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斯鸣羽回到玉兰花园。来之前她让斯琴羽联系过家里的阿姨,阿姨说钱旭萍出门了,还没回,到了傍晚,想着钱旭萍会回来,她便来这里等着。

她们一家是在10年搬到这里的,她在这儿住了五年。15年她去外地上大学,后来又读研究生,然后回到越州参加工作。回越州后租过房,申请了人才公寓,快十年的时间,她没再踏足过这里一次。

这里没什么变化,在她面前依旧是两排法桐树,更高更壮了,不过要半个月前来最好,那时法桐的叶子由绿转黄,尤其在暖黄路灯的映照下,金色愈发地浓郁,是一片不可多得的盛景。

从傍晚等到了深夜,钱旭萍还没回来。

斯鸣羽在冷风中来回踱步。

她知道赵京卉今晚要重回直播间,六点钟直播开始,她看了会儿,确定评论区没什么异样,她放下心来。风吹得手冷,看一会儿得捂捂手,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看着,一直陪到了赵京卉下播为止。

下播后,她给赵京卉发信息,说今天很棒,评论区氛围也很好。

很快赵京卉回她:你在看?

她笑着回:嗯。

赵京卉回:很晚了,赶紧去睡吧。

她问:你呢?

隔了有十分钟,赵京卉回她:刚下车,准备回家了。

又回:你早点睡吧,快点。

她回:好,我马上睡。

收了手机,她又站在路边等着,抬头看看眼前的一盏盏路灯。灯光下,整个别墅区静谧异常,偶有金黄的落叶被风一吹,响起细微的一阵沙沙声。这时她发现好像天也是淡黄色的,夜幕变得越来越低沉,似乎就要触手可及。

斯鸣羽产生一丝犹疑,难道钱旭萍今晚不回来?她看表,已经快一点了。

这么想来她有点傻,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如果被斯琴羽知道,一定会笑话死她。

可她就是心急,不见到钱旭萍估计今晚都会睡不着觉。如果钱旭萍又去找赵京卉怎么办?这次她又会说些什么?

忽然有车轮碾地的声音,接着两束雪白的灯光从不远处射来,斯鸣羽让身,站到边缘位置。

车子驶过,在她们家门口停下,后排有人下了车,是钱旭萍。

钱旭萍站在车边,隔着一道车身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斯鸣羽,那个有十年都不愿意跟她见面的人。

钱旭萍忙绕过车尾向前走了几步,却见斯鸣羽缓缓摇头,在往后退。钱旭萍明白了,在那瞬间心也冷了,她才反应过来斯鸣羽找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赵京卉还能为谁?她疲惫地摆手,让司机先将车开走。

整个空间又恢复一片寂静。今晚天上无月,只一盏盏路灯默默照着。

隔着灯,钱旭萍看着斯鸣羽的模样。其实算不上多么真切,但比她以前在车内遥遥相望时的感受要真实得多。

斯鸣羽瘦了,也不像以前那么白。钱旭萍有些心疼。

“妈。”斯鸣羽先开口叫她。

钱旭萍心里咯噔一下。

上一次听斯鸣羽叫自己“妈妈”,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斯鸣羽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她单方面跟家里断联十年,不见父母,自然也不用称呼谁为爸妈。妈这个字,忽然就变得这么陌生。

“姐都跟我说了。”

钱旭萍没有说话。

斯鸣羽道:“你别找赵京卉,别碰她,我就说这一句。”

“你要还想插手我们的事,那大家会闹得很难看,到时候你也别怪我。”

斯鸣羽转身欲走。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次自己要怎么说怎么做,可等真见了面,许多话却又都说不出口。她原以为钱旭萍会像从前一样咄咄逼人,要逼着她辨清其中的道理与是非,但没想到钱旭萍看起来这么平静。

起码面上风平浪静。

“鸣羽。”

钱旭萍叫住她。

“你就一定要非她不可?”

