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摩尔斯顿庄园(二)

十年前,庞尔岛只是一个落后的小渔村,虽然也有旅客,但大多数人对其嗤之以鼻。

约翰·布莱克是摩尔斯顿庄园的前主人,在他去世后,依据遗嘱,约翰的小儿子——艾德里安·布莱克继承了庄园。

艾德里安是一位杰出的商人。在他继承庄园后,他拥有长远的发展眼光,在修缮庄园后又大手一挥决定改造整个庞尔岛。乘着这股东风,庞尔岛上建起了一个个度假村,凭借其和煦的阳光与细腻的白色沙滩一跃成为全国热门的旅游胜地。

庞尔岛居民的生活从此蒸蒸日上。

说到这里,妇人朝别处翻了个白眼,低声说:“庞尔岛的人真是撞了大运!”她似乎对庞尔岛居民的幸福生活很是羡慕嫉妒。

楚祎静静看着蜡烛。蜡烛燃了三分之一,一滴滴烛泪缓而轻地落下,像在火光中挣扎的白花,无声呐喊。

他收回目光,往送上来的咖啡里投入一块方糖,拿起咖啡勺一圈一圈的搅拌,浓郁的芳香伴随喷涌的热气扑面而来。楚祎抬眸,不紧不慢地问:“后来呢?”

妇人顿了顿,眼神开始飘忽,似乎飘向那些遥远的、零星散佚的往事去了。

艾德里安继承庄园的第一年,赶着冬天的尾声在庄园里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

宴会持续了三天,每晚放的烟火能照亮整个戴尔蒙斯群岛。几乎全国的名流都汇集在摩尔斯顿庄园,他们推杯换盏,浓丽的晩礼裙一刻不停旋转交织,香槟泛起的绵绵气泡下,一场奢靡梦境似乎永不落幕。

三天里,华灯璀璨,映衬夜空中的繁星,庄园中贵妇流光溢彩的裙摆上装饰着圆润的珍珠和华美的钻石……对于戴尔蒙斯群岛的人们来说,这一切像是水中朦胧暧昧的月华,可望而不可即。

但艾德里安先生平易近人,他竟然允许戴尔蒙斯群岛上成绩优异的青年学生前往庄园参加宴会。风华正茂的少年们喜气洋洋地踏进了庄园的大门……

“然后就出事了。”妇人长叹道,挑了挑蜡烛的灯芯。

三天后,有五个学生没有出来。

艾德里安雷霆手段,迅速把事情压了下来,学生们的父母提议报警解决问题,但被艾德里安拒绝了,他只是请了首都的侦探前来调查,最终不了了之。

第二年,庄园又举办了一次宴会。一个年轻的侍女失踪了。

第三年举办宴会时,一位贵妇的马车夫在庄园里失踪了。

……

细数下来,几乎每年的宴会竟然都有人在庄园里失踪!就在近几个月,一名渔夫的女儿安妮在庄园里失踪了。但除了亲人,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些失踪的人了。

一枚金币足以让他们这些卑微的小人物缄口不言,没有争吵,没有质疑,因为他们的身份太微不足道了。

“所以,你们决定视而不见?”楚祎抿唇。

妇人薅了把头发,显得很疲惫,说:“收了人家的钱,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谁跟金子过不去呢!”她转身,低声威胁在后厨探头探脑偷听的小伙子:“杰利,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啊!”

“好的,母亲!”小伙子心虚地看向别处。

楚祎把咖啡抵在唇边,小啜一口,又问:“那个渔夫……住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渔夫住在海边。

那栋破破烂烂的小茅草屋,像纸片一样单薄脆弱。楚祎站在门前,轻轻敲响那块几步被虫蛀空的木板,门吱呀呀摇晃,最终颤巍巍地立着。

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半晌,门缓缓打开。

一位老人——他真的很老了,像一截干瘪的树皮,在萧瑟的海风中佝偻着身躯。

“你是……谁啊?”老人浑浊发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没剩几颗牙的嘴“咻咻”漏着风。

楚祎回答:“我叫莫森·怀斯特,是一名侦探。”

老人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暗淡的双眼中闪烁起一点希望。

他背着手,急切地邀请楚祎进门。

门有点偏矮,楚祎微微躬身才得以进入。屋内空间狭窄,一片幽暗。

老人局促地请他坐上一把带着软垫的木椅上,椅子应该旧了,坐上去咯吱咯吱直晃。

老人摸出一支矮矮的蜡烛,小心翼翼地点亮了。室内一下有了光芒,微薄的火光中,老人有点不敢置信地问:“您是来调查失踪案的?”

