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勒再见到艾丹是第二天的夜里。
半小时前他还在围观酒馆里的一场赌局,赌注是一对双胞胎姐弟,他们被关在笼子里,脸上画了代表奴隶小孩的白鸽图案,满面惊恐地注视这群人如何决定他们的命运。
托艾丹的福,维勒看不懂赌局,直到结果将要出来时才猜到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将落入谁手。
他跟着最终赢家出了门,在一个小巷子里解决了对方的护卫。
拧断最后一个人的脖子,把笼子里的双胞胎放出,正打算把那位赢家塞进狭小的笼子里事,却看到双胞胎的四只眼睛里映出了他的身形。
“……大哥哥。”一个孩子怯怯地唤道。
维勒与那孩子对视了很久,才摸了摸下巴,嘟囔一句:“我还是第一次从其他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呢。”
他莫名其妙现了形,不用想都知道与艾丹有关,维勒猜不到他又犯了什么毛病,但这个变故让他决定当即去找对方。
当然,得先送这两只小“白鸽”到安全的地方,否则他们走不了多远又会被人抓去。
维勒把这两个孩子安置在一家旅店里,根据自己的感应找到了地下比试场。
那里此时已经人山人海,场地虽然不如大角斗场,气氛之热烈却毫不逊色。
维勒用钱开路,换来大量银币,被侍者带到最好的座位。
“您可以随意下注,”对方递给他一面写了编号的木板,“根据您的押注,我们会安排选手的场次。”
维勒虽然能感应到艾丹,但光看那堆数字可看不出那个指代了对方,只能问:“每个选手能介绍一下吗?”
“那可就太多了,”侍者道,“我们半个晚上就会消耗掉一半的人选,您只看颜色就能辨别,编号被涂黑就说明选手已经出局,白色则是尚未上场。”
“那么红色呢?”维勒指着木板上最醒目的数字。
使者露出一抹笑:“说明这位选手从未败过。”
但木板上还有另一个颜色,不,它不是其他颜色,它看起来是黑的,说明这名选手已经不能上场,可底下又泛出红色颜料,两种颜色揉合在一起,形成木板上最为特殊的色彩。
“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血鹰,”侍者说,“他没有败过,但也没有胜利,因为他不肯杀死自己的手下败将,可谁都看得出来他比其他人强得多。所以我们打算直接将他送到大角斗场,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看来这个地下比试场是特殊的选拔环节,维勒说:“如果我一定要点他呢?”
侍者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么以防意外,您需要先支付最高等级的押金,并且付出一名可以充当血鹰的奴隶。”
维勒笑着将自己身上的银币都丢给了他:“我同意,将我自己作为赌注,押注他来出场。”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他抬起手,虚虚指向自己,“那位选手,只能和我战斗。”
艾丹被带出来的时候引起一阵轰动。
他现在的头发长度只到后颈,染色墨水在运输摩擦与战斗活动间已经褪去不少,这让他的发看起来红黑相间,毛燥又卷曲地贴在皮肤上。
他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却又有浓厚的油彩弥补了衣服的缺失。
从脖颈到脚踝,艾丹全身都描绘出各种纹路,一条鲜艳的红线作为视觉中心穿过繁复的花纹,从锁骨一直蔓延到腰腹,又分开来沿着大腿往下,缠绕上凸起的踝骨关节。
他沿着场地走过一圈,身后银币雨点般落下,铺满他脚下踩过的道路。叮当声响不绝于耳,而他没有任何回应,完成任务般坚定不移地往前行走。
维勒看到他的后背沿着肌肉线条画出翅羽的图案,金色臂环与脚链随着步伐折射出耀目的光芒,后腰处系了一条长长的孔雀羽,几乎拖到地面,显得既醒目、又华丽。
他被打扮得如此美丽绝伦,连嘴唇都涂了金粉,描摹过的眉眼锋利又冷淡。比起斗士,更像将要被献给神明的礼物。
这就是地下比试场准备送往大角斗场的人选,这副打扮大概本是想在城主与强大魔物面前亮相,现在却先展示在了这片不得见光的阴暗之地。
维勒喝了一口侍者送上来的酒。
“看你的样貌是克维尔人吧,”对方说,“我们特意为您准备了鹿血酒,以便您在比试中获得更好的发挥。”
