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卉说,她生日在10月18号。斯鸣羽忙将赵京卉的备注由“赵京卉”改成“赵京卉10.18”,改完又觉得不好,将备注又重新改了回来。改回来倒不是怕被人发现什么端倪,而是觉得这个备注不太美观。
她打开备忘录记赵京卉的生日,备忘录里没打赵京卉的名字,打的缩写“zjh”,又打上:公历10.18,农历:9.7。
然后她回:哦哦好。
之后两人就再没聊过天。
但她还记得她给赵京卉推荐过的那家盖浇饭。这段时间她也去吃了几次,路上用手机拍了岔路口的照片、饭店门头的照片及盖浇饭的照片等。往常她去吃,只报菜名不说别的,可这几次去吃,她会跟店内的老板娘攀谈,在攀谈中得知那老板娘还是崇平人。
她把这些都一一记在关于赵京卉的备忘录里,她想把这些能和赵京卉聊的话题都一一攒起来,放到下次有机会聊天时说。
但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再聊,她不知道。
整个高一下学期,郑云瑞发现斯鸣羽变了,变就变在两件事上。
第一件事是吃饭。以前两人吃饭可积极,怕排长队也怕没菜,下了课都是迅速抄上餐具跑步就餐。现在斯鸣羽不积极了,有时还拖拖拉拉的,说早去晚去都一样,反正食堂不好吃。
第二件事是打球。以前两人打球可专心,既专心又珍惜时间,毕竟一个大课间就那么点长。当然现在斯鸣羽打球也专心,但捡球时不一样了,开始东张西望,看这看那。有时球打得偏一些,她干脆不接,就去捡。
郑云瑞不好说什么,有时冲她大喊快点!有时就干着急。
这个学期的期末很忙,一来要期末考,二来要文理分班,三来要参加会考。
这么一比期末考似乎都显得不算重要,老周在班会时说了,文理分班这事大家要慎重考虑,不说明德,整个越州都是重理轻文,一旦重理,教育资源必然向理科倾斜,加之文科在选专业上的局限性,她劝大家能学理还是尽量学理。至于会考,这不是尖子班的学生该担心的事。
但会考不过会影响高中毕业,所以对学校来说头等大事还是会考。尖子班的在盘算会考该拿几个A,普通班的盘算着要怎么通过。
会考前夕,老周又开了次班会,主要讲两点。
第一点还是强调要多拿A,这跟以后参加三位一体有关。至于第二点,她知道考试过程中可能有些别班学生要大家帮忙,帮不帮大家自己把握,但别帮了别人害了自己。
老周走后,班里开始热闹起来。
郑云瑞说,好像普通班那边发了她们几个班的学生名册,估计会有不少人想找她们抄答案。
整理好考场的那天傍晚,斯鸣羽和郑云瑞结伴去找位置。
郑云瑞分在高一13班,她站班门口看张贴出的座位表找自己的前后左右位置,除了前桌是2班的,其余几个都不认识。
斯鸣羽分在高一18班,路过15班时她往他们班看了眼,她知道赵京卉就是15班的。但只是匆匆一瞥,什么也没看到。
18班门口也张贴着座位表,斯鸣羽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再看前后左右,前面那个不认识,后面那个不认识,左边那个不认识,可右边......
斯鸣羽兴奋地指着自己名字对郑云瑞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郑云瑞很无语:“怎么了呢你在这儿?”
斯鸣羽收手,说:“没怎么。”
夕阳映在她脸上,照出她喜悦的余韵。她朝郑云瑞笑着,一直笑。
她右手边是赵京卉。
斯鸣羽的心像停在枝头的麻雀,先是兴奋地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随后盘旋在低空一直飞、不停地飞。
她拽着郑云瑞去食堂吃饭。果然,在饭后和晚自习的每一个课间,都有普通班的同学提着东西来班里找他们。
郑云瑞被找了,余信峰也被找了,两人回来手里都拎着一袋零食。
他们这一片的开始分零食吃,余信峰说,那男生告诉他,只要他能过,他就送他一部苹果手机。
陈家辉惊呆了,说凭什么你有手机?他和郑云瑞一起酸余信峰,你好意思收人家手机么你?
斯鸣羽看着他们聊,没插话。她紧张,也期待。
她等着赵京卉来找她,这样她就可以和她说说话,有了这个契机,或许晚上回去还能在Q.Q上把之前攒的话题都聊一部分。看不看试卷的事也不用赵京卉说,她一定会给她看的。
可期待之余内心又有一点点小小挣扎,她好像又不希望赵京卉找她,因为她觉得赵京卉和别人不一样。她也希望她和别人不一样。
终于等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课间,窗边同学大喊斯鸣羽的名字,斯鸣羽起初有些扭捏,郑云瑞她们都鼓动她,说去啊去啊,她便起身往后门走。
有个女生站在门边,她不认识,一见面,两人都有些尴尬。
斯鸣羽有点失落,问:“你是?”
“我会考坐你后面,”那女生也有点不好意思,立即将手里那袋东西递上前,“你能不能,那个试卷......”
