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那头顿了顿,“我是说,你太久不回家能量链会断,我无法感受到能量的波动。”

“我现在很忙,顾不上你……”

石岩匆匆摁断电话,她还没怎么找都已经九点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得加快速度,更加仔细地盯清任何一个人。

住院楼没有,她沿着后门,穿到马路对面的大药房,这里算是公共道路的区域,找起来难度要大一点。

凉皮米皮的小摊扎堆吆喝,炸馍烤串的小车火气缭绕,石岩站在路口,两个女孩拉手走向奶茶店,大排档有人划拳喝酒,人行道涌出一群电车,呼啸的风刮在她耳边。

夜幕织出一张巨网,她仿佛块矗立的石头,无数人匆匆而过,对她视而不见。

“你在忙什么。”贺雨行突然出现,他揣着兜,掀起眼皮。

“找人。”石岩无助地看向贺雨行,眼睛失了光彩,本该凉爽的天气,她出了一层细汗,衣服牛仔裤黏黏腻腻粘着皮肉。她浑然不觉。

石岩讲了事情原委,贺雨行陪她一起找,两人兵分两路,二十分钟后,两个人失望而归。

“你试试用能量?”石岩燃起最后的希望。

“试了,”贺雨行吐出两个字,“没用。”

“回去调监控。”这是最后的办法,石岩看向道路两旁的窄路,医院附近本就是纠纷高发的地带,监控数量不会少。

她隐隐有种预感,可是不敢想下去。

“虽然可晴以前偷偷跑出来过,可这次不一样……她从来都是跑到她喜欢的人身边,这次爷爷在这里,再不济我也在这里,她不可能乱跑……”

“你先别急,那边有几个药房没找过。”顺着贺雨行手指的方向,两家药房孤零零亮着招牌,玻璃大门紧闭。

石岩走到张仲景大药房门口,脚下踩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两包壮骨麝香止痛膏,商标是两只老虎,石岩捏着膏药,死去的心忽然活了一瞬。

“有线索了,药房一定知道!”

开在医院附近的药店,总有患者带着处方单拿药,忙得时候一天下来货架都空掉,辅助仪器也热销,护理垫坐便椅纱布碘伏都是住院患者必备。

店员忙碌补货,说话热情,即便晚上也精神高涨,“我们药房可以刷医保卡,要些什么药?”

“我想问一下,晚上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小女孩……”石岩比划自己的个头,“和我差不多高,来店里买这个膏药?”

“有!”店员导出收据清单,“下午六点三十四分,有个女孩买了你手里的膏药,店里待了几分钟,很快就离开了。”

石岩再细问,店员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晴的下落断在药店,可药店门口只空有被踩上脚印的膏贴,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凉风吹得久了,慢慢成冷风,衣服里的汗没落,石岩冻得心一抽一抽的。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就算报警失踪时间不够肯定也不予立案,警方不会派出人手。

怕就怕在警方对此也无能为力,比如……神秘莫测的异界人。

石岩头脑一时发胀。

如果可晴打完饭就早早回去,如果她没有一个人到药房停留,是不是就避免这一切,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如果她白天不提起腰疼,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

她手指攥得发青,膏药封面的老虎身体扭曲着,肆意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掉所有已知的未知的可能。也咬在她心上。

她没脸去见张晚松爷爷,可不得不去。

为了给住院病人当消遣,病房都配置挂壁电视机,医院不比外面信号好,电视总卡顿,画面磕磕绊绊,偶尔也有画面流畅的时候,播报天气预报和社会新闻就很顺畅。

新闻主持人正襟危坐,娓娓叙述。末尾,插播一条实时热报:有多名市民图文投稿,第一附属医院附近疑似新增失踪者一名……

可晴爸爸脸色铁青:“马上就是良辰吉日,日子都定好了,现在人没了我上哪交代去……找也找遍了根本没有!”

可晴大伯剜他一眼,“好女儿都失踪了,你还有心思想有的没的,有你这么当爹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张晚松爷爷咳得差点窒息,他敲着桌子,泪水比手指先落在桌面,一遍遍证实道:“谁说就一定是晴晴了……新闻上没出现张可晴这三个字!!”

