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将军偷听

要是没记错,那一场方若言第一,冯照临第二,紧随其后的就是这个时锦绣。

那会儿管家还说,这前三个新人里两个都来自南边儿,方若言出自是商贾之家,时锦绣更是个芝麻小官的孩子。

符卿云头一次听见这个消息时,还以为那朽木一般的朝廷里,终于要流淌些新血了,没想到换汤不换药,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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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卿云在后方处置了这个贼,才跟着两人往城外去。

跟了一路,也听那时锦绣说了一句。

这人打小就想入仕途,一心想着用自己的学问去报效朝廷。那会儿这什么春考,秋考才刚刚出来,乱的很,家里不让他掺和。眼下多少轮了,他终于能说服家中父母前来一试了。

“说了这么多,还没听方兄说几句呢,方兄呢,也是为了报效朝廷,才去京都的吗?”

二人坐在驿站旁四面漏风的茶亭子里,一旁的小贩正煮着热茶。

“是,也不是。”

柳倾秋眼中多了几分动容。

曾几何时,他与方若言在小院读书,为的也是有朝一日能走入仕途,但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早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条路了。

但这条路走不走的下去无所谓,他只要走到门口就好,哪怕一死。

柳倾秋喝了口茶,沉声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我……”

“你我都有长成参天大树的机会,何必要背靠什么大叔。正是多年前那个文官跪在宫门外十天十夜,献上了科考制,你我才有今日走入仕途的机会。不论为了什么而读书,这临门一脚,我总要走下去。”

时锦绣的话,让柳倾秋的目光滞了一滞。

坐在不远处的符卿云也为之动容。

“报国”二字,他从生下来就知道了。可报了这么些年,到底有什么成效呢。

符卿云死后这段日子,其实一直很迷茫,那信上的“按兵不动”,一是为了不起争端,二也是因为心中困惑。

人在沙场上,手中有刀枪,身上也有力气。

人死了以后,眼见将军府落寞,下人仓皇逃窜,又见朝上那些平日里叫他“符小将军”的人,为了避嫌,将与他有关的东西悉数烧毁。

他心下的迷茫与困惑无人能解。

今日时锦绣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这身在庙堂,想有所作为,哪有不流血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那叫张怀亦的小文官在牢里待了十年,出来又跪了十天十夜,刚献上计策,人就撒手而去了。

多年来这所谓的“科考”被无数官员修修改改,到今日才行了这么几次,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成效呢。

“时兄弟说的对,柳……方某自愧不如。”

柳倾秋自知自己的境界不如时锦绣,时锦绣为的是天下,而他为的是个人恩怨。

世上有李茸那样的人,也有像时锦绣一样的人。这广阔天地,多的是灵气,多的是抱负。

“方兄更是厉害,你那篇劝学论我读过,为天地光明而读书,为己身清明作学问,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时锦绣说话时,眼中的光快要溢出来。

“是吗?”柳倾秋勉强笑了笑,只可惜作出好文章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时锦绣点了点头,接着道:“这世上的人这么多,我只佩服两个,一个是为天地光明而读书的你,一个是为百姓血战三日,死在沙场上的符小将军。”

这些字实打实的戳中了柳倾秋的痛处。

符卿云听到这些话,便知道柳倾秋心底下又在感伤。

好巧不巧这时锦绣钦佩的两个人,都已经入土了。

“可是朝中说符将军通敌叛国。”柳倾秋沉声叙述了这个事实。

时锦绣闻言,为柳倾秋倒了一杯茶,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想方兄应该不这么想吧。”

多的话,在此处也不好说了。

柳倾秋看向时锦绣的眼睛,他看到一双清澈又怀有期冀的双眸。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前路并不孤单的感觉,或许这条路一开始就不孤单,那些死去的人,留下的灯火,已经足够照亮他的前路了。

柳倾秋的目光透过时锦绣,落在不远处。

符卿云恰好抬头,两人就这么有了一瞬的目光交汇。

这一瞬间符卿云觉得自己活过来似的,仿佛有血液已然在体内流动。

是柳倾秋让他长出了“血肉”吗。

“将军。”

柳倾秋感受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发现四下里只有停歇的商人在看自己。

是错觉吗,还是符卿云真的在附近。

“将军,你在这里吗,如果在,又为什么不能与我相见。”