“啊,好,我知道了。”
斯鸣羽没打算要她的东西,但那女生硬给,两人推让一会儿,斯鸣羽拎着东西回到座位。她人刚到,手里那袋子便被同桌后桌拿了,几人拆她零食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斯鸣羽撑着脑袋看他们几个忙活,心里的那些失落像墨水滴在纸上慢慢晕开。一圈圈的失落还是战胜了挣扎,她发现她仍旧希望赵京卉过来找她。
即便来找她,跟她说想抄她答案,她也依旧会喜欢她。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只是在刚才的失落中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抄答案怎么了?她不在乎。
她当然欣赏那些成绩比她好的人,但也不会看轻那些成绩比她差的,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还是斯琴羽告诉她的,说人有许多面,你不能因为他们展现出来的某一面不合你意就全盘否定人家。
这样想着,她那颗心就忽然开始活了过来,不管赵京卉没来找她是因为自尊心还是因为她已经找了别人。
斯鸣羽将目光漫无目的地瞟向窗外,对向走廊包括二楼的一间间教室都灯火通明,不知道赵京卉现在在做什么。
她挺想笑的,她还想挺多。好傻。
第二天上午先考的生物,斯鸣羽到考场时里面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她往自己那排走去。她后面那女生昨晚来找过她,这时便友好地一直看着她。
斯鸣羽有点不好意思,隐晦地用眼神朝她示意。
她眼角的余光在看赵京卉。赵京卉只在她进来时看了她一眼,其余时候看着自己的桌子,也不看别人。
斯鸣羽坐下,放好笔和垫板,也开始垂头看自己桌子。
她好像又有点失落,因为赵京卉只看了她一眼,很轻描淡写的一眼。
在昨晚她还纠结要不要给赵京卉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到时会将试卷往右放。如有需要,她还可以在空白处将答案用大字一一写好。
但最终没发。她想过赵京卉收到她这样的信息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是会对她的慷慨表示感谢?还是会认为她在看轻她,认为她连个简单的会考都通不过?
打铃后老师下发试卷。会考题不难,斯鸣羽做完试卷还剩半个多小时,她答应了后面那女生,所以将自己的试卷都放在右手边,整个人朝左坐。
考场纪律并不算严,除个别人表现得过于明显遭提醒外,其余行为老师都睁只眼闭只眼。
斯鸣羽又将自己的试卷往右挪,随后又清了清嗓子发出点动静,如她所愿,赵京卉看了她一眼。但只是一眼,赵京卉又低头做题。
她发现赵京卉没刻意地看过任何人任何地方,无论是前面,还是左边右边。她一直在低头看题或做题。
斯鸣羽趴在桌上,她当然会觉得失落,但也觉得高兴。
当晚她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她纠结着要不要找赵京卉聊天。赵京卉目前显示在线,她也早已将自己的状态调整成了在线。
可要怎么说呢?
她自然有想说的。想说明天考化学的时候我把卷子挪给你看吧,也想问问她,你今天考得怎么样?这些话她在对话框里打了删、打了删。
她不想找她聊学习,她在这次会考中感觉到了赵京卉的自尊心。或许赵京卉的自尊心一直很强,她考试从不作弊,又或许赵京卉的自尊心是因她而起,因为旁边是她,所以赵京卉才不作弊。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恋。但无论如何,她不想用自己的优势去面对赵京卉的劣势。
斯鸣羽翻了个身,将手机塞被窝里,头钻到外面透口气。
聊点开心的,她想。
她又钻进被子里,给赵京卉发:前几天去吃盖浇饭了。接着把自己拍的那几张图一股脑给她发过去。
赵京卉回得很快:这是宫保鸡丁饭吗?
斯鸣羽说:是的。又说:老板娘还是崇平人。
又没话找话似的:是不是崇平人做饭都很好吃?
她知道赵京卉老家在崇平,具体怎么知道的她忘了,应该是哪次她们偶遇时她偷听她们聊天。总之她知道。
赵京卉回了个捂嘴笑的表情,说:但我做饭不好吃,我不会做。
斯鸣羽盯着屏幕,开始想这句话要怎么回。怎么回显得她有趣、显得她有水平,还得让赵京卉有接话的余地。
她正想着,赵京卉问她:你还不睡?
她一惊,难道赵京卉要睡了?她有些低落,回她:你要睡了吗?
是赵京卉不想跟她聊?斯鸣羽看时间,见目前十一点出头,还是赵京卉真要睡了?
赵京卉回:我还在玩手机呢。
又回:明天还有考试,我以为你们今晚会好好睡觉。
原来如此,斯鸣羽放下心来,回她:我也在玩手机呢,睡不着。
又回:昨晚我们寝室聊天,被值周老师抓了。
昨晚她们寝室夜聊,聊班里哪个男生帅,但无论是她们班还是2班,男生颜值都很平常,怎么选都是矮子里面拔高子。她们又将范围扩大到全校,可除了1、2班,其余男生的名字她们也不知道。
她对床室友说,有个男生挺帅的,就上次校庆跳舞那个。
她们说谁呀?跳舞好几个男的呢,长得都不差呀。
对床室友说,就是跟那个女生一起跳舞的呀。
她们说,哪个女生呀?
