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丹试图压下心跳，失败了。

……还是跳得很快。

还好此时洛汀不在身边。

早上他睡到很晚才醒，身边已经没人了。

这一觉他睡得太沉，以至于醒后还懵着，直到起了床倒茶时才忽然想到昨夜的事。

但无论是差点让他崩溃的诅咒真相，还是关于轮回之神的线索，这两件影响重大的事此时此刻都没能占据他的头脑。

他一脸凝重地想，昨天晚上，洛汀是不是……亲了他的嘴？

“……”

艾丹彻底清醒了。

他正心神不宁时，洛汀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洗过澡，发梢上还滴着水，这个天气在户外，湿着头发片刻就能结冻。

不过屋子里暖和，他连擦都敷衍，肩头领口很快就浅浅湿了一层。

艾丹忙给他找毛巾，检查他的伤口有没有沾水。

洛汀：“已经没事了，也没冲洗，只是擦了擦。”

耐不住艾丹把他摁在椅子上，把头发擦干了又叫他重换一身干衣服。

洛汀被折腾得有点小脾气：“哪有那么多讲究。”

“我是怕你着凉了。”他越是不在乎，艾丹就越忍不住操心。

最后洛汀还是换了衣服，坐在椅上晒他还没干透的头发。

阳光透过窗洒了一头一脸，他怕光线直射似的偏开少许角度，睫毛上挂一片金芒，显得瞳孔颜色浅淡又剔透。

想到这双眼睛被月光映着的样子，艾丹好不容易压下的心跳再次剧烈起来。

他欲盖弥彰地去将窗纱拉上一层，遮住阳光。

洛汀在他身后问：“拉上做什么，要晒晒太阳才舒服。”

艾丹这才回过神，手里还攥着纱。

“我……”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刚才那一瞬间，他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我担心你会被阳光照得不舒服。”

……好烂的理由。

洛汀也愣了一下，但随即，他的眼神变得更柔和了，像一片风吹过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我没事，”他的语气也温柔极了，“现在不怕光了。”

艾丹不明白，怎么把窗帘拉上一层遮了点光，洛汀反而更加闪闪发光了。

他心里不平静，说话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洛汀看出来没，但以他的体贴，很有可能看出来也不挑明。

艾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问清楚。否则他无意识地疏远对方，洛汀感觉自己受了冷落，又没有做错什么，最终闹出无法弥补的误会来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尽量委婉地问道：“你昨天晚上……有跟我做一些越界的事吗？”

洛汀眨了眨眼，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什么越界的事？”

艾丹看到他那样子就后悔了。

他已经不敢想自己的脸色，一定跟抹了红颜料似的，原来之前逗洛汀时他就是这种感觉吗，真是自己吃了亏才知道恨不得钻地是什么感受。

“没有什么事，可能是我睡迷糊了。”

洛汀哦一声：“你昨天晚上情绪有些不太对，所以我给你喂了点药，想让你睡得好一点。”

难怪他睡得沉，今天醒得还晚。

艾丹说：“谢谢，我睡得很……好……？”

声音夏然而止，他慢慢地、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起洛汀喂药的方式了。

他面前，洛汀还是那纯良极了的表情，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喉结上下滚动，便是一口水咽下去。还有点茶珠挂在唇边，他很自然地舔了下，舌尖很快地撩过又缩回，在嘴角留下一片湿润的痕迹。

艾丹也吞咽了一下。

他记起那条舌头轻柔又不容拒绝地撬开他的齿关，将药片推入他舌根下的感觉。

但现在嘴里都似乎还残留着药物苦涩的味道。

……这算什么，趁人之危吗？

可昨晚他被一种很糟糕的情绪所笼罩，整个人都在将要崩溃的边缘，是这个吻让他平静了下来。

洛汀在帮他，哪怕这个行为未经自己的允许，那也不是在害他。

况且，以他们俩的力量差距，如果他全力反抗了，洛汀不可能得手。

所以就算他意识不清，这个吻也是他所允许的，不能全怪洛汀。

全方位地把锅背下后，艾丹居然比之前感到坦然，放下手缓了缓，他尽量平静地对洛汀说：“昨天晚上，是我先失态了。”

洛汀等着他脸色变幻完毕，最后等来这个结果，哪怕本来就是看热闹，此刻也不由得匪夷所思：“你考虑了这么久，就是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毕竟我比你年长，做错了什么事，也应该先由我来承担。”

洛汀看了他很久，收起了眼底的温和，变成一种耐人寻味的审视。

“其实说这么多，你只是在为我找借口，也为你自己找借口。”

艾丹怔住，他感觉洛汀有点生气。

那种冰蓝的瞳色，一旦眼神冷下来，就会显得无比锐利。让与他对视的人避其锋芒一般，忍不住移开视线。

“你其实觉得我这么做不对，也很不好。可你不想跟我翻脸，甚至也不愿责备我，所以就认定都是自己的错——只要所有的罪责都由你来背负，其他人就可以继续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洛汀往窗外看了一眼，很冷、很锋利的一眼。

