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他坐在了不能走下来的座位上,也必须有人坐在那里。他选择了我,是因为他相信我会一直深爱着他,深爱着他守护的土地。”夏夜抬头又看了看渐渐染上紫色的天空,“此情何眷眷,世事却偏偏。”
夏夜回眸过来,眼里尽是悲悯,他看着每一个人,最后只是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将剑回鞘。“所以他以前和我说,你是个美人呀。”龙海音轻声说道,她见过夏夜年轻的时候,刚刚那个回眸,霞光刚好照亮他的眼眸,让他想起了当年见到的,坐在龙程腿上和龙程高谈阔论的夏夜。
“他爱看花瓶,但不会喜欢花瓶。”夏夜很平静的回答到,随后继续往前面走着。潮水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半圆的月亮挂在一片闪烁的星星之间,和落在沙滩上的玻璃球没多少区别。
夏夜脸上的悲悯罕见的取代了安然,悄悄的看向了几个小孩:“你们为什么也走上了这么一条路,是我们这一代杀孽太重了吗...”
夏夜从不在意这些,白遥带鹿语去南湾的时候夏夜甚至还有一点高兴,可现在,夏夜却是格外后悔似的。
夏夜眼睛看着右斜下方的海水,眼皮半耷着,语气略带感伤的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孟随,等会去一趟机场,接白诗来见我。”“白诗?”孟随略带疑惑的说道。白遥和白遥异口同声的说:“我小叔。”
“小叔来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这都是他和夏先生的事情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的,毕竟夏先生能调动的职位最高的就是他了。”白辰将安可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暧昧。安可轻轻推开了白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小叔?”白辰没有停下动作,伸手轻轻解开安可衬衫上的扣子,虎牙轻轻的在安可脖子上轻咬一下,随后回答道:“那是我爸认的,不是亲的。孟随他带着家伙来的,看来这次他是作为赶尸人来南岛的。”
安可一下就笑了:“你们的职称怎么这么中二?”白辰的手放在安可的后脑勺处,说道:“就是让办事时死了的人有个体面,顺便回收一下夏先生需要拿回的东西,道上他面子很大的。”
“所以...”安可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白辰的手强行把他按了回来,湿腻温暖的感觉在口腔里缠绵。分开的时候两人嘴间还带着一丝泛光的游丝,白辰说道:“小叔来自然是有他的事情的,咱就别管那些,一点都不认真。”
而此时他们谈到的两个人都格外安静,夏夜正襟危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白诗则是站在他的一边,脸上还是不变的笑意。
不出意外的,龙登按时走进了夏夜的房间。
“关门。”夏夜轻声吩咐道。龙登还是照做了,不过门刚关上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脖颈处传来。一双长得还算好看的手拿着一根很细的银丝,轻轻的缠在他的脖子上,可以确认的就是,只要他一用力,龙登的头就会当场掉下来。
“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希望阁下等会谨言慎行。”一个年轻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
龙登一动不敢动,只能僵硬的回答道:“我明白,我知道了。”
“摇光,我们是客,不要乱了主客之道,对吧,龙登?”夏夜吩咐摇光说道,随后摇光抽走了龙登脖子上的银丝,龙登脖子上出现了很细的一根红线。摇光只是很嘲讽的说道:“抱歉,久了没干这些事,比较生疏。”
夏夜的腿上躺着一把剑,不是鸳凰,是龙牙,他用丝巾擦了擦龙牙,龙牙闪耀着寒光。夏夜拿起龙牙,随后看了看几乎是被摇光押在那里的龙登,微微抬头,眼神轻蔑的看着他,而语气平静的说道:“为什么不跪,你爸他们和你说过这把剑吧,看见他可就是看见了大祭司。”
“大祭司?龙程?”龙登这时候才跪下,但眼神里还是有几分不服气,他知晓龙程这个名字,也知道他曾经是大祭司,虽说不服气,但还是跪下了。
夏夜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在略微苍老的面容上更是渗人:“小朋友,要当乖孩子哦,不尊敬大祭司,可是会被拆掉手脚丢火坑里的。”
“不会真有这档子事吧?”白诗闲事情不够大的问道。
月光照在夏夜微笑的脸上,却是渗出了几丝令人恐怖的寒意,说道:“你应该知道除了东君,很久以前的所有神明都是有人祭的,不过是先生改了制度,只拿他来处理不听话的人。哦,别害怕,我不喜欢那样做。你的血会污了白玉,找个时间丢坟山就好,自己会死的。”
龙登愣在了原地,只是呆呆的看着夏夜,他想和夏夜说的无数高谈阔论全都无从开始,似乎是失去说话的能力似的。因为,夏夜现在真的有能力杀了他,而且视他的生命如草芥。
“还以为是个多么有能耐的,这就怕了?”夏夜吊儿郎当的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就这样还想来拿这把剑?”
龙登轻轻抬了抬手,“咳咳”摇光咳了咳,制止了龙登打算去拿龙牙的手。龙登这才知道,夏夜只是来通知他的,并不是要他表什么态。
夏夜语气平静的问道:“会唱龙吟吗?”
