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颗颗精心挑选的钻石没有其他原因,总是和温蒂的视频电话也没有其他原因……极快的,欣喜散去了,他感觉到腕表的质地,含而不露地重。他体会到李若愚的用心,他愿用上百倍的热念来回应,只要得到李若愚的应允。
夏尔引着李若愚去看自己最新的设计,李影泽和Lee跟在后面,慢慢走。
“下次可要带来啊,多少人想亲眼看一看,真是艺术品。”
“好。”
“阿愚对你可真好。”Lee斜睨他。
李影泽没说话。
“你怎么舍得摘下来?”Lee又问,他是带了集团几个设计师来学习的,结果扑了个空。
“就……”看着李若愚的背影,李影泽说不出话来。
一周前在美国,两天前在S市,昨天半夜下了飞机直接回家。比预计的时间提前,到家时李若愚已经睡下了。连日的加班、会议,宴会上又被合作伙伴灌了几杯酒,助理都劝他在S市休息一夜再走。可他觉得不对,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工作时是精准运行的,一但停下来,李影泽觉得,风的味道不对,阳光的温度也不对。开车去举办宴会的酒店时路过花市。
“去帮我买盆虎头茉莉吧。”李影泽说。花买来了,他掐了一朵拢在手心,然后让助理放进后备箱。
“您很喜欢这花儿吗?”助理问。
“算是吧。”这几周,家里书房的香薰蜡烛都是茉莉的,李若愚自己做的。夜半时去催加班的人睡觉,或是把睡着的人抱回卧室时,他洁白的皮肤都染着淡香,像花瓣。李影泽愿意自己是只蝴蝶或飞蝇,那样便可以不冒犯地亲吻到他。
后来那朵小花由掌心到衣袋。李影泽和很多人握手,聊天,饮酒,应对自如。没有人发现,他其实在数着时间。
“真不需要帮您把机票延期吗?”助理再次向他确认。
“不必。”酒过数旬,李影泽看上去还算清醒。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按开车窗,夜风灌涌,助理听见他轻声哼着德彪西的《月光》。
到家时,凌晨三点一刻。夜色正浓。李影泽丢下行李箱,径直去卧室看李若愚。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睡着了,笼在洁白的月色里。李影泽觉得自己醉了,醉得厉害,他脱了外套,躺到了床上。
也许是在梦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李若愚靠过来。夜色遮掩了面孔,李影泽于是借着酒意和夜色,把身边人紧紧揽在怀里。心里空掉的那一块被填上了,他把脸埋在李若愚颈窝,深深吸嗅。这里是自己的归处,李影泽知道。他们之间这种没有界限感的亲密拯救了他,也越深地将他推向深渊。
李若愚已经痊愈了,以后呢?李影泽自问。李若愚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酣畅地睡着。从颈侧到手臂,李影泽抚摸着他温热的皮肤,让疲倦和忧虑一起捕获自己。
清晨的阳光停在眼皮上,手臂一滑,身侧无人,李影泽猛得醒了。透过纱帘的间隙,寻到那熟悉的身影,李若愚正在阳台上画画。他起身,推门,走到他身边。
“煮了虾仁粥,还放了你喜欢的芝麻酱,快去吃。”李若愚搁下笔,侧过脸看他。见李影泽的衬衣领子折了,他站起来帮他抚平。
“不问我项目怎么样了吗?”
“不需要,是你做的,”他捏住李影泽的面颊,“我们影泽最厉害。”然后松手,继续抓起画笔,画小花坛里初开的“落日珊瑚”。
李影泽静了,立在那,感受清晨的风一阵阵吹过。他假装看画,其实在看李若愚,这是他最熟悉的好看,一点点镇定了他,疏解着他的思念。发丝被风吹乱,遮住了眼睛,李影泽即刻帮他拨开,别在耳后。
“嘶……”
“怎么了?”李影泽低头查看。
“没事,有点疼,连着脖子后面。”
一道红色的划痕从李若愚耳后划向后颈,直至蝴蝶骨。李影泽松了松他的衣领,不敢触摸。俯身轻轻吹气,伤口那里粘了根头发,他想都没想,直接用嘴唇抿去了。
“影泽!”李若愚瑟缩了一下。
“疼吗?”他又心疼,又怕李若愚疼,急忙拿过窗台上李若愚手机,要给沈儒辰打电话。
“不用找沈医生,”李若愚止住他,扣好睡衣,“涂点药就行。”
“万一感染……”
“不会的,”李若愚随意摸了摸伤口,“只是破了点皮。”
“那我来……”
“你快去洗澡,”李若愚后退一步,看了眼短信,“艾琳快到楼下了,粥我帮你装在保温饭盒里,你路上吃。上午的会议,别迟到。”
“你呢?”
