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林和夏夜的见面是在时隔一周后的周末,漫长岁月的消磨在俞林眼里,却不如这一周来的漫长。独自走过数十载春秋的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再次见到那位先生,那个将他从落寞中救出来了的先生。
那位老先生来的时候,白遥仍然陪在身边,鹿祈也跟着白遥一道,两人一左一右的陪伴夏夜,一如当年在樱山时一般,也是两个人保护着夏先生。夏夜身着一袭黑色风衣,白色内衬加上黑色礼帽的老绅士经典着装,长久不变的那支手杖仍然握在手中,除了面容变得苍老,在气质这一方面,和当年两人见面的时候没有区别。
俞林虽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落魄少年,夏夜也早已不是白城市长和人尽皆知的教父。但是俞林仍然心怀尊敬,而夏夜仍是安然而宽仁。
那种熟悉的感觉,和当年一模一样。俞林一眼就认出了夏夜,立马起身走到夏夜身边,顾不得在自己的儿孙面前,腿一弯便要跪下去。索性夏夜事前吩咐过,而且鹿祈眼疾手快,将他扶起,才少了一出闹剧。
夏夜伸手扶着他,笑吟吟的开口说道:“当时我就说过,报答我的话,作为自己好好地活着,那就够了。”
那个声音空灵缥缈,温柔优雅,如銮铃锵锵,如空谷传响。
就连白遥也愣住了,那种年轻的声音,感觉完全不会是从夏夜口中说出来的。自打自己有记忆以来,夏夜的声音便是不变的和蔼和深沉。而此刻那般的空灵,如夜莺一般,如玉碎一般。
“您…您没老?!”俞林哽咽而激动的说道。
“咳咳…”夏夜咳嗽了两声,声音变回了正常的,而且略带一点点沙哑,“世间哪有不老之人,哪有永恒之话?以前,有一个人爱听戏,我便去一个戏班学了学,戏班里面有个江湖艺人,会这能耐,我便学来了罢了。五十年,岂有不朽之梦?”
俞林挥了挥手,招来俞海和俞城,手覆在他们背上,引他们向夏夜问道:“快,快说夏先生好。”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同时向夏夜致意,俞城还向白遥问了声好。
还是那份打量的目光,夏夜看着俞城,随后对着俞林说道:“你孙儿,很像你年轻的时候,是个可造之才。”没等俞林教,俞城微微点头:“多谢先生夸奖。”
夏夜微微歪头一笑:“看嘛,多上道呀。”白遥也附和道:“的确,平时可是给我跑了不少腿。”夏夜轻摇了一下手杖,轻轻敲了一下白遥的背:“你这小家伙,压榨别人小孩还得意了。”
重逢的淡淡悲伤被夏夜冲淡到消逝,他不喜欢别人悲伤。落座之后,俞林将菜单交给夏夜,他并不知道夏夜的口味,只知道他是一个给予过自己,给予过白城未来的人。
往昔是回不去的光景,但总会如影片一般时时回放,有初次见面时夏亭里面那个骄纵的夏夜,还有在烽烟之中,登上城楼的夏夜。
饭后,大人们都还在饭桌上叙旧,两个小孩实现说了一句后,便相约离席。
“城哥,还不进一步?”鹿祈靠在墙上,带着笑意的问道。俞城侧面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吗?我好歹迈出步子了。”
鹿祈犯难的揉了揉头:“如果江临晚知道你的想法,他也许会等你;如果白哥知道我的想法,他会让我忘了他。”“所以,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俞城双手抱胸,略带疑惑的问他。
鹿祈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难受的笑着:“他呀,是我的监护人,是我哥哥的爱人。换句话说,他是我嫂嫂。”俞城脸上没有惊奇,反倒是意料之内的了然,他也没做太多的评价,只是落下了一句话:“你们的路,比我们更难。”
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便是鹿祈自己欢快的笑声:“但我赢在了起跑线上,我和他,早就同居了。而且,他很关心我。”
旁边那双沉寂的眼眸里多了几丝悲悯,欢笑,都是被荆棘丛生的道路逼迫的。
“看来,你没有那么的阳光,反倒是包裹了太多的苦楚。”俞城同情的说道。
那张笑脸没有消失,而是变得更加温和,温和中,带着一丝看不见的悲伤:“不会骗自己的话,那世界得多苦呀。享受自己的心,因为他可以骗过自己,这才是夏先生的意思。”俞城点了点头:“和我理解的一样,只是,我也骗了晚晚,叫他享受世界。”
话到如此,也是触动到了心里,鹿祈捂嘴苦笑:“世界哪里值得享受呀,世界就是一场苦难的骗局,只是,他在这里,我舍不得走。”
看见那个佯装欢喜的家伙,俞城不得不承认,他不如鹿祈那般爱得深沉,但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超越。
等到白遥他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早就换了话题,装作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看见俞林和夏夜不舍的道别,还有就是白遥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记得把作业做好,别考好了就骄傲。”
夏夜在离去的时候,向深黑的阴影之间望了一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而这一抹笑意却让躲在黑暗中的罗琛一阵胆寒,纪策在旁边微微一笑:“早就告诉过你,夏夜比谁都精明。走快点,趁他的人没来。”罗琛收拾了一下装备,准备离开时问了一句:“夏夜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纪策嘲讽似的笑了笑:“他是个人,不是神,他只知道我们在,看不清暗处的东西。”
夏夜,难得你在明,我们在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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