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人选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刚坐下准备点单，穆文心心里藏不住事，小嘴像机关枪似的开始噼里啪啦发问：“学长，怎么称呼你们？你们是来辅助监考的吧？怎么跟琼枝认识的？这丫头也不跟我说……”
“我叫关毅，这是我朋友李涯。”关毅说道，“我们确实是来辅助监考的，跟庄学妹认识是因为她在星云大学送我一根斑斓叶砵仔糕。这不，我又多买了点想给老师同学尝一尝。”
“感觉你今天好像跟上次我见你不太一样了。”庄琼枝说道，“好像更爱笑了？”
“哈哈，可能因为我朋友在身边吧？我有点怕生。”
他们简单地寒暄了一会儿。在关毅身旁坐着的李涯没有开口说话，他接过服务员给的菜单后，推向两位女生。
庄琼枝看着李涯，黑色的短发下有着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角，浓密的睫毛在晴朗的日光下根根分明。
他是医院的那个男孩子！她恍然想起。
“李学长想点什么喝的？”庄琼枝问道。
李涯抬眼看向庄琼枝，乌漆漆的眼珠专注地盯着她，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庄琼枝被他的视线聚焦，感觉浑身不自在，她眨眨眼睛，“学长？”
李涯垂下眼眸，开口道：“这里的杨梅奶昔很好喝，你们可以尝尝。”
“噢！好。”庄琼枝照做点了杨梅奶昔后，却感觉有一面无形的墙壁隔开了她跟李涯。
李涯侧过脸望向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拒绝与桌上众人的进一步交流。
关毅看了李涯一眼，岔开了话题：“穆学妹你是下午哪时候的场次啊？”
坐在关毅对面的穆文心没有留意到餐桌上氛围的变化，还在低头苦恼喝什么饮料。但当听到关毅问出场顺序时，她立刻变脸了，“学长！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我是最后一轮场次啊！”
“该怎么改到下午第一轮场次，学生之间能够申请更换吗？”穆文心眼神充满希冀。
“你在最后一轮其实会比较有优势，大家都比较疲惫了。”关毅奇怪道：“第一轮胜出了，后面还可能会有精神饱满、随时想挑战的参赛者。为什么要换成第一轮的场次？”
“当然是要证明我的实力！”穆文心单手锤了下桌子说道，“给那些叽叽歪歪的人好看！”
但经过关毅耐心的科普，穆文心才知道出场顺序不能再改动，她连连叹气，“看来只能在决赛拿个冠军才能证明我的实力了！”听到这句话，餐桌上的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短暂的茶饮时光结束，走出星空塔，四人也要分道扬镳。庄琼枝正准备跟他们道别，却发现李涯走过来，默默地站在她身旁。
“学长，你不用去监考吗？”她疑惑问道。
“对啊，李涯你在干嘛？”
“我下午请假了。”李涯转头对庄琼枝说道：“走吧，一起去坐车。”
关毅显然有点震惊，他的表情就像看到万年的铁树开花了：“哎，李涯你……”
就这样道别了各自的朋友，他们俩安安静静地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中间隔了点社交礼貌距离。以庄琼枝的身高，余光只能瞟到李涯的肩膀。温暖的阳光洒在李涯蓝白色的运动外套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
庄琼枝原本以为李涯跟她一起坐车，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李涯说出口的话，让庄琼枝知道，他显然把医院碰见过她的事情忘记了。
“你的毕业课题是跟地球传统美食相关的吗？”
“对。”
“砵仔糕只是其中一小种小吃？是不是后续还要做别的？”
“嗯，”庄琼枝说道，“目前打算一步步做点别的补充一下！”
“比如肠粉、腊味饭、糖水？”李涯说道。
“是啊……哎？”庄琼枝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望向他。
“我对南区曾经的传统美食也有点研究。”李涯垂眸与庄琼枝对视了一眼，挪开后补充了句，“不用那么惊讶吧？”
“确实还蛮少见的，而且你的年纪也不大啊。”庄琼枝喃喃说道，“不是，就算年纪大也少见了。”她自从来到这个未来世界，跟别人交流起美食时，对方对于几百年前的菜品都是一问三不知。
“我听关毅说，你除了会去线下摆摊之外，还在网上直播？”
“是啊，不过也只是一种尝试。实际上，我目前只有两个粉丝，还是我的同学。”庄琼枝自嘲道。
他们走到公交站了，此时正值午休时间，车站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等车的乘客。
李涯停下脚步，道：“要是忙不过来，可以不考虑线上直播吧？专心做线下的实践也挺好的，反正毕业考核也够用了。”