“我去趟简氏,有几个设计项目要审。”他伸了个懒腰,朝衣帽间走去。
他们分别出门。一路上,李影泽一语不发。艾琳想对这位副总刚刚完成的巨额订单表达一下感佩之情,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透过后视镜,她看到李影泽在安静地吃早餐,神情有些恍惚。那粥闻上去很香,这几年李若愚厨艺大长,光凭味道,一时分辨不出是他们谁的“作品”。作为首秘,艾琳知道他们未请过帮佣,两个男人能把生活过得如此裕如,也是难得。
虾仁粥一勺勺下肚,李影泽却觉得尝不出味道。嘴唇发烫,鼻息间仿佛还留有李若愚皮肤的味道。
简氏大厦,顶楼的大会议室里,几场会议下来,明年的项目企划,通过了几个,也毙掉了几个。李若愚准确切中了它们合适与不合适的点。简思语坐在首席,全程没说几句话,只是默默看着坐在自己左侧的李若愚——专注而锐利。他终身未娶,亦无子女,在他心里,早已把李若愚视作自己的亲人。
“简董,您看……”李若愚小声问他。他和几个副总交了交眼神,大家都和他一样满意。
“好。”他说,难得轻缓地笑了,想退休的念头又一次涌出来。
散了会,简思语让李若愚和他一起回总裁办公室。推门,简思语的私人医生已等在那里。
“简叔,您不舒服吗?”李若愚有点紧张,连忙扶住他。
简思语拍拍他的手臂,示意自己的医生,“这孩子脖子后面红了一大片,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简叔,我没事!”
“快,听话。”
李若愚只得坐下,解开领口的扣子。
“简董,您放心,只是划伤了表皮,涂一点消毒药水就好,这两天睡觉时注意,不要摩擦到。”
“谢谢!”李若愚转向简思语,“您看,没事的。”
简思语双臂抱在胸前,扬头问他:“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划伤的吗?”
“……可能是腕表上的锁扣吧。”李若愚低垂了眼睫。鉴于那块表过于高昂的造价,温蒂坚持加了一枚隐形锁扣,需要扣动两次才能解开。李影泽昨晚大概是只按了一次,然后没有确认表是否取下就睡了,裸露出来的隐形扣划伤了自己。从耳后到后背,在自己睡着时,他这么用力地……抚过吗?怎么会……李若愚失神了片刻。
“难道是那块表?”
“大概是。”
“真是万众瞩目啊,多少人向我打听,希望能通过我联系你,再定制一块。”
李若愚笑了:“可不敢再接订单了,太耗时间。”
简思语示意医生离开,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和李若愚两人,“造价委实不菲,所以他们都和我说,你大概是有了爱人,这是表白的礼物吗?”简思语脸上挂着淡笑,笑意却未及眼底。他和李家一起经历了当初那场灾难,他知晓李若愚的隐疾,也知道出于这个原因,李影泽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可是越发的,他觉察到这两人之间的一些变化。如果感情在不可抑制之前转化为深厚的友情,那么,这两个孩子也许能够走一条更加轻松的路。对于有些事情,社会舆论其实并没有那么包容。
“不是的……”李若愚有一瞬的局促,连忙转移话题:“您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定制一块送您。”
简思语笑着摇头,轻轻摩挲腕上的老式手表——他拿第一个世界冠军时,老师简书语送给他的,几十年了,从未离身。
“那表,阿泽短时间内也许不会戴了。”简思语蓦地说。
“为什么?”
“因为划伤了你。”
李若愚抿起嘴。简思语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沉默了。
回去的路上,李若愚对艾琳说:“李影泽的机票退掉,珠宝展他大概不去了。”
“可副总已经值机,还让我和您说,你们的行李他已整理好。”
“好吧。”李若愚靠在颈枕上,看向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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