对床室友说,就那个短发,也不是短发,就是头发到肩膀,然后走起路来冷冷的酷酷的那个?
她呀,郑云瑞立即说,碰到过好几次了,高高瘦瘦的那女生,穿衣服也很有品。
原来就是那男的!她们开始聊那男生,说那男生跳舞还行,长得也挺帅的,就是有点黑。
但跟那女生走一起还挺般配。那男生高,起码一米八吧。
她们又说见过那女生和那男生一起走路。
斯鸣羽从她们聊到赵京卉那儿就开始支起耳朵听,听到这她忍不下去了。哪儿般配呀?
她忍不住支起身子,酸溜溜地说,他哪儿帅了?我怎么没觉得。
刚说完,寝室门哐当大开,接着手电光如利剑般射来。众人屏息,整个寝室一下子静得落针可辨。
“还聊呢?”值周老师的声音伴着那头木门的余震,“听你们聊半天了,还没聊够?”
“来,说说,都聊什么呢?”
斯鸣羽自然没跟赵京卉说她们寝室昨晚聊到她了,只说她们在聊哪个男生比较帅,但她强调,她自己没参与这个话题。
赵京卉问她,你们觉得谁帅?
斯鸣羽如实说,她们说上次和你一起跳舞那个帅。但她没说她觉得他不帅,怕赵京卉认为她刻薄。
今天早上她们整个寝室就被老周叫办公室去了,老周问她们都聊什么呢?这么起劲?听盛老师说你们很激动啊。
她们四个都没敢说话。
老周点了斯鸣羽的名,说你来说。
斯鸣羽一下子编不出谎话来,便如实说在聊谁长得帅。
老周听完笑了,坐她前面那老师也笑了,旁边几个室友脸憋得通红。
那斯鸣羽你说说?你觉得谁帅?老周干脆翘起腿。
斯鸣羽一直垂头不说话。
郑云瑞你来说?
郑云瑞也垂头不说话。
老周看着斯鸣羽问,谁帅?余信峰帅?
手机振动,赵京卉回:我没觉得。
斯鸣羽大喜,立即回:我也没觉得。还加了龇牙笑的表情。
接着又回:我没觉得哪个男生帅,从小到大我也没喜欢过男生。
这话发出去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在试探。赵京卉会怎么回?
斯鸣羽顿时觉得紧张,非常紧张,她等着赵京卉的回复。可赵京卉没像刚刚那样立即回她,甚至一分钟过去、快两分钟过去,依旧没回。
是不是太明显了?越界了?
斯鸣羽一下子慌了,慌乱中她打算发点什么赶紧将这话题掩饰过去,她问:你在干嘛呢?
赵京卉回她了,回了两句话。
第一句:我也是。
第二句:我在听歌。
斯鸣羽盯住那句我也是看了好一会儿,心里那辆狂乱的过山车终于稳稳着陆。
真好,赵京卉也没喜欢过男生,和她一样。
斯鸣羽又把头钻出被窝透气,她整张脸被闷得,一摸一脸的水。
她钻回去,问:你听什么呢?
赵京卉给她分享了歌曲链接,是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斯鸣羽拿出耳机戴上,静静地听。
等第二天再进考场时,斯鸣羽就感到轻松多了。或许因为昨晚和赵京卉聊过天,她走过狭窄的座位过道时便会大胆地看赵京卉一眼,赵京卉也看她,两人都浅浅地笑笑。
她也不再纠结赵京卉看不看她试卷,写完了她依旧放在最右侧。但赵京卉确实没往她这儿看过一眼。
几门会考结束,所有人又开始准备期末考。但傍晚大课间大家依然出来拉网打羽毛球,整个天井里伴着广播洋溢出的歌声、及规律的击球声。
斯鸣羽和郑云瑞照旧在天井里打羽毛球,郑云瑞给的球落到地上,斯鸣羽过去捡。捡完球,她拿水杯仰头喝水。
在她喝水时她见到了倚在二楼栏杆上的赵京卉,也有好几个这样的傍晚,她们在天井和二楼走廊里通过彼此的目光相遇。她像往常一样,大胆地看她,赵京卉的眼神落点也同样在她脸上。
她背对着郑云瑞,郑云瑞会以为她在喝水,所以这是她看得最肆意的时候。
赵京卉似乎笑了。
斯鸣羽忽然大脑一片空白。随后胸腔中的跳动开始激烈地过分,她贪婪地看着赵京卉的眼睛、眼神、整张脸以及她呈现在她视野中的全部。
逐渐地,她回神,看见赵京卉搭在栏上的双臂,像牛奶浸润了柔软的丝绸,微微垂着,食指在雪白墙壁上打着节拍。
一下一下,切中她心脏的鼓点。
斯鸣羽开始听见广播里的音乐声,已经快到结尾处,这首她单曲循环了好几天的歌,歌词已倒背如流——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
“斯鸣羽你快点啊!还剩十分钟啦!”郑云瑞在她身后大叫。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原来你也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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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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