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鹿祈坐在东岸的沙滩上。整个府邸三面环海,只有北面是高山。
白遥一身简单干净的衬衫,他手上拿着一个很小的像八音盒一样的东西,那是龙檀昨天给他的。
东边绯红的天际泛着一片白,晨光一点点撕破缀满满天辰星的夜幕,白遥打开了盒子,将他放置在沙滩上,一个动听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像是品质很好的玉箫。
白遥轻轻抬起手,指缝间透出绯红的朝霞,“叮”,白遥一摇手,手腕上的那串流苏玉石配饰碰撞出悦耳的响声。
鹿祈坐在沙滩上,看着白遥如飞鸟一般的舞蹈,翩旋空桑之间,信步凌霄而一舞三千云动。如若白遥分一分神来看一眼鹿祈,就可以看见鹿祈那如脉脉春水的双眸,晨光流转在他的眼里,看着晨露一般的白遥,清冷而仙逸。
愿君如阳我如露,幸得抱霞转瞬晞。
少年的衣包里藏着一块很小的玉饰,冰冷温润的玉石却在他指间显得格外滚烫,可能是源于过去的嫉妒,也可能是源于现在的嘲讽。多么美妙的一场舞蹈,在朝阳初升的时候,似夜里盛放的花朵,与光明的一场邂逅。
“好巧呀。”白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背着安可,一步步的走过来,安可此时还在他背上打着呼噜。
鹿祈看了一眼安可,白辰回答道:“昨晚睡得晚,他犯困,还是非要出来看日出。喂,该醒了,等会太阳都晒到你头上了。”
安可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神里是清澈的懵懂:“啊?哪?哦,那个方向。”安可此时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和他现在趴在白辰背上的状态一模一样,他白皙的脖颈就紧紧靠在白辰的脖子上,那份炽热黏腻交织在呼吸之间。
白遥举起右手,修长的脖子也高高扬起,虔诚的看着天空,太阳已经从海里出来了,他整个人都站在那片光里。
“咚”
一瞬间,白遥倒在了地上。
“白哥!”鹿祈的瞳孔骤然变大,连忙站起身来。
白辰伸手拉住鹿祈:“沙滩上摔不疼,这曲子叫涅光,祭祀东君的祭舞。”
听到这里,鹿祈这才坐下来,他们这些信徒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仪式,他只好安静的坐在原地看着白遥,他的虔诚不比白遥少。只不过白遥看见的是那轮温暖的太阳,是梦里的东君,是那位扶桑枝上的神明少年;而鹿祈眼中的,是那个牵着他的手走过最苦难岁月的人,是那个为他一人起舞的少年。
九次摔倒,九次重起,白遥直到最后一次,太阳到了白遥的指尖,这一场舞才算结束。
“啪啪啪。”安可脸上挂着格外欣赏的笑容,只是鼓掌的模样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鹿祈瞥了白辰一样,白辰的嘴角还给他一个坏笑。
“凡君款款留步处,何处顽石不生花...”白遥转过身去,安静的看着明亮的太阳。
天边飘过两片云,另一旁有如薄纱一般淡的一片羽状云。
“...凡君款款留步处,何处顽石不生花...”鹿祈不自觉的自语道。
安可没注意的时候,白辰悄悄伸手出来推了鹿祈一把,暗中示意他,鹿祈这才从恍惚之中缓过来,由于被白辰推了一把,有点踉跄的往前走饿了两步才正常的走到白遥身边。
白遥侧过头来,微笑着看着他,和那刚升起的太阳无二无别,眉眼中带着温柔的光:“怎么啦?”
“坐久了腿有点麻。”说罢,鹿祈还煞有介事的龇了龇牙,似乎有点吃疼的样子。随后,他轻轻的拍了拍白遥的膝盖,手臂,嘴上温柔的说道:“你还不是摔了一身沙。”
白遥轻轻的摸了摸鹿祈的头,像是摸什么大型犬一样:“乖狗狗...”白遥不自觉的把心里的话说出声来。“你才是狗。”鹿祈轻声回怼道,说完,对着白遥小腿处的沙略微用力的拍了拍。
白遥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怜爱,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小孩,自己养了好些年的这个小孩。只不过,眼神里不是只有那份不变的温柔,掺杂着混沌的爱意。那朵纯白无瑕的白莲,染上了淡淡的墨迹,隐约是炙热的情诗。
“诶,你在干嘛?”白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点张皇的问道。鹿祈一脸坏笑的跑开了,只留下了双脚鞋带系在一起的白遥。
安可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白辰,如果我还年轻几岁,或许精神就会好很多了。”白辰侧过头看了看靠在他肩旁的安可,帮他扣上了衬衫领口的扣子,挡住露出来带着红痕的锁骨,嘴上却像是哄小孩一样宠溺的说:“安安已经很不错了,半夜四点才睡诶。”
安可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还有小孩在这里,乱说什么?不要带坏小孩好吗!”