大伯叹口气,“爸你也是,还不都是你给惯的,张可晴从小就不听话到处疯玩,长大也没点规矩,现在怎么跟亲家那边去说……”

石岩站在墙角默默听着。

过了一会儿,可晴的后妈也来了,几个人叽叽喳喳,彻底乱成一锅粥。担心婚事不成退彩礼的,有要向警察讨说法的,自叹命苦养大了孩子没回报,大伯吭哧半天给了自己两巴掌,说愧对可晴,亲爸揪着头发松一口气,后妈捂着肚子叫痛,胎心又不稳了。

她没有立场说话,也没有立场指责谁的不是,仿佛开了上帝视角,每个人张牙舞爪,所有表情都落在她眼中,声音刺耳,慢慢耳朵听不见声音了,在上演一出默剧。

只是隐忍着。

吵到最后,开始层层分析导致失踪发生的过错在谁,几个人相互瞪着眼,谁也不服谁,罪名最后揽到张晚松爷爷名下。

张晚松爷爷看着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横眼推诿,两眼发黑,心气得滴血,肢体渐渐软下来,他指着病房门,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他彻底昏倒在床上,眼角两滴泪水划过脸颊,慢慢干在皱纹间。

离开窒息的病房,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半。石岩慢慢认清可晴被异界人抓走的事实,她依然觉得可晴的失踪有一部分在她,想起那单纯的笑脸,她就心里抽痛。

可晴什么错也没有,甚至是个很好的孩子,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人遭遇了不幸,必然的心理历程是从恐惧到否认怀疑,慢慢转为沮丧,最后都要适应接受。

接受也就代表了放弃,放弃一个人,慢慢忘记,最后变成不可触及的过去,深埋在内心,时间长了,这个人也就名副其实地“死”了。

石岩不想接受。

因为可晴不该就这么被放弃。她不在了,除了等她回家的爷爷,真的没人会记得她了,恰恰还如了另一些人的意。

所有人都活在异界人的噩梦中,谈之色变。她自己曾经也遇到异界人,人们都说异界人手底下从无活路,见之如牛头马面如黑白无常,可她现在不是还好好地活着么。

既然有例外,传说会不会也能打破?

有信念支撑,她眼神发狠,翻出笔记本,握笔想写点什么线索,可是脑子混乱,笔尖空在纸上刮擦,什么也写不出来。

夜晚潮湿的空气让她呼吸沉重,心也跟着沉下,只有脑子是空的。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病房里的吵闹还在耳朵边叫嚷,让她安宁不了。

她索性摔了笔。心里烦躁。

可能也因为自己的无能。

忽然瞥见身后还有一个人,“贺雨行?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她的烦躁消了些。

布绒沙发堆放娃娃玩偶,留下窄窄一条缝坐人,贺雨行半躺着,硬生生和娃娃挤在一起,占据了整张沙发,他半眯着眼睛。

打个哈欠,终于掀起眼皮,“我第一次见你这样。”

石岩不明白,“我那样?”

“在街上,你忽然铆足劲逮着路人就扑上去,忽然看着天喃喃自语。在病房,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那些人骂病床上的老人,你差点就冲上去,还好我拉住你。”

他继续道:“平时你总是嬉笑着脸皮,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放在心上。”

石岩苦涩地笑了,仿佛自己对自己说话,“是啊,为什么我心里不平静呢,为什么心里有股无名的火呢,我想喊出声,我笑不出来。”

她低下头,眼眶微红,下定某种决心,“我们明天去找可晴吧。”

“……她不会出现了。”

“会有办法的,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石岩把头埋进两臂,嘴唇颤抖。

贺雨行察觉到什么,“她的失踪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要是自讨苦吃做些什么我不管,但记好,别拼命拼死了,你这条命还欠着我。”

他鼻翼翕动,还是忍不住道:“你是有很大能耐吗要管这个要管那个的,你连自己都管不好,你能救得了谁?”

他依稀记得,在山崖的那段日子。

有人聚集在山中密谋什么,说要抗议拯救天下,起初是两三个人,后来变成六七人,每天喊一样的口号,从来不厌倦。六七个人力量很大,救回来几百上千人。

几个月后,山崖上多了六七具残尸,那几百上千人捣碎尸块,下山邀功。后来几百上千人死在山上,另一批人占领山头。那批人也死了,血肉发臭腐烂,滋养山中的鸟兽草木,花草随风扬起,生长得绚烂。

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站起。生生死死几百年就过去了,永远没有尽头,似乎也没有起点。生与死呼啸而过。

到头来留下的,只有更蓝更高的天和永不熄灭的夜幕。

他看向石岩,希望她看清世界一贯的定律,放弃无谓的挣扎,放弃在时间的长河中不值一提的渺小自大,“接受现实,生活会更加自在。”

“你看不起我,”石岩抹了把眼睛,眼眸闪出倔强的光,“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