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在观察巴士尾巴上坐着那个男孩。

英华中学的校服，几万元一双的牛皮鞋，衬衫笔挺到像是烫过，头发和衬衫一样保养精致，还有锋利到会被认作混血的脸。

怎么看都是该出现在电视晚宴上的人物，却和他一起挤在这还有师奶提着刚刚从市场买回的活鸭的巴士中。

怪人……不过是有趣的怪人。

乔越扬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孩。

他毫不畏惧自己会被发现，甚至在期待被发现。他就像个期待案发的疯癫作案者，镣铐加身对他来说反而是奖励。

一秒、两秒、三秒……

鸭子‘嘎嘎’叫了几声。

乔越在心里默默数着，计算这场堪称明目张胆的偷窥被发现的时间。

男孩终于察觉到异样，收回了一直放在窗外的视线。

沈应看到男孩皱了皱眉头，目光在车内搜寻了一圈，终于渐渐向着乔越的方向移来。

乔越的心跳加快。

四秒、五秒……

在第六秒到来前，巴士中部出现一声怒喝。

乔越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巴士中部，乔越看见发小麦冬正抓着一个中年上班族的手，他身后还站着个怯生生的女孩。女孩也穿着英华中学的校服，只是不如混血男孩那么笔挺。

乔越觉得女孩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麦冬像骑士一样护在女孩前面，对上班族破口大骂。

“你个大□□！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在巴士车上偷摸小妹妹。你真是枉费你妈养你这么大，我看你妈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乔越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又在逞英雄。

麦冬生来有些英雄主义，最爱管的就是闲事，他管这叫替天行道、江湖义气。

“你、你胡说！”上班族气到说话不畅。

大□□上班族梳着中分头，有对外翻的大鼻孔，配上他的体重格外像只猪猡。乔越注意他提着的公文包外侧塞着几张名片，依稀能看到什么保险的字样。

面对麦冬的指控，猪猡气鼓鼓地扇动着鼻翼。

“谁在摸小妹妹了？我看你穿得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小流氓，是不是你摸了想要嫁祸给我吧。”他又转向女孩，“小妹妹你别怕，遇到困难要告诉大人，叔叔帮你报警好不好？”

女孩畏缩地往后躲开他的视线。

明显女孩是害怕上班族的，但车上的其他人见到上班族穿西装、打领带，又见麦冬白背心、花衬衫，典型的小混混打扮，心里便有了偏向。

“肯定是那个小混混嫁祸的。”

“我看这个大哥也做不出这种事。”

乘客指指点点，女孩捏紧了抓着麦冬衣角的手。

上班族得意起来，甚至想伸手去拉女孩：“妹妹你别担心，叔叔会给你做主的。”

女孩颤抖起来。

麦冬气得想动手打人，但是他不是傻瓜。他也知道要是动手的话，事情会更糟。

猪猡的手已经伸到距离女孩十几厘米的地方。

麦冬在心里想，要是这头猪再敢往前伸一寸，他就要折断他的猪手。

麦冬紧紧盯着那只猪手，正在心里谋划着哪个角度折断最省力。忽然从斜侧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麦冬暴起前握住了那只猪手。

乔越笑吟吟地站到两个小孩面前。

“阿叔，这么多人看着，就别动手动脚了吧。”

见到他，麦冬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就像找到依靠一样，大声向乔越告状。

“越仔，这个老色情狂被我抓到在公车上偷摸！”

“我刚才就听到了。”

乔越偏头回了他一句。

他的眸中带笑，视线始终在上班族身上打转，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乘客们看到乔越又低声讨论起来。

“这小孩长得真不错。”

“他跟那个小混混好像是朋友。”

“真是自甘堕落。”

上班族听到乘客还是站在自己这边，显得越发得意。

他吓唬乔越：“小孩你知道名誉诽谤要赔多少钱吗？再信口胡说，信不信我去法庭告你们！”

“信，当然信。”

乔越笑起来，伸手帮上班族理了理衬衫和领带：“阿叔穿西装、打领带还配个公文包，一看就是体面人。”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上班族手上的包。

一番操作下来，竟把上班族弄得面红耳赤。大约他这辈子也没想象过，乔越这种长相的人能对他这么温柔。

上班族咳嗽一声，有些想收手。

“咳咳我看你们是小孩，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跟我道个歉就可以走了。”

“我道你妈的歉！”

麦冬冲上来想打人，被乔越抬起胳膊挡下。

“李波，建业保险（国际）有限公司，经理头衔。”