柳倾秋的心声传入了符卿云的脑海。

符卿云坐在原地,攥紧了手。

生离死别是寻常人难以承受之痛,此刻不见,对柳倾秋或许残忍,但如果今日相见,以后连在梦中相见的机会也没有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

冬日的茶棚不比往季,四面漏风,不是久待之地,几人很快动身往城外去。

符卿云之前从未见过时锦绣这个人,但经过半日的相处,能感觉到此人真诚大方,心中又有抱负,所做所行,不像是能伪装出来的。

柳倾秋这人一身傲骨,心思也单纯,又重感情,若是能与时锦绣做个伴,一起去春闱,路上说说笑笑,符卿云也放心些。

或许是几人心有灵犀,时锦绣很快便提出想与柳倾秋结伴往京都去的想法。

柳倾秋本想拒绝,但时锦绣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不止是结伴而行,更是当场结拜。

符卿云看柳倾秋赶鸭子上架一般,说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也有如此被动的时候,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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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锦绣说自己是奈不住家里的唠叨,这才决定独自北上的。

“你呢,方兄,你又是为什么要离开伏鱼镇?这地方没那么冷,也没那么热,难道不是备考的好地方吗。”时锦绣把桌上的苹果掰开,递给坐在对面的柳倾秋半个。

柳倾秋接过苹果,只道:“留在家中总是助长人的惰性,不如出来见见世面。”

“也是,方兄说的对,这世面迟早要见,而且……”时锦绣说到此处,将声音压低了些,继续道,“我听闻排在咱们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病了。”

“病了?”

“对,好像姓张,说是名次一出来就病了,起不来了,方兄不觉得奇怪吗?”

时锦绣说完,目光落在了柳倾秋的身上。

显然他并不相信柳倾秋口中的“惰性”,这番言论是试探,也是交底儿。

柳倾秋攥紧了手里的苹果,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心下,多少都存了点儿东西没有跟对方交代。

时锦绣见柳倾秋不语,接着道:“方兄,时某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我看的出来你眉宇之间藏着心事,若是他日愿意倾诉,时某愿为方兄分忧解难。今日也不早了,方兄早些入睡。”

时锦绣说完,也不有犹豫,起身便离去了。

符卿云直接跟了过去。

时锦绣走出房门后,深吸了口气,眼眸中泛出些许泪光。

这人说柳倾秋心下有事,恐怕自己身上的事也不小。

符卿云一路跟着时锦绣回房间,待这人开始宽衣解带之时,才发现了端倪。

符卿云只看到时锦绣的肩膀,但仅仅是一点,便已然能确定了。

非礼勿视,符卿云很快转过了身。

虽只是匆匆一瞥,符卿云还是看到了时锦绣肩头的疤。那样长,那样深的疤痕,便是军中将士身上也少有,得多大的命才能活下来。

“兄长,你从前总在我面前说这个方若言的好,他真的值得相信吗,他与那些明哲保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时锦绣的声音不似往日低沉,那是一种安静而沉稳的声音,最适合在入夜后,娓娓而谈。

果然是个女子。

符卿云在门外守了很久,确认得不到什么线索,才回了柳倾秋的房间。

柳倾秋一如既往没有早睡。

符卿云刚进门,就听见柳倾秋神神叨叨的对着玉佩说话。

“将军,时小公子的话,我听的明白,但人心难测,我不能回应他,你会怪我吗?”

柳倾秋眉心微蹙,拇指轻轻抚过掌心的玉佩。

符卿云自然不会怪他,这个时锦绣出现的突然,又是一番热血心肠,确实显得奇怪。

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柳倾秋,忽然意识到这几天和柳倾秋相处的日子,比他之前加起来都要多了。

以前总是在军中,回来也住不了几日,又要上朝,又要见各色的人,与柳倾秋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这人也是个死心眼,都没见过自己几次,眼下居然要为自己做这么多事,真是……真是笨。

符卿云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柳倾秋说一句,他听一句。

他记得之前柳倾秋的话没这么多,这会儿他死了,柳倾秋倒是打开话匣子一般,什么大事小事都能说上几句。

这人之前都是一个人住,难不成也是这般喜欢自言自语吗。

光明正大的偷听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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