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像一场突袭的暴风雪。
许合欢蜷缩在厚重的羽绒被里,骨头缝里渗着细密的酸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
手机在枕边固执地震动,屏幕的光在昏暗房间忽明忽灭。
她却连抬手的力气都被抽空。
门铃的响声穿透了昏沉的意识。
起初模糊,继而清晰,锲而不舍。
笃、笃、笃——
像锤子敲打着她混沌的神经。
她挣扎着,像离水的鱼,从湿冷的被褥中挣出。
毯子胡乱裹在身上,脚步虚浮地挪向门口。
冰凉的门板透过薄毯传来寒意。
她凑近猫眼。
扭曲的视野里,江稳紧锁的眉头和焦灼的眼神瞬间放大。
他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肩头被雨水洇湿一片深灰。
另一只手正抬起,准备再次按铃。
她拉开沉重的门。
冷空气裹挟着室外的湿意瞬间涌入。
“你怎么……”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她扶着门框,弯下腰,咳得眼前发黑。
“电话不接,咖啡馆没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更多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不容分说地覆上她滚烫的额头。
掌心传来的温度对比她皮肤的高热,让他脸色骤然沉下,下颌线绷紧。
“这叫没事?”他语气严厉,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几乎是半抱着,将她带回卧室,安置在床上。
购物袋被放在床头柜。
他快速翻找,拿出电子体温计、退烧药、消炎药。
还有几个保鲜盒,装着清粥小菜。
最底下,是一个保温壶,隐约飘出冰糖雪梨的清甜——是张阿婆的手笔。
他化身成最生涩却最专注的看护。
撕开体温计包装,动作有些笨拙地塞进她耳蜗。
“嘀”声响起,39.8℃的数字在昏暗光线下刺眼。
他眉头拧得更紧,拆开退烧药,仔细看说明书,倒水,递到她唇边。
“先吃药。”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她顺从地吞咽药片,温水滑过干涩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他又拧了热毛巾,水温调得恰到好处。
避开她躲避的眼神,仔细擦拭她滚烫的额头、汗湿的颈侧。
动作有些僵硬,却无比轻柔。
微凉的湿意带来片刻的舒适。
“咖啡馆……”她哑着嗓子,破碎地挤出担忧。
“关门一天。”他头也不抬,拧干毛巾,“天塌不下来。”
“张阿婆她们……”
“打过招呼了,让你安心休息。”他打断,语气不容置喙。
“可是……”
“没有可是。”他端起那碗温热的清粥,白米熬得软糯。
用勺子舀起一小口,仔细吹凉。
递到她唇边。
“张嘴。”
昏黄床头灯下,他专注的眼神近在咫尺。
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笨拙的关切。
所有的坚持瞬间瓦解。
眼眶发热,她乖乖张嘴。
温热的米粥带着朴素的香气滑入。
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奇异地熨帖了四肢百骸的酸痛。
他喂得很慢,很耐心。
一勺,又一勺。
沉默在两人间流淌,只有瓷勺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响。
一碗粥见底。
他替她掖好被角。
“睡吧。”
声音放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调暗了床头灯,只留一盏角落的小夜灯。
自己则拖过书桌旁的椅子,安静地坐在床边的阴影里。
窗外,冬雨敲打着玻璃。
淅淅沥沥,时密时疏。
黑暗中,他的存在感却异常清晰。
均匀而低沉的呼吸声,成了最安心的白噪音。
像温柔的潮汐,拍打着意识模糊的岸边。
半梦半醒间。
一只微凉的大手,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
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黏在皮肤上的发丝。
指尖不经意掠过滚烫的肌肤。
带来一丝短暂而清晰的清凉慰藉。
她沉入更深的睡眠。
那份笨拙的温柔,成了病中最深沉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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