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树洞号这条消息渐火时，工作室的人也发现了，不由也冒出点八卦之心。

欺负小孩？虐待动物？打架斗殴？警局常客？——每一条都在人道德底线上践踏，是谁这么缺德？

私下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啊。

然后，工作室的吃瓜群众们吃着吃着发现不对味了。

各种爆料号时不时放出一点线索，这线索初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有联系，但总有福尔摩斯网友从各种小细节分析出更多线索。

最终引爆全网是一条视频。

一个鼻青脸肿的小男孩抱着两条狗哭，哭得两只眼肿成了核桃，气也喘不匀，抽抽搭搭地讲有个很凶很凶的姐姐当着他的面打伤了他最心爱的两条狗。

哭得情真意切，真正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镜头转到狗身上。

两条狗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一条狗有只眼紧闭着，沾满了血糊糊的分泌物，显然已经瞎了。另一条狗嘴巴歪着，混着血的口涎从嘴角滴滴嗒嗒地挂下来。三只狗眼中更是光彩尽失，唯有深深恐惧。

看那小男孩被揍得快看不出原样了，仍没口出恶言，显然教养良好，是个礼貌的乖孩子。

两相对比之下，愤怒的情绪被彻底点燃，骂声一片。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犄角旮旯里所有线索都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汇集到一起，虽然每条线索都没指名道姓，但相互印证下明晃晃地指向了扈樱。

扈樱和工作室账号下，铺天盖地般涌来不堪入目的骂声。偶尔有辩解和维护的粉丝也被骂得狗血淋头，淹没在一片恶评中。

显然精心策划，有意针对。

小男孩的每句话都仔细推敲过，没有一句谎话，但所有的细节都在引导人往恶意处想。用真话编造出一个巨大的谎言，这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能干成的事。

况且，那孩子骄纵，却不是棉里针，这段哭诉不是他的风格。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不到半日，姜归鸿方发来邮件，已经商讨细节的合同被中止。措辞再委婉客气，也掩盖不了是受了网上的影响。

签不了合同，放以前是没关系，毕竟试镜不可能次次成功。

但坏就坏在，这几日网上早就流出他们两方已经在走流程的细节。消息不是工作室放出去的，殷柳以为是姜归鸿一方打算提前造势，就没有压消息，选择放任。

如今，两件事撞在一起。

难免会引起极坏的猜测：由于扈樱私德有缺导致板上钉钉的合同没有成功。

这变相成了一条有力的旁证，造成的影响极坏，会导致更多观众厌恶，对扈樱以后的发展非常不利。

一旦被烙上这样的名声，失了观众缘，好一点的剧组谁还敢找她？

这是扈樱入行以来最大的危机。

殷柳的脸色黑如墨：“一定是陶珑和小男孩家连手干的。”

阴险至极！

一个想阻击扈樱得到平阳公主一角。

一个想报仇雪恨。

只是这两方风马牛不相及，不知怎得就搭上了线。

韩烈恰好推门而入，未见人已闻声：“是贺璋！”

他压不住怒意，咬牙切齿地补充：“那个男孩是贺璋的亲弟弟。而且我打听到，那孩子的伤也是贺璋打出来的。”

贺璋被扈樱和敖仲连手弄进医院，又没能如愿换下扈樱，心里正不知怎么恨。作为圈内投资人，他能接触到姜归鸿选角也能说得通。

现在追究谁在背后下黑手已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澄清。初八那日的事，只要能将视频放出来，舆论就能立刻扭转。

殷柳问韩烈：“你找到事发时的视频了吗？”

*

“他们放出当天的视频就能澄清。”陶珑坐在车内，皱着眉看着自家经纪人，“舆论一旦反转，我们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容易惹得一身臊。”

年前、年后两人在热搜上互相下绊子，初八试镜时，两人也针锋相对。这有来有往的一番，就能看出扈樱不是肯轻易吃亏的性子。

但前面都是小打小闹，不涉及人品道德，两人面子上能圆过去，不会太记仇。

这次的风波太大，近乎撕破了脸，她觉得实在没必要给自己竖这么个敌人。

经纪人段迁不甚在意：“你放心，视频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事发地附近的治安监控是早年安装的，设备比较老，只能保存两星期；这边小店里的更短，只能保存一星期，现在全部被覆盖了。

刚出事时，网上的确有路人发过视频、写过真相，但没多久就被屏蔽了。

今天，刚刚好，过了两周。

他凑近陶珑，志得意满地笑：“你猜贺总为什么不在初八当天放消息？隔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销毁所有视频。”

不等陶珑说话，他又仰靠在椅背上，拍着扶手大乐：“听说，当天有民生节目想去采访他们，被他们推了。要不然，电视台当天一播，这事也炒不起来。说到底，还是她自作自受。”

停了片刻，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变得低沉狠戾：“不过就算她接受了采访也没用。她得罪的可是贺总，贺总怎么可能让这件事传出去？肯定会压下去。”

陶珑仍不赞成：“但是，贺总那人……”

