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艾丹对着镜子扯了半天,硬是没把那身礼服脱掉。
他已经尽量挑了最低调的衣服,但伊格纳索斯家能出席宴会的服装肯定朴素不到哪儿去。
穿上就花了不少功夫,他对着裙装实在羞耻,只肯让罗莎和妈妈帮忙,三人一起折腾了好久。
现在要脱也是个大工程,还没人帮忙——人都在前头招待那小外交官呢。
艾丹也没脸找门外的女仆,他不想扯坏衣服,只有咬着唇继续自己摸索。
为了掩饰男性的身材,他的束腰收得很紧,将腰勒得细细一圈,幅度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摸索了半天,没找到解开的办法,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有人在敲门,艾丹吓了一跳,刚抓住的绸带从手里滑出去:“请等一下。”
“需要帮忙吗?”门外的声音却不是罗莎或者其他佣人,竟是安德里柯。
艾丹的脸一下又烧了起来。
他想到在晚宴地点外看到安德里柯时,他一身白色裙装,高挑悠然地站在那里,态度坦然至极,完全不理会旁人的目光。
艾丹恨不得转头跳进河里游回家,从此莱顿的户外再也见不到他这个人。
安德里柯绝对是故意的!
想到这儿他又有点生气,生硬地道:“不需要。”
声音里的怒气一下没压住,门外的人停顿了下,问:“你是想直接把衣服撕开吗?也是一种办法。”
刚说完,门就被用力拉开了,艾丹的脸露出来怒视他。
出门前,罗莎特意为他编了发,将红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只在耳边垂下卷曲的一缕,又缀上无数精美的发饰。
现在那些发饰早就被他扯下来,丢在梳妆桌上,鬓边飞乱的发丝可见拆卸时的粗暴手法。衣领也扯开不少,露出锁骨与用装饰小心隐藏起来的喉结。
红发华服本就足够鲜烈,再加上浑身外放的怒意,无需任何华美的珠宝,就足以将他的容貌衬得盛丽至极。
安德里柯看他这凌乱又明艳的样子,有五六秒没有说话。
于是燃烧的怒火又被尴尬取代,艾丹还是受不了在认识的人面前做女性装扮,他把一缕散乱的发拨到耳后,尽量自然地说:“帮我把罗莎叫过来,她会帮我的。”
他想要把门关上,却被抵住。
安德里柯一只手按在门边,缓慢而强硬地挤进房间,这过程里一直他的眼睛看着艾丹,那扑面而来的侵略性让艾丹本能地感觉到威胁。
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将安德里柯拒之门外,或者在这家伙无礼地闯入时直接给他一个恶狠狠的教训。
但是——艾丹试图给自己找个不动手的借口——巨大的裙摆限制了他的行动,束腰更是让他抬手都困难,所以直到被安德里柯扶到全身镜前,他都没有做出什么有效的拒绝。
安德里柯的双手搭在他腰上,他里里外外穿了很多层,从内衣到束腰,还有衬裙与上衣。这么多的布料,居然仍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热度。
抬眼看向镜子,安德里柯与他差不多高,站在他身后,身形几乎与他重叠,一只眼从他发后露出来,蓝得纯粹又晦暗。
那眼神看得他紧张,忍不住想找点话说:“你到底到底几岁了?”
安德里柯的个头不矮,可看脸还是明显的未长开,艾丹压根不相信他官方公布的年龄。不过万一他跟奥列格一样是娃娃脸,那就另说。
“马上十五。”安德里柯将他的头发解下来,打散编好的辫子,重新束成简单的高马尾。
在艾丹表达惊叹前他又道:“不过这不是我的真实年龄。”
“什么意思?”
安德里柯没有直接回答:“还是叫我洛汀吧,这才是我的本名。女皇赋予我的名字,说实话我并不喜欢。”
“你就这样直接告诉我?”
“不喜欢吗?”安德里柯说,“以前我向一个刚见面的朋友说出自己的真名,你可是计较了很久。”
艾丹不知道他是指什么,他没印象,而且也不觉得……嗯,自己有那么、善妒。
但是想想那些信里表达出的浓烈感情,艾丹又不太确定了。
既然不确定,他也不敢随意反驳,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就见对方的眼神柔和下来,看得他心里也是一软。
结果下一秒,安德里柯就在他露出的后颈上轻轻一吻。
“!”温软的嘴唇擦过皮肤,脖子本来就是人的敏感区域,艾丹差点把他摔出去:“洛汀!”
“哈哈哈……”安德里柯、不,洛汀放肆地笑起来,那外交官的派头完全撤下去,他就跟他恢复的名字一样,成了一个顽皮捣乱的克维尔少年。
艾丹被他一笑也没了脾气:“别闹,不是说帮忙的吗?”
