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曲可容的人会说, 曲可容干干脆脆。

了解曲可容的人却知道，曲可容一贯口是心非。

她说她不再恋爱，是因为工作太忙。

她说她忘了云鹤, 早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

同学的议论, 好像从来都没有扰乱她的思绪。

时间久了，曲可容自己都觉得，云鹤确实淡出了她的生活, 她也确实逐渐忘记了云鹤。

“可容姐, 今天你是有别的事吗？”助理问道。

“没事。”曲可容回道。

“咦？”助理多了几分疑惑, “我看日历上特意圈出来了, 还以为是有什么通告被我漏了呢。”

曲可容垂眸看了眼桌上的日历，被圈出的日子旁，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是助理随手的标注。

助理很细心，还有另外制作的电子表格，平日里曲可容的行程一项不漏。

而日历上只有今天，是个空空的圆圈。

字迹很纤细, 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可能是有人不小心画错了吧。”曲可容假装随意道。

她面上显得云淡风轻, 只有在助理短暂离开时, 她才叹了口气。

今天, 是云鹤毕业的日子。

她告诉自己无数次，哪怕听到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也要当没听到。

可行为竟比思想快一步, 反应过来时, 曲可容已经在日历上圈出了这个日子。

碳素笔擦不掉, 她只好望着日历发呆。

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到，三年都不联系自己。

三年，似乎比他们曾经的那段婚姻还要长了。

曲可容不由自主地看着手机屏幕, 从前的烦躁不安变成了如今的暗自期盼。

八个小时时差，此刻的云鹤，大概正在参加早上的毕业典礼吧。

是重要而快乐的时刻。

云鹤从前会和她分享任何事，这件绝不可能遗漏。

但到了今天，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云鹤依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曲可容终于意识到，她可能是被忽略了去。

一整天里，她总觉得云鹤会联系她，但是没有。

于是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过完了一天。

想到有时差，她夜里也睡得不安稳。

“可容姐，你昨天是没有睡吗？”

第二天早上，助理看着她的黑眼圈，实在惊讶。

“没睡好，有点失眠。”曲可容回道。

经纪人看出了她的心情不佳，终于提议：“是最近工作太多了，压力太大吧。不如延后一些，你去外面散散心？”

助理很快也点了点头：“是啊，都年底了，你今年还没休息过。”

曲可容原本是想直接拒绝的，但又想到什么，竟也顺着他们开了口。

“我最近可能确实累了。”曲可容回道，“一个人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经纪人和助理闻言，便明白了曲可容的意思。

她平时就是不喜欢人跟着的性子，即使出去旅行，也喜欢一个人。

*

曲可容没让助理帮忙订机票。

助理以为她在犹豫纠结旅行的去处，但当天下午，助理竟然就收到了曲可容已经准备登机的消息。

没人知道曲可容去了哪里。

就连曲可容自己，在下飞机时，都觉得有几分恍惚。

她竟然没有任何犹豫，就飞来了云鹤所在的地方。

直到她坐上了出租车，顺口就报出了云鹤的学校，她才逐渐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妥。

她主动赶走云鹤，如今又在主动寻找云鹤。

云鹤见到她，又会如何想她？

曲可容心里后悔自己的莽撞，可出租车已经开出了很远。

她便安慰自己，原本她也没打算真正与云鹤相见。

“你是那里的学生吗？还没放假？”司机问道。

副驾驶的曲可容摇了摇头。

“那你一定是去看人的。”司机笑道。

司机是个金发中年男人，说话时带着浓厚的伦敦腔。

他偶尔看几眼曲可容，很是热络：“是男朋友吗？你们一起回国？”

曲可容眼神黯淡了下，而后又是摇头。

云鹤已不是她的男友，不是她的丈夫，只是她的前夫。

曲可容无意多说，司机看她表情不对，终究也没有多问。

曲可容下车后，进了学校，就一直在到处乱走。

她不了解学校的布局，又不想问路，靠她自己大概找不到云鹤。

但要她主动问云鹤，她更做不到。

毕竟她甚至不打算让云鹤知道她过来了，只是想着或许能远远看他一眼。

看他如何幸福快乐，看他如何享受他的人生。

知道云鹤过得好，她会很高兴。

“你好，是来我们学校找人吗？”

