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甄隐。
“偶遇。”
“甄夫子。”云霁行礼道。
“我说过了,叫我甄隐就好。”甄隐负手来到云霁身旁,静静看着眼前的这片漫天云海。
二人站了好一会,后来干脆坐着,都不说话,只是看着漫天云海。
莫名地,这氛围竟一点也不尴尬。
云霁不知为何,觉得二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有一种安稳的熟稔的错觉。
这才是最奇怪的。
“您今天在课上…”云霁斟酌着用词。
“为什么对你的说法反映那么激烈,是吗?”甄隐打断道。
是的,二人今天在课上几乎可以说是吵了一架。
现在却能够坐在这里聊天,真是稀奇。
看到喜欢的花,连根挖回家,不好吗?
云霁想不明白。
“我只是觉得,有时候,见证比占有更重要。”甄隐说活的嗓音是平稳的,让人总觉得有几分隐喻的味道。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杯酒,“喝吗?”
云霁刚想要推辞。
”衔青禁酒?这我知道,但我相信江院长不会怪罪你的。”她微微挑眉,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霁接过酒,拿到手才发现,是西洲的千日酒。
甄隐抿了一口酒,继续道:“‘汝不来看此花,此花与汝同归于寂;汝来看此花,世界顿时明了起来,便知此花不在汝心之外’,这是阳明大尊的高见,我亦深以为然。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见证一朵花的绽放比占有花本身更加重要。”
云霁没有说话。眼前的云海翻滚,瞬息万变,不一会就消散了,不知飘向了哪个远方。空中之留下一轮落日,似是怀着恨意,狠狠撞进剩下的几抹云里,整片天不一会就染上了色。暗红,粉金,淡紫,这些颜色间的界限很模糊,交织着,梦幻又危险,让人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可是,若这花不是我的,那么它的绽放只会使我的荒凉更加荒凉。”云霁慢慢说道,显然还是不理解。
甄隐只是淡淡笑着,也不再辩解些什么,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酒,“或许,等你遇到那朵花就懂了。”
云霁看向甄隐,二人目光相撞,云霁连忙收回目光。
莫名觉得,这目光,有些烫。
云霁不敢再看她。
众人每天上个一两节课,再去试炼场待一会,一天就过去了。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夏日似乎格外长。
这日六人又相聚在了雾隐花。
只是因为雾隐花新到了一批左州的酒和茶。左州酒的种类不多,相较而言茶更为复杂。
林深依次向大家介绍着,显得异常兴奋。
只见她将茶叶放进温过的茶盏里,摇了几下后赶紧注入热水,而后将茶汤注入分茶器,最后再倒入小小的茶杯。
这一套复杂而行云流水的泡茶程序看得人眼花缭乱。
面对众人惊奇的目光,林深表示不解:“怎么啦?你们不这么喝茶吗?”
“我们直接放一块茶砖到大壶里焖。”乌日娜显然最不能理解,在草原上如果这样喝茶,喝到嘴里茶可能都结冰了。
茶喝了不一会掌柜的就端上了烤肉。
“娜娜~很久没有吃烤肉了吧?”
乌日娜难得地沉默,只是轻轻点点头。
青州多炙烤,乌日娜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虽然这一套东西看着就比青州的烤肉精细,但也确实是用心。
炭火烧得红红的,只见莫染将腌过的牛肉放到铁架上——“滋——”得一声,牛油和炭火激发出一种香气。
待两面都烤得焦香,再用剪刀将其剪成细条,蘸上新磨好的辣椒粉,用紫苏包着蒜片,一口吃下,难以言喻的满足。
牛肉吃完放上昆州特有的凤梨。表面烤得焦香,内里汁水四溢,凤梨的甜被进一步激发出来,酸甜酸甜的,最解腻不过。
再配上一杯昆州本地的葡萄酒,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了,林深呆呆靠在乌日娜身上,不说话。
莫染是场上唯一清醒的人,看着关萧的傻样,也懒得去研墨,干脆就着这葡萄酒来作画,画上游潜望着酒杯发呆,云霁靠着栏杆吹风醒酒,栏杆下的荷花真是好时节,林深双手挽着乌日娜,乌日娜就由着林深挽着,关萧又给自己到上了一杯酒,手没撑住一下趴在了桌子上。
鲜明的夏日总是会令记忆变得深刻,或许不只是因为夏日。
次日是地科张夫子的课。
夫子看着不惑之年,讲起各地风俗来那是烂熟于心,头头是道,学生也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谈论西洲时人们常常会引用一句俗语,所谓‘天池神女山,游梦江水寒’。‘天池’呢指的是西洲的九池山,由三座雪峰组成,分别为苍峰,池峰,不老峰,其中次第点缀着九个湖泊,其中有三个湖泊是温泉,因为地热的缘故,有桃花终年不谢。只可惜这九池山的护山大阵变换莫测,而今能找到的人已经很少啦。“
“而这‘神女山’呢则是指西洲的姑射山,南华神尊传世之作《南华经》中有记载:‘渺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故而人们也称其为神女山。若说这九池山是这些年来风声渐息,那这姑射山就是自古以来就隐居避世,关于她们的消息就更少了。”
张夫子只要一讲起地理,那是上天入地、古往今来无所不知,让人莫名地心生仰慕之情。
“这西洲往下走呢就是青州,那可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以全羊宴和奶豆腐最为出名,不过我年少时在青州待过一阵子,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里的酥油烙饼。草原上都是些游牧部落,近年来热奇部有一统青州的迹象。”
“说起这热奇部呢就忍不住要谈谈这热奇部‘以母为尊’的传统,其实她们的这些传统是近两百年,大约在热奇娜仁杀兄弑父一统热奇部后才出现的。热奇部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是从一个父尊部落生硬地过渡到了一个母尊部落,就比如现在热奇部的女人可以有很多位侍夫,热奇的男子好缠腰,其实这些都是先前父尊的遗风,并不是原始的母尊部落应有的样子,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现象。”
林深这才意识到‘热奇’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不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热奇乌日娜,只见她镇定自若,仿佛讲台上夫子说的和她无关。
视线再回到台上,张夫子已经讲到了别处。
“昆州的风土人情想必大家都有感受,我就不再赘述,再来说那左州,江南水乡,垂柳如烟,正所谓“少不入左”,那可是出了名的销金窟,当然了,那的芋仔糖水和竹青米糕也是出了名的香甜软糯,绵密清幽,入口难忘啊……”
【我服了,这大中午的,本就是饭点,谁受得了?】关萧在座下和莫惊春悄悄传字条。
莫染懒得搭理他,乌日娜倒是在纸上写到:【张夫子一定很爱吃东西】,写完就把字条扔到旁边。
【我听说呀,这位张夫子家中本是甘州富商,自幼跟随母亲走南闯北,后来是因为实在喜欢昆州的米线才在这定居的】林深在字条上补充道。
【什么意思?是我西洲的桃花果子不好吃吗?】云霁忍不住吐槽,写完便传给游潜。
游潜细细看下来,忍不住添上一句:【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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