，什么叫“又住进来了”呢？

萧韵然皱着眉头点开楚玿晗朋友圈，她设定了只展示半年内信息。

楚玿晗的朋友圈里，很少分享生活，大多数都是财经新闻转载或有关infinite的广告。

为数不多的7条内容中，有3条是她在住院，时间间隔很近，平均不到两个月她就要进一趟医院。

发这种朋友圈看似是在求安慰，实则就是楚玿晗在给当天临时爽约没见面的客户们，一个证据确凿的交代。

萧韵然心中暗想，姐姐这是什么身体素质。

不过再细想也怪不得玿晗。自己和她住了一周，不知道她几点睡得觉，也没看到过她几点起床。

上周三，要录一段基训作业，早晨七点半起来洗漱化妆时，楚韶晗已经坐在书房里敲键盘。看样子不是刚醒，忙了好一会。

倒是像模像样倒了杯牛奶放在手边，但半口没动。

距离九点上班还有十五分钟，那杯牛奶还原封不动在书桌上，她拎着包和自己打招呼后出门了。

等等，萧韵然回忆起当天，脑子转了个八十度，想起来件事：楚玿晗早上乳糖不耐受，不喝牛奶，一般是晚上为了助眠，她才会热两杯牛奶，她们两一人一杯。

合着桌上的牛奶还不是早餐，是夜宵啊！她不会都是整晚不睡觉的吧？

念及此萧韵然隐隐有丝说不清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