她撇了撇嘴，露出不屑。

贺璋这人太狠，为了抹黑扈樱，竟然连自己未成年的亲弟弟都能下得去手。

这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她换了委婉的话：“他打压扈樱，又怎么会无故让我们跟着沾光，只怕是与虎谋皮。”

段迁摆摆手：“你担心什么？我跟他都谈过了，这次合作，我们各取所需，他污她名声，你夺她机会。”

陶珑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没再提反对意见，只是担心道：“你们确定所有视频都消掉了吗？”

段迁明白她的意思：斩草必要除根。

“放心！”他笑得合不拢嘴，非常得意自己提前放风扈樱即将出演平阳昭公主一事，简直是神来一笔。

他胸有成竹：“等跟姜导那边的合同签下，她就被钉死了。”

贺璋这步棋很高明。经过这几天的搜刮，哪怕视频还有漏网之鱼，肯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同一签，就算有澄清视频也于事无补。

网上的流言真真假假，第一时间澄清不了，后面想让人改观就很难了，总有那愿意相信的不信真相。

陶珑长叹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合作许久，段迁安慰她：“最近受点委屈而已，我会引导舆论的。而且，等剧播出了，就可以证明你的演技不输她。这种小事很快就能翻篇。”

最后，他下结论：“好资源就这么点，你和她相仿。趁现在把她踩下去，你以后少个竞争对手才是正道。暂时受点风言风语怕什么呢？值得！”

陶珑只能道：“我一定会演好的。”

不能让人说她只是个备胎，演技还不如个人品不行的。

她心里没底，隐有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叹：“总有点不踏实。”

汽车已经抵达目的地，段迁大手一挥：“放心吧，这顿饭吃完，事情就定下来了。”

为了能尽快签定合同，细节上他们做了很大的让步。

他觉得自己目光长远：“这部剧是大制作，虽然是女二，戏份也很重，人设非常出彩，对你以后发展有好处。”

陶珑看着车外那幢金碧辉煌的建筑，这顿饭是贺璋做东，邀了他们，也邀了姜归鸿一方和投资人。她笑了笑，打点精神下车。

薄薄的紧身裙挡不住料峭寒意，冰冷的夜风直往心里钻，顿时冰凉如铁。

她抱着裸露的臂，再次抬头看那灯红酒绿处，冷飕飕地想：今夜可真冷。

*

韩烈气得羽毛都要立起来了：“没！”

各种躲闪、推诿，总之就是没有。

一旁的成娥想起来也是满脸怒容：“当时真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们。”

成娥和韩烈的原形虽都凶猛，但一贯都温和有礼，看不出半点戾气，显然都气得很了才露出这幅模样。

殷柳点点头，握紧拳，很感同身受：“这些人实在过分。”

这样的结果也可以猜出来，网上声势闹得那么大，显然对方准备充分。

殷柳安慰他们：“小樱自有天佑，一定能否极泰来的。”

提到扈樱，又让他们想起另一件挂心的事，按计划扈樱和敖仲下午就该到了，哪里知道这一人一龙忽然就音讯全无，打了无数电话都不通。

成娥问：“现在联系上他们了吗？”

殷柳摇头：“没。”

韩烈猛地捶了一拳，实木桌应声而裂。

他更怒：“一定也是贺璋做了手脚，我去找他！”

殷柳瞪着裂缝有点心疼：“你别冲动。”

但现在顾不上可惜好好一张办公桌毁了，她拉住韩烈：“再说，有敖先生在，谁能伤得了他们？他们说不定被别的事耽搁了。”

怕韩烈冲动之下找贺璋，闹出不可挽回的事来，她想了想，道：“他们可能还不知道网上的事，但是，不管他们知道与否，我们得做我们能做的事。我跟你们再去找找，我不信他还真能一手遮天了。”

说到就做，韩烈立刻转身，风风火火地就要冲出去：“带个读卡器去，我去拔卡，我不信都被覆盖了。”

成娥在旁叫声“好”，也拔足而走。

唯有殷柳惊了惊：“你这么做，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

韩烈唰的一下变回了原形：“一只鸟，怕什么惹人注目？”

“这倒是个好主意！”殷柳眨了眨眼。

只是突然从办公室里变出只猎隼出门，工作室其他员工会有怀疑，她打开窗户：“要不，委屈您从这里飞出去？咱们在老城隍汇合。”

写字楼的窗户开不了太大，只有窄窄的一条缝。韩烈盯着那条缝估量了好一会儿，抓着窗框往外挤，展开的翅膀扑在窗框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殷柳觉得有点没脸看，手机适时解围，响起来。

看着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殷柳兴奋了一下：“是小樱。”

大鸟一下子飞了回来，成娥一步跳到了桌边，两双眼睛盯着手机，口中还不忘连连催促：“快接快接。”

扈樱先简单解释了一下失踪原因：“我临时有事，改签了机票。”

天明时分，月事姗姗来迟，痛经来势汹汹。敖仲发现后，一面以法力替她渡药缓解，一面当机立断将改了机票。

原计划，她下飞机后直接回家，所以她便没有通知殷柳自己行程有变。

哪里知道，就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网上的事情发酵闹大。

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不方便详谈，她言简意赅：“我现在回去，大概一个小时后到，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