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孙亭长在福源镇的威望如同宋毅在中清城的威望一般高,是以骚动的人群一听闻孙亭长来了,都自动往两边分散,让出了一条足够二人并排通过的道。

宋如许正对着镇门口,自是一眼就瞧见了孙亭长,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头,穿着一袭暗蓝色的官服,头冠有些许歪斜,腰带也系的颇有些凌乱,想来是听到衙役报信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孙亭长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希冀的看着他。

他们希望孙亭长能代表百姓惩治贺寻,却又害怕宋如许的手中的腰牌。

但孙亭长到底是过来惩治他的,还是来保护他的呢。

宋如许唇边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但不待她唇角弧度变大,孙亭长身后猛地窜出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在众人包括她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那道身影如弦上箭一般直直的冲到贺寻所在处,二话不说上去对准了他的脸就是一拳。

宋如许吓得趔趄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

“孙逸风,你疯了?”贺寻瞪他,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孙逸风咬牙切齿,道:“林夫子因你而死,你却躲在都府不肯回来?你怎么对得起林夫子从前对你的教导。”

贺寻闻言,方才还高涨的气焰顿时像被一盆水浇灭了似的,眼尾微垂,瞧着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孙逸风一张脸铁青,看着他痛恨道:“你别以为你装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原谅你!”

宋如许挑眉打量他,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袭红黑色劲装,身量极高,皮肤白皙,五官却长得略有几分稚气。

——这便是原剧本里与贺寻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孙逸风了。

“贺寻,你看我怎么教训你。”孙逸风言罢,便冲上去同贺寻扭打在一起。

贺寻素来有福源镇一霸之称,受到挑衅自然不会忍让,更何况这人是同自己势如水火从小打到大的孙逸风。

两个功夫都不错的人此刻像小学生一般你一拳我一脚,招招肉搏,将自己有功夫之事全然抛在脑后。

贺寻一脚踢在他的腰腹处,得意的笑了笑:“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又有哪次打赢过我?”

孙逸风气极,不顾腰腹之痛又扑上去与他厮打在一起。

两个小学鸡打架,宋如许在一旁观看的津津有味。孙逸风不论是耐力还是力气都是比不过贺寻的,不过几个回合他便落了下风,孙亭长在一旁急的直吹胡子,对在一旁的衙役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他两分开!”

正巧这时贺寻一巴掌呼在了孙逸风脸上,孙逸风则扯下了贺寻用以束头发的束带,二人你扯着我的脸,我扯着你的头发,互不相让的模样逗笑了宋如许,少女揣着手站在一边,“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着急上火的孙亭长这才猛地想起还有个大人物亲临,他看着在一旁笑的眼睛弯弯,露出洁白牙齿丝毫不端庄严肃的宋如许,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宋、宋大人……”孙亭长颠颠上前,不卑不亢的朝宋如许行了一礼。

此时衙役已经将打架的两个小学鸡分开了,二人的形容都颇为狼狈,宋如许觉得甚是有趣,敷衍的应了一声孙亭长。

孙亭长出了一身的虚汗,陪着笑道:“您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进镇,再仔细商榷,您意下如何?”

宋如许总算将目光移到了孙亭长身上,继而她点了点头,冲一边的贺寻招手:“贺寻,走了。”

贺寻挣脱衙役,走至宋如许身边,当着诚惶诚恐的孙亭长的面,屈起手指弹了弹宋如许的鼻尖,然后他挑眉挑衅的看了一眼孙亭长。

“幼稚。”宋如许摸了摸鼻尖,瞪了他一眼。

孙亭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的转过身,面对着骚动的人群,理了理自己的衣冠,轻咳一声,道:“各位,关于林夫子自缢一事,如今贺寻已经回了福源镇,我会把他带回去审问,届时这件事究竟是否与他有关,我都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天色已晚,大家还是早日回去歇息吧。”

言毕,他朝衙役摆了摆手,四散的衙役立马便整装列队,排在了孙亭长身后。

“孙亭长,您是大家的父母官,大家都很相信您。”

“对啊,您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贺寻这些年没少欺压我的孩子,您也要为我们做主啊。”

孙亭长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人群安静,他恭恭敬敬的将宋如许让出来,高声道:“大家放心,有都府来的宋大人在此,我一定会刚正不阿,秉公处理。”

宋如许微笑着点点头,不复方才闲散看戏的形象。

“我困了。”宋如许对孙亭长道。

“既然这样,那您就先随下官移步孙府,明日再查案,您意下如何?”孙亭长赶忙接过话头。

宋如许却摇了摇头,看着贺寻:“抱我回你家。”

孙亭长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虚汗,几乎恳求的看着贺寻,在他的印象里,贺寻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如宋如许这般看起来就娇滴滴的女人,可偏偏她身份尊贵,得罪不得,若是贺寻拒绝……

