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山道又窄又细又曲折,家在东边。
天蒙蒙亮,她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山路了。
日头一点一点爬上来,她走在山间被荒草淹没的小路上。路很快消失,荒草乱石,风卷着沙尘,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中午日头毒辣,汗水混着尘土往地上滴,喉咙干得冒烟,荒野茫茫,只有风声和鸟叫。
方向早已经分不清了。苏家在东边。可东边是哪里?眼前只有起伏的土丘和望不到头的野草。
鞋底磨穿了,脚底的血泡粘着沙土。她脱了鞋,赤脚踩在滚烫的砂石和野草上,一直疼到麻木。
走到日头偏西,眼前发黑,她摊平了趴在沙土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具要晒干的僵尸,有好心人给她淋了一壶水,她趴在地上缓过劲来,又站起来继续往东走。
“苏诤。”
“苏诤。”
她眼前发黑,耳边全是那夜的呼喊声,火光落幕,最后沉在妖族的脸上。
“小七……”
夜风寒冷,她平摊在一个土崖凹陷处,握紧领口下冰凉的玛瑙石,睁眼望着天上璀璨的星星,呼了一口气。
……
十年前,仅有四岁的苏诤跟着姐姐,丫鬟仆人,亲爹后娘一同上街看花灯。
街上灯火照得恍如白昼,挂满了各色各样漂亮的灯笼。她看看这边,瞧瞧那边,时不时还要蹲到小贩前面,用手点点他们摊上摆着的乌龟,小姑娘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对这种能伸头缩头的小动物好奇的不得了。
这是苏诤为数不多的,能穿的干净整洁,且有人照料的日子。
与她出身高贵,一出生便得了惠泽大师命批,而备受瞩目的姐姐不同,苏诤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离世,苏父苏正宏看重男丁,但又因为自己子嗣不兴,只令后院里几个老婆子照顾她,自此不管不问。
女孩子在宅院里长大,春夏秋冬,她身上穿着的永远是跟不上季节的衣裳,冬天是漏着脚踝的裤子,夏天是打着补丁脏兮兮的棉衣。她没娘教也没有爹管,没有人教她洗脸,穿衣服,怎么用筷子,使勺子。
好在她胆子大,好大的大黑狗她也不害怕,她会从地上捡起石头去砸。她脾气凶恶,小小的一只就很会炸毛了。
十年前,仅有四岁的苏诤随着亲爹后娘一同上街看花灯。
过年了,她被洗得干干净净的,苏诤穿着花棉袄,远远地跟在后面,只有一个丫鬟姐姐留着点心叫她别被人贩子抱走了。
春节时候正是热闹,一家人玩得十分尽兴,哪怕是苏诤都开心得不得了,回去路上一行人恰巧遇见一癞头和尚。那和尚化了斋饭和银钱后迟迟不走,指着抱在苏父怀里的苏家长女苏缨笑的牙不见眼,连连称福,片刻后又看见跟在大人后面的苏家二女儿,又连叹三声。
“此女质蠢,留之为患。”那癞头和尚头快摇成了拨浪鼓:“施主,你把这么个赔钱玩意儿,引来灾祸的祸害留在身边干什么。”
“她命里带煞,八字克亲妨族,留着她,轻则家宅不宁,重则……重则血光滔天啊。”
小苏诤拿着一只小乌龟,歪着脑袋看他,小女孩两只眼睛圆溜溜的,水灵灵的,根本不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走在前面的苏父脸色铁青,什么也没有说,一个月后,路边有老头收徒弟,苏诤被匆匆地送出了家门。
于是,十年未归。
想了想,姐姐名字换成了第一版,苏缨,后面慢慢改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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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回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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