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抽身就会错过?

珠宝展首日,晚间,在著名的画廊里举办了设计沙龙。李若愚应邀去了,李影泽也一起。因为来了许多名流,安保工作一样严谨。门童问到李影泽身份时,他说:“我是李若愚先生的助理。”李若愚扭头看了他一眼。

李若愚跟主办方说,自己是做机械设计的,对珠宝设计实在不擅长,终于是推掉了现场的主题演讲。可在场的几个“大腕”不放过他,见他年纪轻轻,从汽车设计跨界到珠宝艺术,居然还做得风生水起,免不了想要考一考他。

银色聚光灯“啪”地打在李若愚身上,主持人下台,一步步走向他:“亲友们,众所周知,今年珠宝设计界最受关注的一件作品,居然来自一位汽车设计师,天呐,跨界,又是跨界,作为珠宝设计师的我,只觉得手里的饭碗岌岌可危。”

观众们爆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笑声。“所以,作为大家的代表,我迫切地想要问一问李若愚先生,你的灵感来源于什么?我也顺便抄一抄作业。大家鼓掌欢迎!”

李若愚眯了下眼睛,适应光线,然后从容地走上台,他不喜欢这样,但不是不擅长。

“李先生,我们都很想知道,那块是你的表白礼物吗?”刚拿了格莱美的女歌手大胆出声,周围响起细碎的笑声。

“还真不是。”李若愚也笑了。

“那你还是单身吗?”另一位女士抢着问。

“这个……”李若愚耸了耸肩,“我们还是来说一说更闪耀的东西吧,比如钻石。”

“你是怎么挑选、切割彩钻的?”

李若愚接过话筒,侃侃而谈,李影泽这才知道,在切割它们之前,李若愚画了几百张图稿,有几颗钻石甚至是他亲自切割的。旁边几位乐于打趣的业界大师,此时坐直了身子,听得专注。后面有人轻声议论:“钻石切割这么辛苦,还会有设计师亲自去做么?他居然还用了这么多种切割方法,有的我都没听过。听说他还是鹿隐汽车的总裁,真是个狠角色!”

“那你是怎么想到宇宙这个主题的,因为狭义相对论的时空观吗?”

“哦,我可没想这么深,”李若愚笑着说,李影泽的注意力回到台上。“在剑桥读书时,我的好朋友一直在练习拳击。他特别努力,经常训练到夜里。我去找他时,我们会一起爬到他拳击俱乐部的楼顶,吹风、看星星、喝教练藏起来的伏特加或威士忌。他会吧啦吧啦地说很多天文学方面的东西,或是这个星座那个星座的。我不懂这些,所以听上去挺催眠的,”台下又是一片笑声。“再加上点儿酒精,他的声音像风笛,我就觉得星星是彩色的,形状各异。那栋楼挺高,我们离星空很近,醉意朦胧时伸手,似乎偶然闪过的流星会落进手里。我想如果打磨一下,大概可以镶进他的旧腕表里。”

“所以这灵感的来源是酒精和友情?”

“可以这么说。”

热烈的掌声混合着笑声响起来。李若愚向大家致意,回到台下。

“我可不懂天文学。”李影泽在他耳边小声反驳。提到往日,他心中那些无所适从的情绪舒缓了些。

“艺术的加工,而已。”

“哦。”

“我喜欢那个楼顶平台,喜欢你偷拿师父的酒,还有你用古英语背莎士比亚给我听。”

“你喜欢《哈姆雷特》?”

“不,《仲夏夜之梦》。”

“骗人,你都睡着了。”

“装的,想骗你背我下楼。”

“你……”

台上的女歌手拨响吉他,歌声清冽动人,像抒情诗。她的眼神一直绕着李若愚,李影泽知道,他熟悉这眼神。

李若愚一边轻轻打着拍子,一边低声问他:“那时你干嘛去学古英语,后来念研究生也没选法律史呀。”

“还不是因为你当初选修了,还拉着我一起去。”李影泽心说。结果,李若愚居然在古英语课上睡得挺香。

那会儿刚来剑桥,猛然换了新环境,李若愚的失眠问题又冒出了苗头。音乐没用。给他读侦探小说,他能揪着李影泽不放,非要把这个案子听完。后来发现古英语有用,李影泽就开始给他读莎士比亚,李若愚喜欢戏剧,读的多了,李影泽竟背下了好几部。到很后来他才发现,所有语言类的课李若愚都容易打瞌睡。这人很有些天赋,学得极快。他早会了,老师还在不停重复,昏沉的睡意就容易往上泛。

“刚说的那句是真的。”

“什么?”李影泽侧过脸看他,他则专注地看着舞台。

“想把流星镶进你的手表。”

“哦。”李影泽也看向舞台,笑了。

表演结束,女歌手朝这边做了个比心的手势。银色的射灯又追过来,打在李若愚身上。他倾身,微笑示意。后颈上那道红痕若隐若现,这个距离,只有李影泽能看见。他想大惊小怪地靠近,为他涂药。悸动在最深处的念头他不会说——他想吻他。

如果可以,他祈求自己能永远这样看着他,哪怕掉进时间的缝隙,不能再走入其他故事。杰森曾经认真地对他说:“承认吧,阿愚就是你的清风明月!”当时带着醉意,他回答杰森的话不敢再说出口——“可我对他充满了世俗的**。”

周一早上,集体晨会竟然临时取消,说是李若愚又生病了。

“副总私自答应回集团的事,不是早翻篇了吗?怎么又走了?”仇知明问道。

艾琳望着空掉的副总裁办公室,心里哀叹:一觉回到冷战时,我比你还想知道他们怎么了!