下一秒,孙亭长目瞪口呆。

他看见平日里素来挂着不耐烦表情,对谁都臭着一张脸的贺寻竟然乖乖的上前,一把将宋如许抱在了怀里,甚至凑到她耳边对她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

孙亭长梦幻了,他总觉得事情有些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但贺寻抱起宋如许,凑在她耳边说的却是:“你少给我得意。”

宋如许挑眉,探了探脖子,回道:“我可是在帮你。”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处,贺寻几乎浑身僵硬。

一行人拨开人群进了福源镇,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影,贺寻抱着宋如许走在最前头,孙亭长陪在一侧,一袭红衣面色不虞的孙逸风则被两个衙役死死看住,落在队伍最后方。

“喂,孙老头。”贺寻皱着眉,不大耐烦的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亭长瞪了一眼贺寻,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宋如许,见少女面色平静,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道:“林夫子在书院的房间里自缢了,但现场如何看都不像自杀,书院有人放话说看见你前些日子与林夫子争吵过,再加上你又在福源镇消失了几日……”

贺寻嗤笑一声,不屑道:“一群蠢货。”

孙亭长这下倒是点了点头,也觉得百姓有些妄测:“林夫子虽然不是自杀,但瞧着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想来这个人令他颇为放心,万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他所害,而你平日里同林夫子关系恶劣,他不会对你没有戒心……”

孙亭长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贺寻又轻笑了一声,笑声在夜里听来无端有些渗人:“你错了,我的意思是,若是我要杀这个老头,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

“老头”二字,他咬的尤为重。

孙亭长单薄瘦削的身子在凉风习习的夜里小小的瑟缩了一下。

长长的队伍在一座府邸面前停了下来,贺寻停下脚步,下巴一挑开始撵人:“好了我到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明日我派人再来贺府带你去衙门。”孙亭长严肃道:“你别轻视此事,务必要配合衙门,否则你跟你爹都不保,懂了吗?”

贺寻却已经抱着宋如许上了台阶,他走的稳当,连头也不回:“啰嗦。”

贺家在福源镇也算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从大门而入便是一个大大的院子,正对着大门的是厅堂,两侧各有四间房,而此刻,贺老爷正端坐在厅堂中,手里拿着一根两指粗的细长竹条,等待着贺寻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

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贺寻一只脚踢开了虚掩着的门,由于力气太大门被踢的哐当一声,宋如许在他怀里也感受到了他胸腔发力的感觉。

“不孝子,跪下。”贺老爷在他入门的一刹那怒道,酝酿了许久的火气劈头盖脸的朝着他砸来:“你知不知道你……”

——话未说完,他便从座位上惊跳起来,原本威严的神色顿时荡然无存,看着贺寻怀里的宋如许,他张大了嘴愣是没有发出一个字。

宋如许朝他挥了挥手:“嗨,贺老爷,好久不见啊,今日吃的可好?”言毕看了一眼他颇为富态的身形,眼睛弯的更胜:“想来贺寻不在家,您过的很是舒心呐。”

她话音刚落,贺寻便一把将她丢下,她借了一只脚的力道勉强站稳,尔后便瞧见贺寻竟然真的“噗通”一声跪下了,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的看着贺老爷,一副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壮烈形象。

贺老爷脸上的神情又变了一变,他看了一眼宋如许,嗯,尴尬。再看了一眼贺寻,嗯,气死他了。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剧烈抖动,然后闭了闭眼极力压制,睁开眼时,一切情绪烟消云散。

“起来说话。”贺老爷迎了上来,对贺寻冷淡道:“你的事我日后再同你算账,先将宋小姐请进去。”

“阿虎,去将药箱拿过来。”

贺老爷察觉出宋如许的脚似乎有些扭伤,但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碍于天色已晚想来大夫已经睡下,是以他便想着先给她上点药。

贺寻又起身,瞥了一眼笑的略有些狡黠的宋如许。少女对上他的眼神,漂亮的杏眼弯了弯,道:“贺老爷,我的脚是因为贺寻扭伤的,是不是也要让贺寻给我上药?”

贺老爷连连点头赔笑:“那是自然。”

“宋如许,”贺寻咬牙瞪她:“你别太过分。”

宋如许眼尾立马就红了,她委委屈屈的垂下眼,走了两步便一副迎风就倒摇摇欲坠的模样,贺寻下意识的上前扶住她,等自己的手触碰到她的时候,又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都已经有应激反应了。

宋如许却欲拒还迎的推了推他的胳膊,顺便捏了一把他硬邦邦的肌肉,在男子羞恼以及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赶忙岔开话题:“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说着她推开贺寻走了两步,紧接着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贺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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