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红白

端药那名侍女被扶曦的举动吓得踉跄一步,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一整碗药都被她尽数泼在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睁大着眼朝扶曦瞪去,见她也穿着云府侍女服饰,虽觉面生但理智早便随这碗撒得满地的汤药一般一去不复返,她只觉对方是在故意找茬,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这个举动无疑是将她推到了悬崖边,如果被主子们怪罪下来,那她肯定就要生受这次无妄之灾,现下当然不能放眼前人离开。

于是她气得将手中的托盘一摔,怒目圆睁不由分手便抬手握住了扶曦的手腕,然后对着园中其他也被吓得还在愣怔的侍女说。

“姐妹们可都亲眼看见了,这个小蹄子将老爷的汤药打翻了,咱们悟园的人可容不下别院的人随意栽赃!咱们现在就拉她去找杜嬷嬷评理去!”

说着便要拽扶曦走,但扶曦怎可能仍由她们处置,反握住了侍女的手便夺取了她的神识,让她彻底闭上了嘴。

耳边彻底清净后,她转回头便要去将其他侍女也一道处理了,结果转身时竟不想却对上了园门外人的视线。

扶曦望清远处站着的人影,心霎时重重一颤。

是弃冕,他匿了自己气息站在那处已不知多时。

她后背沁出薄汗,瞳孔不自觉放大,望着那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他一身墨衣全程面无表情,眼中幽暗深不见底。

园内其余侍女的视线也随着扶曦看向了门外的弃冕,见来人是他皆纷纷颔首行礼。

扶曦僵在原地,心随着他的每一步脚步逐渐缩紧,她深知此人不善,如若他此时想杀死自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距离越近寒意越甚,她被他周身散发出的阴冷刺得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

“扶曦小姐怎会在此处?”,弃冕犹如才看见她一般,眉梢微挑,语气迟疑着低声问她,但语气森然没有任何起伏。

此人站在距离自己咫尺之处,低头凝望着自己,扶曦额头上冷汗不住地冒了出来,空气仿若凝滞,一时感到心口堵塞。

她直觉自己刚才的动作被此人看了全程,他此刻的话语只是在刻意掩饰,至于为何,她现在还不明白。

不能正面回答他这句话,她冷静了恐慌的情绪,同样肃脸昂头质问他。

“府中此时人多事杂,墨衣云卫不在前院当差,出现在此处又是什么原因?”

弃冕闻言不慌不忙,眼神淡然错开扶曦的视线,径直两步行至云老卧房门前,随后一掀衣角脚步后退双膝跪在了地上,朝云老所在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双手合十又默念了半晌,才慢慢转回了身,重新睨眼望向站在身后的扶曦。

“我每日都会来悟园向家主问安,扶曦小姐今日出嫁,临近吉时一身侍女装扮也是提前来向家主请安的吗?”

他说完这话不待扶曦回答,回过头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女。

“重新去为家主热一壶药端来。”

被他睨着的侍女立马应了退下。

之后他不再多说什么也没在看扶曦一眼,独自一人抬步离开了悟园。

待他走后,那股强烈的压迫感也终于随之消散,扶曦捏着拳不住地深吸一口气,缓和一直紧绷的神经。

看悟园侍女对他的态度便知他刚才的话不假,他应该确实每日都会来请安,所以她们此时看见他到来才并不惊讶。

一切无异,那谋害云老的人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

她此时也无法断定就是汤药的问题,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不能让他饮下这碗药,此前她已经阻拦了一次,现下已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必定打草惊蛇,况且人们已经知道自己在悟园了,不多时肯定便会派人将她劝走,人多就不好对付了,必须找人来此处守着。

这般思索着,她转头对上身后一直观察着自己的那人的视线。

“你去帮我把公主叫来,现在马上,快!”

本还站在远处上下偷偷打量着他们云家未来少奶奶的这名侍女,却不想被她突然发现,整个人顿时惊愕一怔,反应过来她是在唤自己后,飞快应下朝外奔去。

此后,扶曦面色森冷亲自守在云老卧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不多时,刚才被弃冕吩咐去煎药的侍女重新端了汤药回来,见扶曦根本不让身让她将汤药送进去,她心里暗自嘀咕,云家未来的管家权定是落在她的手里,自己还是不要贸然得罪她最好,于是也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暗道倒霉,端着这碗汤药候在门外。

此时几近辰时,扶曦又等候了半晌还是不见那个侍女带着云幼颐赶来,心内莫名爬上未知的恐惧,就要彻底压不住,妄图直直将她吞入腹去。

又经过一炷香焦灼的等待,悟园外终于有了动静,希望就在眼前。

扶曦抱手抬头望天,已经辰时了。

结果没想到等来的人不是云幼颐,而是身着大红喜服的云凌洲,他的身后还跟来了一众陌生的面孔。

此时他带着众人踏进了悟园的画面与她记忆中所预见的未来画面完全重合,直至此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完了,一切都完了……

结局根本没有改变,她又一次输了……

云凌洲在园外隔着距离遥望见坚守在卧房外的扶曦,神色也随之一滞。

今日一早他便换好喜服先去前厅招待来客,他倒是没想到卫姨娘也主动来帮忙了,前两日他告知她自己婚事之事,她还在一味气自己事事儿戏,他们最终还是又以争吵结束了那天的对话。他本以为卫姨娘会置气不出面,却没想到她今日倒主动前来帮忙,有她在一旁协助确实不至于手忙脚乱了,他便也默然当两天前的那场争执不存在。