“然后你就能若无其事地说，世界还是这么美好，好像什么脏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艾丹觉得他这引申得有点过分：“如果我的处理方式不妥，让你生气了……”

洛汀把那杯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他只是笑：“艾丹，你真是一直都这样。如果不想全心全意地去恨一个人，就会稀里糊涂地去爱。拼命说服自己去接受他，为他一切合理不合理、过分不过分、冒犯不冒犯的行为找借口。”

然后他再次看过来，眼神愈发锋利，攻击性更甚。

“我就是亲了你，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他大方又肆意地承认，带着一股故意要激怒人的戾气，“而且不只是亲吻，我还想跟你做进一步的事情。所以昨晚上没有发生越界的事，因为在我眼里那根本不算过线。”

沉默过后，艾丹谨慎地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抱有某些、比较浪漫的感情？”

本来憋着一股气的洛汀差点就笑了。

“我们大可直接一点。”他说，“我就是想睡你。”

艾丹好像被雷劈了一样，他抽了口冷气，脱口道：

“小孩子不要说这种话。”

洛汀：“……”

后知后觉的艾丹也恨不得把自己捂进地下。

洛汀一言难尽问：“你现在是想把我的一切行为定义成小孩的胡闹吗？”

艾丹也恼了：“没有这个意思，你先不要说话，也不许乱想。”

他是真的有点不满，因为洛汀那番话如同某种宣泄，把对其他人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他不想替别人挨骂，也不想洛汀把对他人的印象加诸在自己身上。

安静了一会儿后，艾丹重新组织了语言。

“我对你还是很喜欢的，”他先定了一个基调，“但不是情人的喜欢，是兄长对弟弟的那种……”

忽然想到洛汀才是有亲弟弟的那个，独生子艾丹的底气便没了一半：“总之，我从未考虑过跟你做那种事……”又想起自己做过的梦，顿时另一半底气也掉没了。

他气势全无，弱弱地说：“你突然告诉我你对我有那种想法，我很震惊，也有点被吓到。所以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应你。”

洛汀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你想说你需要时间思考是吗？”

听起来好像在故意拖延，但艾丹觉得他确实要重新审视与洛汀的关系，于是点了点头。

怕他以为自己在逃避，又补充道：“但就昨天发生的事而言，我并没有很讨厌。”

“不讨厌我，还是不讨厌我的行为？”

艾丹叹气：“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如果你不讨厌，”洛汀做了个手势，“那我还想再亲你一下。”

艾丹：“……”

“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他嘟囔着，还是同意了，只是要求由他主动。

洛汀现在还没他高，如果他不想踮起脚仰着头被亲，就得对方微微俯下身来。

艾丹这么做了，他扶着洛汀的后脑，慢慢靠近过来，轻轻贴上他的唇。

整个过程缓慢又温柔，作为年长的一方，不论怎样，他都希望带给对方一个好的接吻体验。

洛汀的唇瓣是温热的、软软的，因为刚喝过水，还有些湿。倒是他自己的嘴唇因为讲了好些话，颇为干燥，接触之后很快也湿润起来。

没伸舌头，只是吮了一下，又轻轻咬了咬下唇——洛汀身量还未长开，脸也还带着稚气，让他总觉得对方是小孩子、小朋友。

对于小朋友，他只肯亲到这个程度。

午饭后艾丹收到了莱顿寄来的包裹。

这个速度让他很惊讶，他的信才寄出去三天，他以为这会儿还没出克维尔呢。

除了回信之外，还有一大包东西。

衣服、支票就不多说了，一个小盒子里全是各种珍贵矿石，打开来就闪了他的眼睛。

略一思考他就明白，大额支票是没办法应付日常购买的，伊格纳索斯家的小首饰也价值不菲，还容易被追溯源头。

倒是这些漂亮的宝石可以轻易兑换钱财，携带又方便，就是不卖钱，送给别人也很不错——他上封信里提到将自己的银纽扣送给救了他的人，想必父母也是从中得到的灵感。

洛汀还在旁边，艾丹也不避着他，直接把那一盒宝石都倒在桌上，准备挑几个好的送给他。

结果倒出来铺开一桌后，他一眼就望见了那枚熟悉的红宝石戒指。

艾丹：“……”

在对方看过来前，他赶紧把戒指捡走，不敢叫他瞧见。

但随即又意识到，洛汀又不知道这戒指的寓意，有什么好紧张的。倒是母亲应该着急，怎么会不慎将这枚戒指给放进来。

他的动作果然引起了洛汀的注意，他好奇地靠了过来，艾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大方方展示给他看：“这是我母亲的戒指，估计是不小心混进来的，我得给她收起来。”

洛汀凑近看了看，红宝石将他蓝色的眼睛映成妖异的紫。

他看得很认真，末了又抬头冲艾丹一笑。

“是啊，”他说，“看起来就很贵重的东西，一定有特殊的寓意吧，你可得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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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3.11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