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连着来照顾了他三天,常御想,好事不过三,等明天她就不会再来了。
“明天”凤英又来了后,常御又想,明天她肯定不会再来。又过了一个明天。不知不觉,一周时间竟就快要过去了。
在等每一个“明天”到来的前一夜他总是很煎熬,好像明天就是他的末日来临。
照常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晚上他没人看顾。
屋子太大,空旷得他有些害怕。
常御害怕地想,如果凤英明天真的不再来了,他可能会彻底烂在床上。
这男人便就是在这样一种矛盾、愧疚、害怕,还有期待中,一种复杂纠结的情绪煎熬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他一夜未眠,绷着神经,直到早上外头门口传来悦耳的唧唧声,他才暗松了口气,身体也舒张开来。
凤英如约而至。
凤英每日尽量遵循朝九晚五的“工作”规律,早上她会赶在九点钟之前来给常御做早餐。
早餐简单,通常是她在路上买的包子豆浆煮鸡蛋。
先去厨房把早餐装盘,然后拿进微波炉里再打几十秒。
等待热早餐的过程中,她照例会先接一杯温开水端到卧室去监督常御喝下。
每日清早一杯温开水,润肠通便,清理身体的隔宿垃圾。这是凤英自前婆婆那里学来的生活习惯。很管用。
那几年工作生活都很紧绷,为了还房贷,小两口都很拼,饮食常常不规律。
那时候凤英又很喜欢下厨,但工作忙,以至于早上她就起得很早,而晚上下班后再买菜做饭,吃晚饭也就很晚。那会儿年轻嘛,又喜辣,导致年纪轻轻竟然就开始经常性便秘了。张婉珍教她方法,坚持下去,到现在她每天身体都很轻快。
进来卧室就看到常御的脸色又很憔悴,她觉得很奇怪。
他这几日白天都在呼呼大睡,她倒是很省心。可是,如果他晚上睡不好的话,作息规律不正常的话,对身体的伤害是加倍的。
“你有失眠症吗?”接过空杯子,凤英问常御。
喝完水后,常御就有些倦怠。
听到凤英的说话声,他揉着眉心努力驱赶睡意。
常御觉得自己那叫良心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被吞噬殆尽,在最后被吃干抹净前,他无望地问凤英:“你说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会离开我?”
凤英愣住。
难不成他晚上睡不好觉,正是因为良心受到煎熬了?
原先凤英认为常御是无耻的,他能把他跟秦安琪的关系无耻地定义为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和交往,把她的吃醋定义为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但现在,她要重新认识他。
对她,原来他也是会感到愧疚的。前几日她只当是他的骄傲和自尊让他炸雷一样想要赶她走。现在看来不是。
他不好受,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为此睡不好觉。
那她是不是该高兴?他终于有点像个男人了。她心目中理想的大丈夫的样子。
不该有的。不该有这种暧昧不明的想法的,她跟他已经离婚了,她不要重蹈覆辙。或许这又是他挖的陷阱……
凤英刻意做作地笑出声来,“你别说得这么暧昧。你这话太容易让人误会好像我是死皮赖脸硬要待在你身边似的。”
“难道不是??”常御蹙眉盯着她。
其实凤英愿意常御每天找自己的茬儿,因为如果他长期不说话,他会连语言功能也退化的。
而想要挑起他说话的**,自然不能顺着他,要气他怄他,挑动他激动的情绪,这能让他的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脉搏起跳有力,简直是一举多得。内在驱动力的作用下,他那身体素质能像竹子一样蹭蹭往上节节拔高。
凤英秀眉一挑,张口便说:“一个月三万块呢,这个薪资,我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工作?所以其实你要赶我走也很简单呢。如果你能给我介绍一个同样能给我这么高工资的工作,我立刻走人。”
“三万块一个月?凭你?”常御气得笑了,“你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我事务所的员工基本工资也才三千块。项目做得多做得好,那提成才能上万,不然就拿着三千块吃皮!”
凤英觉得自己现在很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啊,可是偏偏有个老太太还怕我不愿意来。她说如果我把她儿子救回来了,她还愿意百年之后把她那套城郊的小别墅无偿赠送给我。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要有个小菜园子的小别墅。三万块还不一定能诱惑得了我,我最主要是看中了她那个小别野了。”
“你!”常御咬牙切齿,“你这个贪婪的女人!”
凤英心头大乐,怕自己笑得太猖狂,有人要晕厥过去,赶紧出去了。
外面那晾了一阳台的被单床单之类都已经晒干了,凤英去把它们都取下来。
这时,卧房里竟开始飘出来忧郁又忧伤的歌声——
我不明白这世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那么多伤悲,
我不相信相爱的两个人,留不住一个褪色的诺言。
我不了解沧海桑田,能将相信的一切相信的事改变。
我不相信付出过的真心,要收回就能收回。
我不了解天长地久,要用这么多寂寞来等。
是你让我的心痛,
一天比一天深。
凤英:“……”
多么幼稚。
你说他听歌就听吧。从来没见听过歌的人,现在居然很没素质的把音乐声放那么大声,大到她在外头大阳台上都听见了,所以这到底是想要谁听歌呢!
凤英对常御幼稚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她若无其事地把衣服被单这些抱进卧室,要收进衣柜里。
打开常御的衣柜,发现里面一团乱。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堆在一块儿,乱不说,找也不好找。
凤英于是把里面的衣服全部抱出来放在床上,然后翻了几个她从前囤的真空包装袋出来。
凤英端了根凳子坐在床边,开始一件件把衣服重新折叠好,分门别类归置,装进包装袋里。
夏天的衣服统统打包装好,抽掉空气,压缩后放在柜子最底下或者最上面一格。冬天的衣物都找出来,一件件挂起来,方便取用。
本来凤英在床的另一头叠衣服,好好的,两个人相安无事,两分钟后,当那首歌开始第二遍循环播放的时候,常御那厮努力爬过来,把手机贴在她耳畔,“你也听听这首歌撒,是不是很好听?歌词也很有现实意义和教育意义。比如这句歌词,我不明白这世界为什么会让我感到那么多伤悲。还有这句,我不相信付出过的真心,要收回就能收回。你说是不是这些歌词很有意思,寓意深远?”
凤英:“……”
凤英抬手打掉他的手机。
他冲着她龇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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