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人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尤知言内心前一秒还燃烧着的怒火瞬间被扑灭得只剩一缕逐渐消散的青烟。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攀爬在他的心间。
不自觉中,他出声呵退了重新站起来就要伸手抽打应星的侍从。
一旁的陆永年见尤知言突然呵斥自己的手下,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但他此举无疑是驳了自己面子,让他不禁不耐地挑起了眉。
昀燚见势不妙,看尤知言出手护住了那两姐弟,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对于昨天吃的苦头算是原谅了,于是赶忙站出来中止了这场闹剧,给陆永年道谢后让他先将其他人带走,留这两姐弟二人,他们还有话要问。
陆永年也懒得去想尤知言现在为何又是这副态度,不想再多管闲事。此时昀燚同他道谢,给了他台阶下,他便忍着气带着手下告退。
谁知人刚站起来,脚还没迈出去,门外便传来了一厚重沉稳的男声:“且慢!”
听闻此音,陆永年眉头不自觉又紧皱起来。
果然只见门外走进一行人,为首之人是一体型壮硕,发丝微白的中年男人,他眼神阴沉不怒自威,先是瞟了一眼人群中的陆永年,而后转身瞬间又柔和表情,带着一众仆从向昀燚一拜,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面上神色转而又挂上十足的懊悔和歉意:
“二殿下与公主一众莅临陆府,老夫本该携府内众人一齐迎接招待的,只可惜老夫今日才闻得消息,实在失了礼数,还恳请殿下治罪!”
昀燚闻言便知此人就是陆永年的二叔,陆府现任当家掌权者陆萧了,心中暗道不好,此行怕是要拖沓了。
连忙免礼,亲自上前将陆萧扶起。
嘴里也客套着道:“我们也只是路过八星城,不日便将重新启程,本不该叨扰,也是我不让永年兄去劳烦您的,想来现在最是忙碌之时,我们来也是找永年兄叙叙旧,不是正式行程,便不用过多在意繁文缛节。”
昀燚话里话外给足陆永年面子,也在提醒陆萧不要安排其他事宜。
陆萧抱拳听着,见昀燚帮陆永年解释道,深不见底的眼眸眯了眯,被昀燚扶起后,抬眸之际又瞟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人。
刚将众人免礼,谁知一直在陆萧身旁的另一个矮胖中年男人这时又跪了下去。
“二殿下与安荣公主恕老臣失礼,没能亲自迎接,还让殿下等碰上这等祸事,臣罪该万死!”
昀燚几人这时才注意到这人,他看着有些眼熟,但是又让人叫不出名字。
见昀燚迟疑,陆永年小声提示道:“这是宜昌伯。”
这时昀燚才想起来,之前确实在宫宴上远远见过此人,这类人通常爱围着大哥,故除了经常会见到的那几位,其他分布在各地的臣子他都不是很熟悉。
“已无大碍,伯爷无需担忧。”昀燚上前将人搀扶起来。
宜昌伯谢过昀燚,随后见到尤知言又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确认他无事后带着笑意说道:
“这便是尤尚书的大公子吧,我与你父亲还曾有过同窗情谊呢,这次在八星城吃的苦头伯叔这就帮你讨回来!”