斯鸣羽站在原地,想了想什么叫做非她不可。这些年她也碰到过许多人,也有些人向她表达过好感,但从来没有哪一个像赵京卉一样在她心底留下那么深的烙印。原来非她不可的意思是除了她,别人谁都没差。

她点头,说:“对,是非她不可。”

又说:“你现在也知道了。”

钱旭萍忽然觉得无力。斯鸣羽不再是个孩子了,她有自己的见解与坚持,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去用力地掰正她、牵制她。钱旭萍感到自己的失败,她倾尽心血教育出来的两个女儿到头来都脱离了她的掌控,她们曾经都那么听话乖巧,可最终,双双却都剑走偏锋。

钱旭萍想起早上斯琴羽对她说的话,斯琴羽没把话说透了可是她能听得懂。斯琴羽要她在家族脸面与母女情分中做出抉择。所以在二十分钟前,她见到赵京卉的那一刻迟迟没有下车。她产生了怯意,也怕打开车门的瞬间,一失足成千古恨。

钱旭萍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说些什么。换做十年前,在脸面与情分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先选择脸面,但如今她犹豫了。

十年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衰老。人老了,就会渴望感情。

“回家吃顿饭吧。”她道。

说这话时钱旭萍抓紧了手中的那只包。

“你爸这几年也总提起你。”

斯鸣羽一怔,摇头,道:“不回了。”

钱旭萍脸上有一阵失望,或者说难过。

斯鸣羽有些愧疚。

“那四季城那套房子过给你,人才公寓你不要去住了。”

斯鸣羽依旧摇头,说:“不用了。”

她转身往回走,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向大门,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钱旭萍或许已经回家了,又或许还站在原地,斯鸣羽这么想着,心里也很难过。

这些年她不是没挣扎过,也有许多次问过自己,她有良心吗?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父母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在成年后理应有所回报,可过去发生的事她永远都忘不了,像一根刺,每每想起,便觉如鲠在喉。

这也是她这辈子过不去的一个坎。

后来是在哪一天?闲聊时,赵京卉随口说起,说我之前见到你妈了。斯鸣羽一惊,问什么时候?赵京卉没细说,只说看见了,也没说上话,就彼此对视了一眼。

斯鸣羽在沉默中猜测钱旭萍去见赵京卉的时间,究竟是在与她见面之前,还是在与她见面之后?最差的结果就是钱旭萍对她的那番话置之不理,依旧要从中作梗。

“我姐之前告诉我,说我妈问她我和你的事。”她坦诚道。

“然后呢?”赵京卉问。

“我去找过她一次。”

赵京卉心领神会,笑道:“让她不要来找我,是吗?”

“嗯。”

斯鸣羽原本不想说这些的,因为说起这件事就不可避免地要提及过去。过去对她来说是个很难跨越的坎,对赵京卉来说也是。

“那天她也没说什么,然后我就回来了。”斯鸣羽说,“但其实这些天我有点担心,就怕她来找你,又说些什么威胁你的话。”

“也不是怕她,就是不想生事,会很烦。”

但赵京卉的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她不知道斯鸣羽是什么时候去找钱旭萍的,她只知道等她再次见到钱旭萍时,钱旭萍给她的感觉变了。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直觉,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久别重逢,当她决定和斯鸣羽重新开始时就已经比十年前要更加坚定。她会努力,努力地让她们一直往前走,可如果斯鸣羽中途累了或者怎样,她们不得不再次分道扬镳,那这就是她的命,她也不会再抱怨了。

赵京卉握了握斯鸣羽的手,安慰她说:“那天你妈也没和我说话,就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摇头:“没事的,再说我也不怕。”

她将斯鸣羽抱住,听斯鸣羽在她耳边说:“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都很愧疚。但我还是想你相信我一次,我跟他们已经不联系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被她们控制或威胁。”

斯鸣羽不知该怎样用语言准确表达她眼中的时移势易,但她清楚她的父母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使尽雷霆手段来阻挠她们。她也不怕了。

赵京卉靠在斯鸣羽的肩膀上愣神。

听斯鸣羽说她也被她父母控制过威胁过,赵京卉这时如醍醐灌顶般,忽然意识到除了她自己,斯鸣羽也是一个可以被控制被威胁的对象。她从前太在意斯鸣羽提的分手,太在意斯鸣羽评价她的恶毒两字,因为执念太深,她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一想到被误解、被怀疑、被背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恨字。

但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当初的事她有委屈,斯鸣羽未必就没有。只是斯鸣羽从没有说出来。斯鸣羽为什么不说,一定有她的理由。

从前钱旭萍以孟菊飞的事作要挟,要她离开斯鸣羽。那斯鸣羽呢?受到的要挟是什么?

赵京卉心里咯噔一下,她到现在才想明白其中的原因。这么简单的事,她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她感到一阵酸痛,心里又酸又胀,她有点想哭。

斯鸣羽静静地抱着她,也没说话。

赵京卉轻声叫她:“斯鸣羽。”

“嗯?”

“你有没有怨过我?”

怨我什么?怨我愚蠢,无情,不辨是非。

斯鸣羽抱她更紧,说:“没有。”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狗头](明天就是正文完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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