有个中国女孩走了过来，和她打着招呼。

在一群外国人中，曲可容看到这张面孔，一时觉得亲切。

但见女孩这样热情，曲可容便本能地警惕。

曲可容留意着女孩的表情，看她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认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我要找的人，你不一定认识。”曲可容回道，“他也是中国人，进修表演……”

“是云鹤吗？”

没等曲可容说完，那个女孩便问道。

曲可容皱了眉：“你认识他？”

“听说云鹤在国内挺有名的，在校也是风云人物，怎么可能不认识。”女孩笑了下。

“那你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学校吗？”曲可容问道。

“在。”女孩道，“虽然毕业了，但他还是一直留在这里，暂时没走。大家都是中国的，经常一起吃饭。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倒是能帮你找找他。”

曲可容沉默了，察觉到云鹤和这个女孩熟识，她心里竟有点不舒服。

女孩显然将她的表情会错了意，还以为曲可容是在不好意思。

“难道你也是来追云鹤的？”女孩小声问道，“不然也不至于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傻傻站在这里。”

曲可容没解释，只抬眸问道：“追云鹤的女孩很多吗？”

这一句话下去，几乎就像是默认了女孩的猜想。

女孩看着曲可容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确实挺多的，不过都是白费功夫。”女孩感慨道。

曲可容疑惑：“为什么？”

“云鹤公开说过的，说他有女朋友了。”女生回道，“名草有主，他看上去挺专一的，别人再没有可能了。”

曲可容愣住了。

尽管她猜到过，云鹤有可能不是单身，但当她真的亲耳听到旁人说起时，她还是心里难受起来。

“那你见过他的女朋友吗？”曲可容忍不住问道，“她长什么样？和云鹤是同一个学校吗？”

她的问题源源不断，终于让对方有点招架不住。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他们感情很好，大概快结婚了吧。”女孩道。

“对了，他一直没走，好像就是等着女朋友来接他。”女孩又补充道。

难怪，曲可容心头升起苦涩。

他有了新的恋人，而且两人感情那么好，自然不会再联系她。

云鹤不是薄情的人，一旦联系她，总要为难，岂不是也让他的女友多想？

索性他就断了联系，什么也不告诉她，只当她不存在。

“那……你还去找云鹤吗？”女孩看她神色哀伤，不禁问道。

“不了，我该回去了。”曲可容道。

她说着，就想转身往外面走，那女孩却拉住了她。

“别难过呀。”女孩安慰道，“你这么好看，应该有很多人追吧？不用只想着一个云鹤。”

这话语，和从前她劝云鹤很像。

曲可容现在才知道，这种劝人的话，不会抚慰人心，只会将人伤得更深。

“谢谢。”曲可容淡声道。

她的道谢都掺着冷意，而后她孤零零一个人往前走，步子很快。

她不想再听到女孩说起云鹤了。

时至今日，曲可容才发觉，她这样小气。

听到云鹤的新恋情，她不会高兴，甚至也根本送不出祝福。

走出一段距离，意识到那个女孩没有跟上来，曲可容才稍微放松了些。

她确实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意思，开始随着人群往出去的那条路走。

说是想来看看云鹤的快乐与幸福，可知道了云鹤有女友，曲可容再没有了见他的勇气。

曲可容的步子都变得沉重起来，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要改签最近的航班，好早点逃回去。

但她突然听到了礼堂里传出的歌声。

有人在合唱。

在异国他乡，其实很少听到这样的中文合唱。

曲可容听不清具体的歌词，但悠扬绵长的调子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是乡愁，思念的却又不止是故乡。

曲可容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在最后一排坐下。

礼堂里的人不算多，大家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虽然来自不同国家，但对音乐的欣赏，是出奇的一致。

音乐停下，又响起。

原来这不是正式的表演，而是在彩排。

台上的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每一遍都带着饱满的情绪。

曲可容早已听清了歌词，而后沉浸在他们的歌声里。

音乐讲述故事，隐约之间，似乎与她的故事有点重叠。

曲可容过于投入，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与她的右边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是何时多了一个人。

她只听到台上合唱团的人在唱着：

“说是都忘记了吧，其实比谁都要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注：

“说是都忘记了吧，其实比谁都要记得。”歌词引自：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道别是一件难事》

偶然听到，觉得是挺适合云容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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