还好鹿祈已经跑开好一段距离了。
几人回到府邸之后,坐在正堂的是一身华裳的夏夜,他的前面跪了一片人,全都把头磕在地上。昨晚上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夏夜带来了一些人,做了一下不得了的事情。
此时的夏夜只是坐在那里,脸上又是那份冷漠的安然。他身着一身黑色锦缎长袍,上面绣着金丝纹路,不少地方还有不少羽毛和玉石装饰,最特别的就是夏夜的手背上有一串珠子从手腕出来,缠绕着中指,一款硕大的白玉石点缀在手背上。夏夜的脖子上也带着格外古朴的玉石项链,整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祭司一般。
“难为你们一直保存着了。”夏夜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的说道,随后夏夜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串珠子明显有些松,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以前我也穿过他的衣服,比我的衣服不知道大多少个号。特别是现在我老了,更是撑不起这身衣服了。之后安排人好好继续保存吧,等一个可以让他重新绽放辉煌的人。”
听到这话,有几个人就略微激动的抬起头来:“老祖宗,这衣服实在不合适的话...我们就侍奉您先换下来,我们拿回去继续保存。”“是我们拿回去。”夏夜说道,“我们”两个字他格外重读,随后夏夜往龙檀的方向看过去,语气还是比较恭谨的问道,“妈,我可以把先生的衣服带回去吧。”
龙檀愣了一愣:“当然可以,他们就不该把它带到南岛来。”
夏夜轻轻的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听到了吧,当年你们就不该来樱山把它带走。”
夏夜的眼里带着蔑视和几份敌意,不过似乎不是看着跪着的这些龙家人,而是看着几十年来行走在这个厅堂中的那些人,那些曾经将鄙夷掷于他脸上的人,那些在背后把他贬的一无是处的人。
夏夜站起身来,不满的说了一声:“这垫子太厚了。”说完就往外走去,扬了扬手,手背上的玉饰琳琅作响:“走吧,他们就埋在附近吧,带我去看看。”
“他们”不用夏夜可以去说就能知道是谁,其余人也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人,不过也只好给夏夜带路,昨晚上夏夜搞的人尽皆知,就是为了威慑这些人。
路并不远,夏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其余人在夏夜的示意下也很快退下,连忙回到府邸,没人愿意去陪着夏夜这个可怕的家伙。
墓园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草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夏夜高傲的站立在一块墓碑前,满脸含笑的看着墓碑:“你傻,你孩子比你更傻。哎...”
说完,夏夜转身把龙牙丢给了白辰,将鸳凰丢给了安可:“拿着,准备打架了。”
果不其然,仅仅十余秒后,就有几个彪形大汉从墓园唯一的出口走来,脸上全是杀气,一个个脸上的横肉拧在一起,穷凶极恶的样子。
“医生,你没问题吧?”孟随看了尹深河一眼,尹深河往后退了半步:“你管好自己就行,打不过我还躲不了不成?”安可往江临晚前面走了一步,不甚熟练的轻轻挥了挥剑,还好鸳凰本身就轻,他可以将三个小孩还有白遥护在身后。
孟随的动作很快,他从来不喜欢打防守战,主动的就翻上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位,从包里拿出一个指虎,一拳上去便揍趴一个。
来者见势也不敢和孟随硬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家伙打的可是不要命的打法,索性两个人拖住他,和他斡旋,其余人去针对剩余的那几个老弱。更何况,白辰和夏夜才是任务最重要的目标。
白辰舞了舞剑,说实话,龙牙比他想象中更重,略微有点不顺手,不过拿来防身还是很不错的,具有足够的威慑力。反观安可,虽然他没有学过剑,不过鸳凰本身就属于很轻的,所以玩起来倒看起来比白辰更流畅。
三两轮下来,来偷袭的彪形大汉大多因为没有事前准备武器的缘故,身上挂彩,不好前进,和孟随打的那几个更是肋骨都断了不少,孟随也只是嘴角带了点血。
“白老师!”江临晚的惊呼声中,一个大汉绕到了白遥身边。
“咚。”沉重的一个落地声,白遥巧妙的对着那人脖子来了个肘击,在他吃疼的时候顺势照着脑袋就是一脚。
看着一旁看呆的小孩,白遥吃疼的揉了揉手肘:“就单挑防身好用,还是他不防着我。不然抓我脚的话,一抓一个死。”“没死吧?”俞城看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一眼,看白遥刚刚那一下,基本是下的杀招了。
白遥摇了摇手说道:“我力气小,就是把他给打晕了,换孟随的话这人已经死了。”
“啊!”说话间,一身惨叫声传来。夏夜在倒下的那个人身上擦了擦无眠上的血,眼神里满是怜悯:“刚就有个看不起我们这几个老弱的被打趴了,怎么不长记性呢?老头子我没杀过人,下手重了还多见谅。”
看见同伴倒下,那几人有点畏缩,他们看见那个同伴身下逐渐变大的血泊,可以看得出着老东西下的是死守。不过转念一想,这几个老的小的也就搞点出其不意,现在已经摸清了,大伙一起上,定能完成任务的。
“嘣。”几人身前出现了一个弹坑,却并没有听见子弹出膛的声音。
“来晚了,得扣工资,夏先生你说是吧。”白辰看着夏夜,嘴角有点疲惫的笑道,如果再多打一会,他着实没有体力耗下去了。
“白辰,南斗六星暂时全权交给你调度,办干净漂亮一点。用完之后把其他几个还给我,不太平的时间,我还是需要有人给我防身的,我就这么几个能调得动的了。”夏夜把无眠回鞘后,看着白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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