乔越拿着一张名片念了起来。

上班族当即一惊，低头向自己公文包望去，看到外侧露出的名片一角，才知道刚才乔越那套动作的用意。

乔越偏头向着上班族微笑：“李先生，你觉得你的上司要是接到一个投诉你在公车上骚扰年轻女士电话，他会怎么处理？”

上班族脸都青了。

“你们这是诬陷！我要告你们！”

“是不是诬陷，警察局再说。”乔越认真起来，“你刚才不是要报警吗？下一站我们就下车找警察，让警察来看看到底谁是色情狂。”

见唬不住乔越，上班族明显慌张起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有空。去警局？我忙都忙不过来！”

恰好巴士到站，上班族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向门口走去。

“站住。”乔越叫住他。

上班族眼角瞥到乔越在向自己扇动那张名片。

想起他刚才说过的那个投诉电话，上班族硬生生停下脚步。

乔越笑起来：“李先生，离开之前你最好先向我的同学道歉。”

上班族脸色铁青瞪着乔越。

乔越依旧是笑吟吟的，眼神温柔又冷漠，落在上班族眼里真像具现化的妖精。

上班族紧紧捏着拳头，僵硬地走回麦冬面前。

“对不起。”

麦冬不屑地撇开头。乔越叹息一声，像纠正小孩错误一样提醒道。

“李先生，我说的是我的同学。”

上班族下巴绷得更紧，他望向麦冬身后的女孩，用力挤出一句。

“对不起。”

女孩同样撇过头去。

这下，全车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色情狂了。上班族阴狠地瞪了乔越一眼，乔越满脸不在意地把名片拍回上班族身后。

“阿叔，以后坐公车小心点，别再把手往不该伸的地方伸。”

上班族压抑着巨大的怒火，拿好名片下了车。

麦冬兴奋地用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越仔你太行了，不愧是我兄弟。”

乔越才懒得提醒他，

他小时候就是因为瞧见乔越的厉害，才死命缠着乔越做兄弟的。

乔越回头看了怯生生的女孩一眼，还是没想起她的名字。

女孩捏着衣角一言不发，似乎仍旧很害怕。

麦冬有些不满：“我们帮了你，你怎么不说谢谢。”

女孩被吓了一跳。

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怯懦地望向他们，眼中满是恐惧。

麦冬忽然哑住，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乔越这下真的懒得理会这傻子了。

他的注意力又再度回到了巴士尾部的男孩身上。

原以为刚才那场全场聚焦的英雄救美，也一定落入了男孩眼中，谁知抬眸望去那人又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怪人。

乔越不悦地收回视线，侧身看向车窗玻璃里的自己。

同样穿着英华中学校服的少年，站在沿街杂乱的招牌间，冷漠地与他对视着。他身上的校服已经洗到发白，那是一种透着穷味的惨白。

乔越回给他一个笑容。

他是放学回家，麦冬说是来接他其实是来遛街。两人到站就下，下车才发现原来女孩与他们是同一站。

麦冬刚才逗了女孩一路，女孩也没说过一个字。

麦冬悄悄跟乔越说，这妹妹仔可能是个哑巴。

乔越白他一眼：“她不是。”

乔越的注意力仍在混血男孩身上。男孩跟在他们身后下了车。乔越有些诧异，又有些得意。

麦冬还在不停地跟他说话，乔越一句也没听。

他的目光徘徊在男孩身边，一辆巴士飞速而来，停到男孩所站的站台前，男孩迈步向巴士走去。

乔越犹豫了几秒，抬步走了上去。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错过了女孩的一句小声呼唤。

“喂。”

乔越叫住男孩。

男孩在巴士前停下脚步，回眸向乔越望来。巴士司机见男孩没上车，直接关上车门走了。

男孩望着乔越，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现在乔越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混血了。

乔越硬着头皮完成这场搭讪。

“你坐错车了，如果你要上山，你该坐609。”

他正说着，一辆宾利开到站台前停下，上面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地为男孩打开了车门。

乔越闭上嘴巴。

原来男孩刚才想上的是这辆车。

一阵轻风吹过，卷起几片街上的落叶砸到乔越面前，像是在奚落他的自作多情。

乔越向男孩耸了耸肩膀，转身往家中走去。忽然身后传来男孩的呼唤。

“喂。”

乔越停下脚步回头。

男孩的目光在乔越身上停了好几秒。

“谢谢。”

乔越笑了：“不用谢。”

让我从开头来讲这个故事。

写作初遇读作两个人的偷偷关注。

女孩是麦冬老婆，跟乔只有友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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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