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俺要跟你来昆州啊?”佘怜很不服气。
“我答应你娘了,你只能跟着我。”少年抱刀前行,对女孩的不满感到司空见惯。
“那你咋还不教俺耍刀?”女孩上前一步,继续控诉他的罪行。
关萧熟练地摸摸她的头,“乖,一会嘴乖一点,想学啥都有。”
“能有这种好事?”佘怜似信非信。
关萧一把挽过女孩,佘怜还没他肩膀高,“一会去了就知道了。”
留园。
门半掩着。
“哟,看来是有人回来了。”
开门先是抹翠嶂,幽幽苍苔一片青,星星点点开着几朵苔花。
“你家咋还有山?”佘怜从未见过这样的院子。
“曲径通幽曲径通幽,没山哪来的曲径啊?再说,不是我家的,我家造不起,这是左氏的,左州那个,听过吧?”
佘怜茫然地摇摇头。
“没事儿,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她大概会给你个大大的见面礼。”关萧轻轻捏捏佘怜的脸,微笑说道。
进入石洞,两侧翠竹掩映,缸花灼烁,水声潺潺回荡。沿着小径向前,豁然开朗,远远看见一个亭子,大大题着“乘风邀月”四个大字,佘怜眯眯眼,看不真切,亭边有人倚栏而坐。
关萧撑着油伞,拉着佘怜过桥走去。
她们都围着炉子坐着,炭火焰焰好似溶金,铜炉内水微微沸开,冒着细烟。
一个白发的姐姐在细细碾着茶,另一个姐姐裹着个茸茸的毯子,额间亮闪闪的抹额,还有个姐姐倚栏翻着书,有细雨落在她的发梢,还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在吃烤地瓜。
咕——俺肚子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都怪关萧这个臭用刀的,我们应该吃饱了再来的。
那个小孩抬头看了俺一眼,继续吃地瓜。臭小孩,给俺也吃一口嘛。
裹毯子的姐姐最先看到俺,远远地,俺瞧见她朝俺走来。
她——会喜欢俺吗?
然后她们都发现俺们了,怎么都过来了?
咋还怪紧张的,上次看见这么多要打招呼的人还是在俺爹下葬时。
她们是谁,她们会喜欢俺吗?
也不知道这臭用刀的人缘到底好不好,千万不要连累俺。
唔——俺被一个毯子裹住了。
“难怪你阿姐说你脑袋笨,这下雨天也不知道给妹妹加个衣服,怎么还穿个单衫?”
关萧闻言十分无语不想说话,但还是立马给自己报不平:“天姥姥啊,我一大早就起来去给她买衣服,人家自己说的‘这么大点儿雨俺连伞都不用打,要那衣服做甚,要俺说,你留着给自己当个背心吧’,青天大姥姥明鉴啊!”关萧装模作样地学着佘怜的模样,显然是一路受够了这小魔王的折磨。
佘怜听着关萧那蹩脚的模仿,暗暗皱眉,忍不住悄悄踩了关萧一脚。
“那人家一个小妹妹,不知道天气冷暖不是很正常,你几岁了你也不知道吗?”
佘怜从毯子中钻出来,眼睛眨巴眨吧看着林深。
关萧已经要憋出内伤了,刚想要张嘴顶回去,不知怎么又笑出了声。
看见关萧在笑,林深原本故作紧绷的一张脸也跟着笑出来。
二人莫名其妙笑作一团,佘怜一脸莫名其妙,被她们二人挽着走去亭子。
“六年了,你这张嘴还是一点没变。”关萧说着掐掐她的嘴,林深转头就想要给他一口,“你脑子也一样。”
云霁游潜看着她们打打闹闹走过来,索莎又开始啃板栗。
淮州的事关萧已经写信跟她们提前知会过了,可当云霁真正看见那瘦瘦小小的女孩时,心中又是一阵无言的酸痛。
“怎么了?”游潜很敏锐地察觉到云霁情绪的变化。
“我阿娘不见时,我大概也像她这么大。”
细雨还在落,淅淅沥沥从檐角滴落,亭内的炉子烧得暖暖的,云霁吃下一盏点茶,继续给佘怜和索莎剥烤栗子。
细碎的栗子渣沾在佘怜嘴角,游潜拿帕子给她擦着嘴,“慢慢吃。”
佘怜点点头,喝了口林深递来的点茶,“这有点像俺娘给俺煮的紫菜汤!”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一颗栗子掉在地上。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了。
游潜最先反应过来,抬手挥出一群蝴蝶,淡淡的金色,带着幽蓝的光芒,悠缓地鼓动着翅膀,围着佘怜,她瞪大眼睛,看呆了。
“其实……我是白玉京的仙人,下凡来历一段劫。”游潜清清嗓子,显然,装神棍,永远是游潜的统治区。
“作夜我夜观天象,五星汇聚,今日又有这灵蝶来信之象,你的母亲,应该是投胎到了一个极好的人家,化作灵蝶来向你报喜。”那蝶渐渐消散了,游潜擒住最后一只,递于佘怜面前。
幽微的蓝色荧光照亮了她的双眸,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待最后的那只蝶也缓缓消散,她一把抱住游潜的大腿,“真的吗?仙人姐姐。”
“我们仙人从不骗人。”
佘怜很用力地点点头,擦干眼泪,狠狠咬了一口索莎递来的蜜薯,“俺晓得了。”
关萧一个人在角落,默默抱着刀。
他永远不会告诉游潜,那位嬢嬢是死于幽冥掌。
他也永远都不会告诉佘怜,死于幽冥掌的人没有轮回。
咽下一滴无声的泪,他再次微笑着抬起头。
雨依旧在下,滴答滴答,不知何时才会停。
桥下清流激荡,绝不停留。众人在这亭内短短地歇一脚,听流水汤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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