“你们可真是太体贴了。”维勒心知他们只是想见识更激烈的战斗,为此送上助兴的酒还不够,还在杯中另外加了料。
但无论是酒还是药都不可能真正对他起作用,要维勒说,能叫他真正兴奋起来的只有艾丹本身。
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被献上的礼物与祭品,而看台上的维勒倒成了决定他命运的一方,颠倒的立场令他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悸动。
维勒将剩下的酒水砸在看台上,在飞溅的猩红血酒中,他一跃而下,空手跳进了比试场。
他落地的瞬间艾丹也回身,全身的装饰击节敲响,面对了他。
“不解释一下我为什么突然拥有了实体吗?”维勒踩着满地银币走来,那些细碎硬片碰撞发出的声响让艾丹想起曾经安德里柯长靴上的银链挂饰。
那清脆轻快的声音是在宣告他的到来。
但一转眼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双眼深蓝近紫的维勒。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艾丹语气平淡地开口,“只是我厌烦了一遍又一遍的战斗,怀疑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享受角斗厮杀的乐趣。”
“也许安德里柯可以吧,他估计会喜欢这种地方。”
“所以你就希望我能站在这里?”维勒好像被这个荒谬的原因逗笑了,“要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这会儿大概还在外面看孩子呢。”
“孩子?”
“两个很可爱的白鸽,比起热血沸腾的战斗,我还更愿意陪伴他们呢。”维勒说,“毕竟我很喜欢孩子,也许是因为组成我的情感里,包含了对弟弟妹妹的爱吧。”
没有人听得清他们的对话,但迟迟不动手已经有看客开始不耐地敲击栏杆,又有人向他们投下各种武器,催促战斗尽快开始。
当然他们谁也不把催促放在眼里,维勒最多给点面子地捡起两把短刀。
他握刀的动作很别扭,似乎不习惯这种武器。
艾丹明白为什么,他只见过安德里柯用短刃,所以维勒也会选择同样的武器。可他自己并不擅长刀,因此只有他记忆的维勒使起刀来别扭得很。他毕竟不是安德里柯。
他也捡起一把剑,一个人来自哪里,基本上从他动手的路数就能看出来。莱顿的剑术优雅挺拔,兼具美观与杀伤力。
但那些都与艾丹无关了,在他作为深渊领主的那几百年里,他的战斗风格发生了太大改变。凶狠、疯狂、却又保持着克制,没有人能看出他的来历。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会被看中,而后送往大角斗场,维勒的出现反倒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也不算打乱,因为结果不会改变。
“我建议你再拿一个盾牌。”战斗开始前,维勒这么说。
很快他就为自己这句多嘴付出了代价。
艾丹的确拿起了盾牌,却根本没打算用它来防御,他直接把那玩意儿当做副武,在长剑被维勒的短刀咬住时狠狠抡起,砸上他的脸。
维勒怀疑自己听见了脸骨粉碎的声音,要是换作普通人类,这一下足够对方失去知觉。
“有必要下手这么狠吗?”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用手掌推动骨头复位,“我明明听说你是不杀人的。”
“和你不需要太见外。”艾丹那身华丽的油彩因为激烈运动开始有了融化的趋势,但不再清晰的纹路却融合成了另一种绚烂的风格,鲜丽到叫人移不开目光,“不过再多杀你一次罢了。”
维勒无奈摇头:“我怀疑你是在发泄什么,就是不知道是图瓦城的人惹了你,还是你想起了那位已经不存在的恋人,又开始拿我出气。”
回应他的是艾丹杀气凛冽的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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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2.11选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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