李若愚斜躺在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上,听高管们逐个汇报工作。他话不多,只是偶尔打断,修改一两个数据。艾琳立在一旁,惊叹她老板清晰敏锐的思维,要知道,他刚刚是被司机扶进办公室的。

技术部部长陈笙忍不住抱怨:“说是去了赫尔辛基,可您都病成这样了,李副总怎么还不回来?”

李若愚蓦地睁开眼睛,看向艾琳,恍惚了片刻,却说:“蒸汽眼罩给我一片,”然后偏头,“市场部请继续。”

需要批复的文件在紫檀办公桌上堆了一尺多高。李若愚仍是躺着,艾琳一份一份念给他听,支着他的手腕批复。农历三月,李若愚的手指冰凉。处理完公务已是午后,今天主厨推了餐车亲自来送餐,李若愚仍是不吃。这位蓝带五星的老先生气得咬牙切齿,艾琳赶紧拉他出办公室解释。

“彼得先生,十分抱歉,老板一直非常欣赏您的厨艺,只是他这几天状态不好,没什么食欲。”

彼得看了看一眼旁边的办公室,大门紧锁,他若有所思,“李先生曾经得过厌食症吗?”

艾琳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彼得又开口了:“告诉李影泽吧,先生的情况,他回来大概就好了。”艾琳愕然:连旁人都看得这么清楚了?

“艾琳,镇静剂还有吗?”听到开门声,李若愚问,用手臂压着眼睛。

“没……没有了。”李影泽早吩咐她把剩下的药都藏了起来。

“那好,你一会儿去杰森那里帮我取几粒安眠药,我已经五天没睡好了。”杰森是李若愚的朋友,也是他的主治医师之一。

“好。”艾琳可不敢随意去取药,李影泽会“杀”了她的。她预感到李影泽不久后还会回来。他不会像他当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将一去不返。她觉得,他是走不掉的。

地球的另一端,李影泽悄声退出会议室,推开了走廊里的一扇窗,寒风凛冽。他松了松领带,深呼吸,空气中有雪的味道。雪啊。他紧抿了唇,不可抑制地思及往事。

那是在英国的第二年,2012,李若愚也来了。新年夜,街上到处都是巡游的人群,庆祝节日还是祈祷末日呢?谁知道。香槟喷洒,雪花都是甜的。他和李若愚辗转在不同的队伍里,头发上沾着油彩和酒。突然,前面的队伍停了,大家一起停下来拥吻、倒数,男男女女。

他永远不会忘记,李若愚蓦地抬头,“我们要不要试试?”他嘴角挂着恶作剧的笑,嘴唇却真的贴了上来。“嘣嘣嘣!”新年的烟火炫亮夜空,李若愚急忙转头去看。他的唇角擦过李影泽侧脸,滚烫的。雪的味道,那一刻李影泽闻到,带一点金属的冷腥味。他知道自己心里的笼子被挣开了。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夜半惊醒时,侧脸的那个位置都隐隐作痛,是被灼伤了吗?李影泽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惧怕近在咫尺的崩溃,如果吻下去,他们将从此形同陌路。

“艾琳,咖啡。”有人走进来,熟悉的气息扑面。李若愚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吃了一惊:“小兰,你不是在法国吗?还是我在做梦?”

“能被你梦到的话,还真是件好事。”蒋兰棹示意跟在身后的沈院长。

“喂,你们又要给我打‘运动饮料’,我喝一瓶不行吗?”李若愚跳起来想跑,蒋兰棹一把按住他,“继续。”她说。

沈院长汗都快下来了,要不是蒋小姐在这里,他是万万不敢来的。不要说打针,平时李若愚连偶尔想吃个维生素糖都是李影泽亲自选的。他血管很细,每次静脉注射都是李影泽动针。私底下就有小护士问了:“李副总什么来头啊?真正十项全能。”

吊瓶终于挂上了,沈院长一边擦汗一边说:“您多包涵,没有李副总技术好。”李若愚倚着丝绒靠垫,悠悠道,“今天这都怎么了?一会儿一个李影泽,难道没有李影泽,我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艾琳迅速带医生离开,李若愚立即就要拔针头。蒋兰棹按住他的手:“这个营养针你要是不打,我就只能让餐车上来了。”

“小兰你是来折磨我的吗?”李若愚无可奈何。蒋兰棹握住他的手,不再说话。她让自己也陷入丝绒靠垫里,看着琥珀色液体一点点滴入他的血管。到底是谁在折磨他?她转过脸看着李若愚,安神剂起作用了,他闭起眼睛,似乎睡着了,羽睫温顺地低垂着,眉心微皱,露出难得的脆弱。

“叮咚!”手机响了,是李若愚的。蒋兰棹转过头看,她记得他的屏锁密码。Ins的新讯息。蒋兰棹突然想恶作剧,她紧张得面色通红,第一次把面颊轻轻靠在李若愚肩上,拍照,上传。Ins上,她和李影泽互相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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