龙登摇了摇头,夏夜不爽的翻了个白眼:“老夫人应该没少唱过这个,这可是先生信仰的那位的祭歌。老夫人是为神歌唱的人,应该会无数次歌唱这首歌吧。哦,你应该不知道先生信仰的是战神应龙。”
“兮~风雷兮~”夏夜开口唱到,整个声音低沉,像是玄云压境的压迫感。
“云纷纷~列如阵兮~”一旁数个声音低沉的随后唱到,龙登张皇的看着四周,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只有脸上照着惨白月光的夏夜和一旁一直笑得渗人的白诗,以及站立在他身后,手持银丝的摇光。
“龙吟”不长,龙登回想起确实听龙檀唱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样令人感觉恐惧,龙登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一个人,只感觉无数人站立在这个房间里,窗外晴朗的夜空似乎也是假象,似乎应该是有铺天的乌云。不过在月光下,他似乎可以看见,夏夜背后站着一个人,一双金色的眼眸如是一把利剑的指着他,那个眼神在警告,在恐吓他。
“害怕什么?”夏夜的语气像是液氮的烟雾一般,寒冷的流淌在地面。龙登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后走了两步,却碰到了摇光。
“别乱跑。”摇光不耐烦的说道
月光似乎更加明亮了,夏夜整个人都罩在月光里,像是白蒙蒙的纱,把这个令人胆寒的老人变得有几分圣洁,一种没有任何人的感觉的圣洁。“丢出去吧,哼,龙家有后代又怎样,还不就这样。”夏夜看着白诗,嘲讽的笑道。
白诗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问道:“让人把他做了吗?我也不白来一趟。”
夏夜扬了扬手:“算了,我怕他们准备人,担心有孩子会折在这里,才叫你来的。没想到,他们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没有,白叫他们过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夏夜看着依然跪在那里的龙登,嘲讽的说道。
“抱歉,先生,我处理不当。”摇光十分恭敬的说道,说完,架着龙登就把他带了出去。
夏夜轻轻拍了拍手:“各位,这次让你们白忙活一场了,南斗的都留在这里做你们本来安排好的事情,北斗的诸位就先请回,白城还需要你们看着。”
“遵命。”一行人没有露面,因为南斗其实是不知道北斗也在夏夜掌握下的,摇光出面也是因为是摇光把七杀带回来的,只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摇光的位阶这么高,毕竟当时摇光也只有十几岁。
“跟着白辰的那位留下来。”夏夜随后吩咐道。
十几分钟后,潜藏在暗处的人接连离场,七杀从暗处走了出来:“先生,请吩咐。”
“去给那个叫纪策的来两枪,别要他命。”夏夜把龙牙重新用丝绸缠好,放了回去,“他也该觉得林阳发现他了。”
七杀很快也退下了,白诗看着仅剩他和夏夜的房间,打趣地说道:“先生,你叫我带来的东西不给我说给谁,我可就给我小侄子咯。”夏夜拿起手杖,杖头敲了白诗的膝盖一下:“如果你今晚给他,明晚你就没有小侄子了。他现在很不稳定,那东西可是你从鹿语的尸体上捡回来的。”
“所以给谁,那小孩?”白诗看着夏夜,有点好奇的问道,“可是那个小孩一直守着遥遥。”“小遥身子不好,吃了药后贪睡。”夏夜说到,“你也走吧,回去等小遥睡着。记得一定要告诉他那东西的来历,那是先生以前佩戴过的,我又给了鹿语,你取回来之后再给他的。”
白诗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也只有他没有那种对夏夜极致的敬意。
给夏夜安排的房间很宽,月光刚好照进来,整个房间都罩在清冷的白色之中。夏夜一个人疲惫坐在沙发上,无力的呼了口气,一动不动,目光静滞的看着前方。似乎有一个冰水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透进肺部的清冷,明明是明媚的南岛,也盖不住老人的那分孤寂。似乎是一朵冰花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白雾散开,把一切笼罩在寒冷之中,共他一道陷入悲伤之中。
“都走了,永远是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夏夜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是他埋藏在心底的苦难,一个用冰做成的座椅,他从二十五岁开始一个人坐上去,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共情,夏夜已经八十一岁,禹禹独行已经五十六年。
恍惚间,夏夜回头,似乎什么站在他背后,他竟到现在才察觉。可是回头,只有被月光照的惨白的墙壁,上面挂着画着海浪的油画。
夏夜警惕的看着四周,轻声呼唤道:“天相。”天相很快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何吩咐,先生。”“没事,退下吧,去忙你的事情。”
四周的陈设都已经完全笼罩在了月光之下,夏夜环视了好一会,最后才坐上床,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会觉得是他呢?兴许是被小遥影响了吧。没事了,一切照常。”
在一处开满扶桑花的、玻璃天花板的房屋内,侍女恭谨的说道:“老祖宗,该休息了,已经很晚了。”龙檀坐在床上,眼睛呆呆的望着天空,看着那弯明月,自语道:“沉舟,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妈妈知道,你一直都在的,你从未离开,你一直守护着那个你觉得亏欠的孩子,那个你放心不下的孩子。你担心他忍不住那份寒冷,那份孤单,但他确确实实的做到了,你看人很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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