楚祎轻轻点头。

老人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低头说:“安妮……我的女儿,三个月前打算奢侈一次,前往庞尔岛参加了庄园的晚宴。”

“然后……”老人反反复复搓着自己粗糙龟裂的手,“她再也没回来。”说完竟低声抽泣起来。

“您有没有安妮的画像?”楚祎问,“我打算前往庞尔岛调查,可以帮您寻找她的踪迹。”

老人抹掉几行浊泪,清清嗓子说:“没有,我们穷人哪有那些高级玩意,但是我可以给您描述一下。”

“您说。”

“安妮皮肤很白,褐色头发,蓝色的眼睛像是湖水……”老人的眼睛逐渐放空,似乎随着描述,他的女儿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安妮的嘴角边有一颗痣。”

“谢谢您。”楚祎起身,看见老人落寞的身影坐在狭小阴暗的屋子中,尽管知道他是NPC,楚祎还是于心不忍。他塞了些钱给老人,希望他的生活能变好一点。

走出老人的屋子,面前是碧蓝的大海,海的那一边——正对着老人房子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庞尔岛。

岛上一片静谧祥和,海鸟成群盘旋飞过岛的上空。仔细看,还能看见码头处刚下船的旅客。他们衣着考究,举家前往庞尔岛旅行,欢声笑语似乎被旷远的海风吹到这边。

真是两个极端,楚祎想。

来不及吃午饭,楚祎直接到码头雇了一艘小船,他有十成的把握——副本的关键隐藏在庄园里。

阳光正好。清澈的海像一块巨大的果冻,其中蓝绿交织。

色彩斑斓的小鱼穿梭在一座座珊瑚礁中,还能见到一群群小只的柠檬鲨——它们性格温顺,船驶过时就会四散游开。偶尔有鳐鱼,展着翅潜游在澄碧的浅海里,慢吞吞地毫不在意经过的小船……阳光倾泻,浅海处能在沙地上看见太阳的波光。

这里确实让人放松,楚祎懒洋洋地靠着船,听船夫滔滔不绝地介绍这片宝石般的海洋。

半个小时后,船只缓缓靠岸。

庞尔岛的码头人群熙攘,绫罗绸缎混着脂粉香气,堆叠出挥金如土的梦幻。

岛上的原住民要么乘着春风,成功成为当地富绅;要么改行变成服务行业的中流砥柱。现在上岛的,大多数是各地不缺钱的富豪游客。

楚祎回身望向来时的路,老人的小屋还坚强地屹立在光秃贫瘠的海滩上。而在这边,海滩已被打造成黄金步行街,码头边各种商铺林立。

明明共享一片阳光,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楚祎的行李不多,只提了个小箱子。

他在岛上随便找了个酒店办理入住。酒店业务繁忙,大堂里的人来来往往。在路过几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时,楚祎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庄园里又要办舞会了啊。”

“几个月前才办过,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办那么多舞会,可能是人家有钱任性啰。”

“……”

舞会?楚祎暗中思付,得想办法混进去。

前台语气平平地为他办理了入住,这里的房费极高,一枚银币只能住进一个普通的单人间——还不包三餐。

楚祎有点心疼,在看到那间飘着灰尘的单人房时,心疼达到顶峰。他睡在硌背的床上,思考怎么快速进入庄园混吃混喝。

首先,得有邀请函,楚祎冷笑:这个惩罚意味的副本,完全没给他配备“邀请函”这种东西!仿制?他也没这个技术。

楚祎看向细长的窗户——房间的采光不好,窗户和裂缝一样大,觉得更烦了。

他觉得出门散心寻找办法。

走出酒店大堂时,门边杂志架上的一份报纸吸引了他的注意。报纸的头条刊登着一张照片,照片虽然是黑白模糊的,但楚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害他差点死了的上一个副本里的那艘邮轮!虽然装横不同,但船型简直一模一样!

现在是之前的推论了,只不过邮轮沉没的时间应该更早。楚祎顺手揣了一份报纸,门童恭敬地为他打开酒店的玻璃大门。

在路边拦了一辆公共马车,楚祎坐上去吩咐:“没有目的地,随便环岛一圈逛逛就行了。”

车子在铺着碎石的马路上缓缓前行,在颠簸中,楚祎翻开那份报纸,时不时与车夫聊上几句。

头条文章说这是此邮轮的首航,这时的邮轮名叫摩伊莱号,并在下面附上了船长的照片。船长没有什么变化,但那双眼睛里多出几分跳跃的活人光彩。楚祎往后翻了翻,再没有什么线索。

他抬首问车夫:“这里的庄园是正在举办宴会么?”

车夫回答:“对,就在今晚,我送了很多有钱人去那里。您也是去参加宴会的?”他的语气有点戏谑,看来是不相信楚祎能获得庄园宴会的邀请函。的确,楚祎的西装跟那些富商巨贾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楚祎于是笑笑,说:“我想去看看,我是隔壁岛的学生,精通音乐。”

回应他的是车夫漫长的沉默。好一会,车夫才说:”我劝您别去那里。”

“为什么?”楚祎想引着他说出更多,故作纯良地发问。

但车夫支支吾吾不肯说下去,只是反复强调:“您千万别去那里。”

行至海边,已是黄昏日落时分。

一轮圆圆的太阳,恬静优雅地与绛紫色的薄云映衬。天是火红的,海面反射火红的波光。太阳在与大地做最后的告别,一条金色的光链在海面延展,这是落日的礼物。

海水温吞地冲上细腻沙滩,顷刻间又迅速退回。一涨一落中,一个小牛皮包在白色的浪花中若隐若现。

“在这停车。”楚祎走下马车,付了车钱后径直走向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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