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影棚中心的光线是明亮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影棚里。

包括祁今。

祁今并不常笑。

但笑起来却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只是轻笑。

顾允涅垂眸，能看见人冷白得近乎病白透明的皮肤，与之相反，嘴巴却是殷红的。

只是轻笑，嘴角有浅浅的括弧。连眉眼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空气中飘浮的微小轻飘的灰尘颗粒。

此刻也跟着舞动得轻柔。

顾允涅先是看愣了下，随后想起人为什么而笑。

老婆是看着别人笑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胸口一闷的顾允涅眼一沉，手上的动作却已经是先快脑子一步了。

“顾允涅？”眼前忽然一片黑暗，祁今微皱眉，伸手抓住覆盖在自己眼前的手，“你在做什么？”

顾允涅能感受到祁今上下扇动的睫毛触过自己的掌心。微痒。

顾允涅舔了下唇。

朝人更贴近了分。声音哼哼唧唧，“不可以看别人……”

祁今：“……”

祁今把人的手拿了下来。

顾允涅坚持了下，还是不敢用力。

但却享受着手被祁今握着。

一旁的工作人员听到了动静，想回头但又不敢回头。只悄悄竖起了耳朵。

“别闹。”祁今松开了人的手，声音冷淡。只把顾允涅的小动作当做是耍性子。

目光继续投放在影棚中心的vv身上。

中场休息工作人员要买饮料，小助理过来询问想喝的饮料，频频打量老板身边的新人。

祁今看了眼顾允涅：“想喝什么？”

顾允涅立马咧嘴：“我要喝和你一样的。”

“一杯冰美式，给他可乐。”

顾允涅：“……”

“还有，vv的给他百香果茶，不加糖。”

“好。”

顾允涅的耳朵竖起，哼哼几声。

影棚拍摄已经中场休息了。

vv一眼瞥见了祁今，欢快地跑了下来。“祁哥。我刚才做得好不好？”

“嗯，表现得很好。”祁今道，眼底笑意，“想喝点什么？小林刚才去买饮料了，你不能喝太多有糖份的，我给你点了百香果。”

“祁哥果然最懂我了，我最喜欢喝百香果了。”vv露出漂亮的牙齿，余光瞟了一眼祁哥身后的人。

顾允涅正盯着祁今漂亮的笑失神，察觉到又是那个金毛，侧过了眸来，乌黑的眼沉沉。

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不知道为何这个花枝招展的人，能频频讨得老婆欢颜。

但他很不舒服。

顾允涅向前迈了一步，伸出了手，抓紧了祁今的衣角。

两人离得近。

顾允涅就像是一尊门神一样，无声但存在感极强地站起人身后。

vv眼又愉悦地半眯了起来。

目光不动声色地略过高大个子的家伙攥着祁今的衣角的手。

不管是那只狐狸一样狡猾的史兴哲，还是那个阴郁的家伙……vv见多了。要是手段不狠，他在老板心里第一的位置怎么保存得了。

工作人员买了饮料来。

祁今要的是冰美式。

顾允涅拿的是可乐。

vv拿了百香果茶。

vv小口幸福地抿着果茶。一边和祁今搭话。

顾允涅两三口灌完一瓶可乐，空瓶子一捏，往后随手一扔，准确无误投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他发出的声音大，频频打断了祁今和vv的谈话。

vv眉头皱都没皱，临到要拍摄时，才忽然叫住祁今：

“祁哥，我要继续去拍摄了……哎呀，后背的绳子掉了，祁哥你帮我系一下好吗？”

vv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将白皙**的背朝向了身后的人。漂亮的蝴蝶骨，劲瘦有余的腰，展露无余。

祁今“嗯”了声。正要伸手。

“啊！”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吼，而后是一直多动症一样的人，猛地把祁今拉进怀中，随后抬起一脚。

vv没有反应过来，后背被踹了一脚，脸朝下，扑通摔跪在地上。

影棚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嘴里的饮料甚至震惊得忘记下咽。

目光不知道放在狼狈摔倒在地上的vv，还是把老板整人抱怀中，举止亲密的新人。

“……好疼。”vv轻龇牙。

回神的工作人员立马去搀扶人。

祁今愣怔的片刻，已经皱起了眉头。

“顾允涅。”

顾允涅听到人喊话全名，心头一抖，但还是固执地不松手。“我没有错……”

祁今觉得人已经不是耍性子的程度了。

推开了人。

祁今冷冷：“给vv道歉。”

顾允涅抿紧了唇。

祁今：“如果你没什么话说，就回办公室面壁思过。直到什么时候认错，你再出来。”

vv还虚弱地喊着疼。

顾允涅磨牙。

最后在祁今又一声严肃地喊了顾允涅全名中，才转身回办公室去。

在场的工作人员被刚才的冷气压，压得不敢吭声。

直到祁今喊话，工作人员才各自忙散开忙自己的事。

话说，老板教训新人，也太像他们教训自家的熊孩子了。散开的工作人员心想。

顾允涅那一脚显然没留情，vv漂亮的后背背脊，除却了一个运动鞋印，还已经微微泛淤青。

祁今看得眉头直皱。

“抱歉vv。”

看这个情况，下半场的拍摄暂时不能进行了。

vv垂下金色的头。“没事的，祁哥。他是新人，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上实际心里头早已经把新人翻来覆去乱揍，可恶，那臭小子下脚可真重。

祁今抬手摸了摸人的头，替人又道了次歉：“抱歉，下半场先休息吧。”

*

祁今离开影棚。

正要回办公室问话顾允涅。

半路就见王鹿鹿跑过来。

“老板！”