庄琼枝说道：“虽然是这么说，但从直播诞生盛行至今，大家都爱看不是吗？这也拓宽了宣传渠道呀。”
车辆在街道行驶发出微不可察的噪音，好一会儿，李涯都没有回话。
庄琼枝捏了下衣角，隐隐有点后悔：交浅言深，他们也才见了两面，她没必要跟李涯解释那么多，随便附和两句就行了，这下气氛更冷了。
“对不起，我不是泼冷水的意思。”李涯说道。
李涯这句话**的，听着似乎没有歉意，但庄琼枝发现，他耳朵仿佛处在寒冬腊月般的室外，通红通红的。
啊……他是在尴尬吗？也对，他最多也才20岁出头的年纪。
庄琼枝双眼微弯，笑眯眯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谢谢你的建议！”
在长久的对视中，李涯握紧拳头在唇边轻咳了声，“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他伸手把光脑递到她面前。光脑束带下的机械手腕冰冷锐利，亮银色科技感十足。
老实说，未来人加好友的方式，真的很像小学生在用小天才电话手表交流啊。庄琼枝内心波澜起伏，表面还是装作镇定地伸手过去跟他碰了下，手腕的光脑发出“滴滴”的声音。
李涯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下，发觉庄琼枝的视线后，笑意竟迅速止住了。
这小屁孩，还跟姐姐装深沉是吧？庄琼枝内心暗自嘀咕。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的手臂，还挺酷！”
“酷？”男孩的脸上闪过疑惑之色，随后说道：“你喜欢吗？”
“嗯，喜欢！”庄琼枝点点头。
“等一下……”
只见他将蓝白外套长袖卷起，轻轻操作了一番，竟把机械臂卸了下来！
李涯左手将它递给庄琼枝，右手空荡荡的，认真说道：“你要仔细看看吗？”
“……”
这是庄琼枝第一次拿到，未来世界类似假肢一样的高科技产品。她不知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如何，就这样接过了机械臂，呆呆地捧在手上。
这只机械小臂比想象中轻许多，表面还带着李涯温暖的体温，手掌手指触碰到并不会感觉像冰冷的机械产物。亮晶晶的外表、流畅的线条感、精密的零部件很好兼顾了美观与实用性。
“这个好用吗？”庄琼枝憋出了这句。
“能支持日常的工作生活，但现在灵敏度还不能满足我的需求。”李涯看庄琼枝抱着他的机械臂，露出淡淡的笑容。
“学长，你也算是机械改造人吗？”可能是他温和的态度迷惑了她，庄琼枝没忍住，再问了句。
李涯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你是问我与你朋友的差别吗？我们都安装了机械产品，没有大的差别。不过，她的改造面积似乎比我大很多，身体内部应该还安装着机械内脏吧。”
“从小安装的吗？”
“前年发生的事故，最近还去复诊了。”
庄琼枝顿时感觉怀里的机械臂像烫手山芋，她想为自己无意的冒犯道歉，又怕道歉戳中李涯可能还未愈合的伤疤。犹豫几秒后，她将机械臂递回去，慌忙道：“你快重新安上吧！万一我摔了可不好。”
“没事的，没那么脆弱。”李涯乌黑的眼珠专注地看向庄琼枝，轻声说道，仿佛意有所指。
但庄琼枝坚持要他安回去。
李涯这才接过来，与手臂上的接口重新对准连接成功，整条小臂绽放出短短几秒的蓝光并“滴滴”了两声。
“你的朋友穆文心，”李涯转动几下手臂，拉下衣袖，转头对庄琼枝说道：“是你在学院结交的吗？”
“当然！不然她为何代表育才院参赛？”庄琼枝不知他为何要明知故问，但话音刚落，便见这男孩又像在餐厅时那样移开了目光，拧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她端详了李涯几秒后，踮起脚，在他面前摇摇手，后者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神色充满疑惑。
庄琼枝说道：“车来了！我们上车吧？”
工作日的下午，无人驾驶的空中巴士上空荡无人。下午热烈的阳光透过玻璃散在地板上，白晃晃一片。庄琼枝照例选了个靠窗的座位，李涯坐在她身边。一开始，他们在巴士上都没有说话，后面庄琼枝有点憋不住了，她胡乱找起话题来。
“学长，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
庄琼枝疑心自己听错了，她看向李涯镇定自若的脸，重复道：“看我？”
李涯点点头。
“看我作什么？”庄琼枝顿时哭笑不得。
两个漂亮的小梨涡在他脸上若隐若现，这是庄琼枝初次看到李涯笑得如此灿烂。
他认真道：“你很好！”
天啊，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暧昧的话啊？但李涯专注的眼神里似乎不包含什么爱慕之情，似乎只是纯粹的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