洛汀笑道:“马上为您服务,少爷。”
艾丹瞪了他一会儿,感觉脸又在发热,赶紧收敛视线站定不动,一副耻高气扬等着侍候的态度。
洛汀就像个忠实的仆人一样,没有再有过线都举动,按部就班从后面解开他脖子上的锁骨链,帮他脱下手套,零碎物件都拆下来后,是打着无数蕾丝的裙摆外罩以及分量扎实的裙撑。
最沉重的东西都去除掉,艾丹差不多就是穿着女式连衣裙内衣站在他面前了。
那身行头实在太大太沉,艾丹浑身一轻的同时,才能清楚地看到镜子里,一开始被他遮得严实的洛汀的装束。
和他竭尽全力靠近异性、掩饰男子特征的装扮不同,洛汀虽然也穿着裙装,衣服的剪裁与设计却都没有刻意展示女性的曲线,上半身像军装与男式礼服的结合,垂下的裙摆未配裙撑,自然地垂落着,层叠却不拖赘,显得干练利落。
这让任何长了眼睛的人都能认出他是个穿裙子的男性,却又没有太违和的感觉,因为这身衣服的风格本就偏向中性,穿在洛汀这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身上倒让他更显英气。
“这是女皇身边近侍女官的服装,”看出他的好奇,洛汀解释,“要美观大方,也要方便行动。”
“很适合你。”艾丹说。
夸他适合穿裙子?洛汀差点笑了,这可算不得赞美。
但礼尚往来地,他也说了句:“你的穿着才是漂亮极了。”
很显然,艾丹也没把这当做值得高兴的夸赞。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束腰未解,腰肢依然纤细到近乎残忍。内脏被压迫的憋闷感让他呼吸频率加快,时间久了会头晕到看不清路的程度,好在他没穿太高的鞋子,否则走都走不稳。
洛汀为他解开束胸的绑带,胸骨释放的一霎那艾丹眼前都黑了下,回过神来他已经靠在洛汀怀里,对方就着这个动作将那个折磨他一晚上的束胸完全褪下,丢在一边。
“……剩下的我自己来。”这玩意儿脱掉的一瞬简直舒爽得像活过来一样,艾丹怀疑自己的腰腹已经被勒青了。
洛汀置若罔闻,他把他抱到一旁的软椅上,单膝跪在地上。艾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在他反应之前,洛汀的手已经探进了连衣裙内衣下摆。
微凉的手指贴在大腿内侧,轻轻一挑,解开了系在腿上防止袜子脱落的丝带。
浅色丝带随着长袜一同掉在地上,艾丹知道他们都是男性,可洛汀的手伸到他裙子里时,他还是感觉怪异极了……好吧,穿裙子这件事已经够怪异了。
艾丹并拢双腿,不着痕迹避开洛汀想为他解开另一条丝带的手:“你不换衣服吗?”
“我的衣服穿起来可没那么难受,只要你父母不介意,我可以保持这样的打扮度过今晚。”
他适应良好得令人嫉妒,穿什么根本不会影响他的情绪。
洛汀抬头看到艾丹表情,笑了笑:“女皇举办过一次着装互换的聚会,让男人涂抹脂粉换上裙子,女人贴着胡子一身正装,身份完全对换。我参加了这个聚会,在女官的指导下换上华丽的裙子,和女皇跳了一支舞。”
而且还是他跳女步,女皇跳男步。跳完一曲女皇称赞他仪态大方,洛汀怀疑这是因为自己的舞姿实在没什么好夸的,只有一个态度还算端正的优点。
毕竟在场的男士都还在适应沉重的裙摆,心理上也不能接受自己这样的装扮,洛汀只要对女装足够坦然,就已经显得很不错了。
艾丹说:“早知道你这么容易接受裙子,我就不穿成这样去赴宴了。”
他这话带着一点抱怨,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这是对于亲近之人才有的撒娇口吻。
倒也不是他很能接受,他只是心甘情愿接受女皇的安排,更何况那换装宴会严格说来还是因为他的缘故举办,穿裙子也是愿赌服输。
洛汀没有解释许多原因,只是笑:“谁叫你不提前跟我说。”
艾丹:“……”他那时又不认识他,哪里知道这位外交官的脾气。
不过话说回来,洛汀对他如此了解,举止又是毫不掩饰的亲昵,可以想到曾经他们有过多么亲密的关系。
艾丹几次想问都没有说出口,他实在太好奇、太想知道与洛汀的过去。但正是因为太在意,反而不敢轻易询问。
看洛汀对他的态度,两人应该没有闹出不可原谅的矛盾,最坏的结果就是好聚好散——那枚被还回来的红宝石戒指实在是艾丹的心病,他不知道洛汀是因为长久没有得到自己的消息失望返还,还是赌气之下的冲动之举。
洛汀也完全不提这件事,他就像个亲密的爱人那样,给艾丹换好衣服,又在克里斯夫妇的邀请下欣然留宿白桐庄园。
罗莎收拾到一半的屋子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就是她带着人去房间时,这位第一次拜访的客人表现出了对这栋建筑的熟悉,自在悠闲得仿佛在自己家花园闲逛。
罗莎笑道:“是少爷向您介绍过庄园的布局吗?”
洛汀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在经过走廊时看了一眼南边的房间。
“那是老爷和夫人的房间,”罗莎见他驻足,顺着他的视线方向,解释道,“也是伊格纳索斯家族历代家主的房间。”
“哦。”洛汀好像完全不在意地点了下头,转身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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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3.27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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