王鹿鹿手中握着的手机还在外放，听音效和声音，是在看一档访谈类的节目。

王鹿鹿就是特地来找祁今的，跑得气有些喘。

“老板……陶白，陶白那个混蛋……家伙，上了八一访谈的综艺，他在八一上抹黑我们！”王鹿鹿义愤填膺。

祁今垂眼看过去。

王鹿鹿把手机抬起来。

屏幕里头，正好是八一综艺的直播。

穿着一身宽大白色花边衬衣的陶白坐在红沙发的正中间，旁边是有待播剧来做客宣传的艺人。显然，陶白是临时加进去的。

但此刻坐在中间的陶白明显已经是这次访谈的中心。

旁边的艺人默默给人递纸巾。

主持人安慰着人。“黑心的资本家总是这么多，我记得上次也有艺人站出来……”

一旁艺人笑笑，补充：“是谢虹吧。我和他在上一部戏合作过。”

陶白露出一张泫然泪下的脸，“是的，谢虹哥对我帮助很大，这几天多亏了他，我才有勇气站出来揭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主持人：“听说陶白都已经是多年的公司‘老人’了，一直默默扶持着公司发展，没想到公司待遇不仅差，还能翻脸到这种程度，只能说资本就是无情啊。”

……

王鹿鹿没想道陶白竟然敢厚颜无耻跑到访谈直播去“卖惨”，这一招一看就是跟谢虹学的。

王鹿鹿之所以会这么着急拿给祁今看，也是因为这个访谈综艺，明天vv的行程安排上就有。

而八一访谈故意在今天找来陶白，分明是要挑起矛盾，制造看点。

王鹿鹿甚至没敢打开弹幕，因为弹幕上的言语简直不堪入目。且大部分都是闻声寻过来的陶白和谢虹的粉丝。

祁今收回眼，“交给公关部处理。”

王鹿鹿：“老板，那明天vv这个访谈还去吗？”

“去。”祁今把手机交还给王鹿鹿。“让雅言联系八一的处理人。”

*

祁今推开办公室的门。

正好看见背对着门，面朝着窗外的一大只人。

人的背影宽阔。

宽肩窄腰，天生的衣架子，薄薄卫衣下，背部张力如待命的猎豹，既有少年感，又有充盈的力量感。

顾允涅懒散坐在桌子上，面朝着窗外，手里把玩着卷成棒球状的杂志。没有丝毫在悔过的样子。

听见了开门的声响，人耳朵一动，但没有转过身来。

祁今：“为什么踢人？”

顾允涅顿了下才转了身来，一双黑白的眼盛满委屈和理直气壮。“他不穿衣服……”还故意在你面前悠转！

祁今：“他是艺人，穿什么不是他能决定的。这是他的工作。”

顾允涅：“我要是艺人，你也会只看我吗？”

祁今：“……”

“你又在胡说什么……”祁今轻叹了声气，总觉得每次和顾允涅的沟通，都十分费解，“下来吧。想明白要和vv道歉了吗？广告拍摄的设计就是露背，那是他的工作。你没轻没重出手，已经耽误了他的拍摄行程，对他造成的影响……”

顾允涅要跳下来的动作生生止住。

“我要不道歉，你是不是会不理我？”

祁今顿了下，顾允涅的乌黑的眼珠子因等待答案而格外认真。

祁今眼珠微转，淡“嗯”了一声。

顾允涅喉间一声像狗的呜声，眼中冒出“果然如此”的委屈。

跳下了桌子，老实巴交去拉祁今的手，“我给他道歉就是了。你别不理我。”

祁今神色复杂地看了人一眼，最后还是微微颔首。

*

但因下半场延后拍摄，vv已经去赶下一个行程的飞机，不在公司里。

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祁今，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顾允涅黑着脸，看手机那头带着墨镜帽子等飞机，高傲冷艳的人。不情不愿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而镜头转向祁今，那张冷嘲的脸，立马就变得温和柔弱。

“道歉得这么不情不愿，是不会道歉吗？”

“没事，只是不小心把我的背踹淤青，坐着站着都有点不舒服而已……没事的，祁哥你别因为这种小事苛责他，他是新人嘛，还幼稚～”

和vv视频完，顾允涅心头更郁闷。

一方面是老婆对别人笑，那么好看的笑容，明明只能是向着自己的。

一方面是对那个金毛怪道歉，膈应到了他。那别捏的像从牙缝挤出来的三个字，让顾允涅心情一阵不快。虽然不记得，但道歉这种事，总感觉从没做过一样。

要是儿子在就好了。

虽然也想和老婆过二人生活，但是老婆还对自己这么冷淡，一定是因为他失忆前，做了惹老婆不高兴的事。

儿子在，说不定能增点在老婆面前的表现机会。

啊，儿子啊……

话说，他醒过来后为什么没看见儿子？

介于顾允涅下午影棚里的表现，祁今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处理，便让顾允涅先到停车场等他。

停车场光线不算明亮。

顾允涅一边胡思乱想失忆前可能做的祁今生气的事，一边晃转着手上祁今给的车钥匙。无意按到车钥匙的按钮。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发出一道亮光。

忽转弯处一道棍子砸下来。

正好砸在顾允涅的后颈处。

顾允涅往前趔趄了几步。

随后是几道嘈杂的男声。

“草！敲错人了？”

“没错啊，响的就是姓祁的车子。”

“身高不对啊，姓祁的没这么高吧……”

“哈？”顾允涅摸了摸莫名其妙挨了一棍子的脖子，舌尖顶了顶虎牙，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表情凶恶，“你们在堵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