他周旋于那群许久不见的亲戚之间找寻细枝末节的线索,本以为今日一切顺利,却没想到吉时临近忽有人悄声来禀,说扶曦不见了。

他心下诧异,环视一圈厅堂,昀燚与尤知言等人都在其间被人围着攀谈,云幼颐也在屋外院落里独自吃着点心。

不明白扶曦为何单独行动,正当他要派人暗自去寻时,甲子又来报,说在悟园看见了她。

他仍旧想不通她此时出现在悟园的原因,但他知道以她的神力预言,她此番举动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脑中猜测四起,闪电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慢慢占据了他的内心,唯恐祖父有事,他不顾众人阻拦拔腿匆忙朝悟园赶去。

到达悟园后第一眼便望见了守在卧房门前的扶曦,心头重物还未落地,他又侧眼看清了她身边端着碗盘被她拦在屋外的侍女,眸光微震快步向前。

“发生了什么?”

扶曦瞳孔乱颤,寒意顺着四肢传入心脏扼住了她的脖颈,她如坠枯井彻底说不出话来。

云凌洲见她神色不对,心脏骤缩,冷汗便流了下来,侧身绕过她推门迈进了她身后的卧房。

云凌洲身后的人们见势也欲跟着进去,结果便被喘着气冷眼的扶曦不由分说抬手挡住了。

悟园门外,此时才陆续赶来的云幼颐见众人围在悟园内,心下恐惧笼罩,二话不说推开人群也冲进了云老的卧房。

跟在云幼颐身边的昀燚与尤知言隔着人群同样看见了身着侍女服饰的扶曦,心下暗道不妙,也一齐拨开人潮冲了过来。

“怎么了?”

昀燚神色慌乱,皱着眉望着沉默不语的扶曦,又不禁转头朝屋内望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在悟园?怎么会穿着这身衣服?

然而不等扶曦开口,房内便传来了赵管家振聋发聩的喊声。

“老爷,薨了。”

声音瞬间在人群中传开,喧哗声一时间炸开了锅,人们茫然恐惧地面面相觑,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昀燚、尤知言闻言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垂着眼眸凝眉的扶曦,深吸一口气也闯进了卧房。

卧房内云意松平静卧在床榻间紧闭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云幼颐趴在床边已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云凌洲黑着脸站在一侧,攥紧的双拳不住颤抖,竭力压抑下在体内翻滚的盛怒与悲痛。

听闻房门那边的动静,他抬脸间神色已然狠戾阴骘,赤红的双眸透露出浓烈的杀气,出口的嗓音因为怒意嘶哑。

“怎么回事?”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扶曦,但她虽对这没有改变的结局有所预料,却也没想明白云老到底是如何被害。她明明没有放任何人进过卧房,难道在她到达悟园前便已经有人动手了吗?

此时身边挤满了人不好详说,她也因愧疚无法再去听云幼颐崩溃的嚎啕,声音哽塞只道先将云府封锁之后再查。

云凌洲也明白,但此时耳边充斥着云幼颐悲痛欲绝的哭声以及屋外嘈杂起伏的议论声,扰得他头晕脑胀,满腔苦痛怒火本就无从发泄,此时更是如鲠在喉难以呼吸。

但是这混乱的局面不能没有人主持,他强压下攻心怒气,深喘气间,泪不禁从他脸侧滑落,他捏着拳愤然擦去泪痕,一甩手步入了园中,镇定下声音去吩咐各处侍从稳定局面,随后让他们将各位宾客安排进客房。

本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们见云家突发剧变,皆人心惶惶想要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云凌洲态度强硬坚持留人,最后也无人敢怒,只得按下不快不表。

平吉侯一家此时也匆匆从前厅赶来,云北徽一脸不可置信还欲问云凌洲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刚开口便被他凌冽的眼神射得趔趄一步,见他面色愠怒便识相着没去硬出这个头触他霉头。

在她身后一同赶来的云冀修冷着眼观察着此时的局面,在云北徽转过身时感应到她莫测的视线与她侧目对视,瞬间便颔首心领神会,随即沉声咳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布上台阶站在云凌洲身侧出声缓解局面。

“大家稍安勿躁,今日本是贤侄的大喜之日,却不想伯父突发恶疾辞世,事发突然再加大家远道而来肯定惶恐劳累,还请见谅先在客房稍作休息,明日为伯父设好灵堂再请各位前去吊念。”

此话说得体面,相较云凌洲不容反驳的态度让人更好接受,于是众人不再二话由侍从带领着陆续退出了悟园。

将宾客散完,云冀修领着妻儿上前宽慰云凌洲。

“伯父赤胆忠心之士,一向是家中后辈敬仰尊敬的对象,现下因病逝去我们皆伤怀难过,但之后还有很多家务事等着贤侄处理,切莫太过伤悲伤了身体。”

云凌洲现下谁也不信,漠然望着眼前这只见过几面的家族长辈,语气冷厉。

“此刻便断定祖父病逝,未免早了些。”

云冀修本以为云凌洲会感谢他出手相助,却不想他语气非但不善甚至话间带刺,他不免瞪大了微阖的双眼。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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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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