说罢便唤人要将地上那几人绑走。
宜昌伯昂头俯视过地上几人时,眼神瞬时变换,如看蝼蚁,尤其是看到应星姐弟时眼色尽显凶狠。
跪着的应星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悄然抬眼去瞧却不慎与其对视,立即被吓得身体直抖。
跪在一旁的女人感受到了应星的恐惧,嘴里轻声安慰他没事,抬眸间眼中气愤夹杂着不容被觉察出的委屈,怒瞪回去。
宜昌伯见其这般反应,如看猫狗般嗤笑一声。
尤知言沉着脸思考着,宜昌伯三言两语间竟妄图直接把人带走,虽说是为自己出气,但是不知为何,他直觉此人不简单,自己也从没听父亲提起过他。
不等他出手阻止,昀燚便已一步上前,抬手拦下了准备行动的侍从,抬眼间眸里也没了之前保留的客气。
凌然道:“此事就不劳烦宜昌伯了,我等还有话要问他们。”
宜昌伯听闻昀燚近乎不容反驳的口吻,脸上瞬间闪过难色。正当他犹豫如何再次开口时,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陆萧出声了。
“这何顺是在下的一名手下,我却不知他竟在外干出这等勾当,即是我陆家的人,又丢的是我陆家的脸,就该用陆家家法严加惩治管教,就不去专门麻烦府衙了,还怕让别人笑话我治家无方。”
说这话时,陆萧神色阴狠,地上的何顺立马被吓得一哆嗦,跪行到陆萧腿边求饶,谁知陆萧看都不看一眼脚边的人,却抬眼瞟着不远处的陆永年。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听懂这话含沙射影,虽是在怪何顺,实则在敲打陆永年。
几人不禁悄悄去看陆永年反应。
只见此时在一旁的陆永年低沉着脸,面上并无其他神色,见众人闻言朝自己投来目光,他也不回应直接云淡风轻地统统略过。
他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昀燚注意到他垂在身侧捏紧的拳,直将指关节攥得发白。
“我陆某出手也绝对比府衙更能让他知道其中厉害,绝不让这类事再在八星城内发生,殿下只管将人交给陆某,殿下们这两日受的罪某让他们加倍来还。”
陆萧此话说得相当狠戾,地上本还硬撑着稳住身形的女人,听闻此话也不禁一晃。
昀燚知道若把人交给陆萧,之后再想查八星城内官商勾结这事就难了,况且还没问清楚苏醒扶曦的方法,此时定然不能将应星姐弟交出去,但现下执意拦着陆萧惩戒自己府内下人,也说不过去,到时真将他惹急了,暗中给他们使绊子也不是不可能。
昀燚在心内权衡了片刻,最后眼神落在地上那一双单薄身影上,骤时心下有了对策。
“陆府的人陆公尽管带走,只是这姐弟二人待我这边问完话再处置不迟。”
陆萧知这已是让步,但那宜昌伯却不依不饶。
“殿下,实不相瞒,这二人是我家家仆,前段时间逃走不知所踪,这次才知道原是联合这何顺去招摇撞骗去了,我自然要亲自带回去管教。既然殿下有话要问他们,尽管问,他们有所隐瞒都是罪加一等。”
不想宜昌伯这副嘴脸,昀燚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有问题让他现在当面就问了,甚至不愿给他们单独接触的机会。
不禁一挑眉更加确认这姐弟二人身上肯定牵扯众多,绝对不简单。
身边的尤知言也被气笑,昀燚听闻转头与其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霎时便读懂对方的心思。
昀燚举拳在嘴边轻咳一声,一直在旁的其他三人同时看了过来,景嵚见尤知言上前瞬间领悟其意,也跟着抬步。
只见尤知言直接抬手赶人,口中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我们要开始问话了。”
宜昌伯没想到他来这一出,脸色微变,急道:“我们人都走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又对殿下不利怎么办,太危险了,还是派人在侧为好。”
“无碍无碍,有景嵚在。”
云幼颐也站在尤知言、景嵚身旁往外赶人。
宜昌伯还要再说什么,只见眼前逼近一高大挺拔眉宇冷峻的抱刀侍卫,见其身上墨衣绣暗云纹,便知此人就是云家大名鼎鼎的墨衣云卫。
早年间世上尽是这支暗卫的传说,虽说这几年风头灭了,但是有些恐惧是刻在他们这一辈人骨子里的,眼前此人能随侍公主必然更是有非常手段,他直接被吓得脸色大变步步后退。
身旁的陆萧可能不知内情,此时看他们在自己府上强行赶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丝丝愠怒,话里不禁带刺。
“竟是何事需避退主人家与罪奴密谋?”
听闻此话,昀燚脸色一沉。
一直没说话的陆永年也被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几人不仅是家中客人,且都是王公贵族,陆萧这话属实是大不敬,闹下去恐怕牵连自己,可别为着这一点小事断了陆家的前路。
于是陆永年赶紧一把拉住了陆萧,缓和着气氛道:“殿下有何事尽管问就好,我们派人守在门外护殿下周全。”
被陆永年拉住后,陆萧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一时恼怒下口不择言了,看见昀燚一脸厉色便在心下暗自后怕,尽管他们富甲一方也万万得罪不起天家。
昀燚不想和这群人多费口舌,也不再好脸色,见人都被赶出去独留应星姐弟二人后便让景嵚把门关好。
终于屋内隔绝了门外其余罪犯的惨叫求饶声后,陷入了极致的沉静。
经过刚才那一番争论,他们几人也都不再和颜悦色,各自心有所思盯着厅内地上两人。
昀燚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也不想重新落回他们手里,在我开始问话前,你们先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把你们知道的所有统统交代了,将公抵过我酌情可保你们一命。要不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我相信你二人是聪明人,考虑好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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