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饮名揉了揉额角,隔着手看着谢唯的有些唬人的背影。
他小心掀开被子下床,在谢唯转身过来时,飞快拉上卫生间的门。
谢唯哼笑,道:“还知道心虚了?”
一门之隔,姜饮名立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只穿着一套蓝白的病人服,头发微乱,唇色苍白,额角还有一点被谢唯弹过后他揉出来的一团红。
姜饮名手悄悄抚上自己胸口,这里跳动得有些不正常。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瞳色浅淡的眸子氤氲出水汽,看着像受欺负了。
姜饮名搓了搓脸,慌乱低头。
他打开水龙头先用冷水冲了冲脸,心头的躁动被冲散之后,才开始洗漱。
谢唯在外面等着,先让助理重新订机票。等姜饮名额发微湿地出来,他道:“明天回可以吗?”
姜饮名点头。
“机票我帮你一起订,身份证号?”
姜饮名如数说了之后,立在谢唯跟前。
谢唯发完消息,看人站在自己面前发呆,他直接站起来,推着人往床上去。
“早餐要凉了,快点吃。”
“你吃了吗?”姜饮名问。
“没有,跟你一起。”谢唯不客气地在床尾坐下,打开装粥的盒子送到姜饮名面前,又给他拿了一把勺子。
“你才退烧,吃点清淡的。回去之后再给你吃大餐。”
姜饮名展颜。
“你帮了忙,该我请你。”
谢唯手停住,抬头看着眉眼笑得温柔的人。他道:“我不吃外面的。”
“那我做?”
“嗯。”谢唯允了。
姜饮名看他像是被哄好了,也慢慢喝着寡淡的粥。
吃完早餐,谢唯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桌板放下去。姜饮名拢了拢被子,靠着床头道:“我可以出院了吧。”
“可以。”
“我想回酒店。”姜饮名眉宇间带着病气,刚刚吃了热乎的早餐面色倒红润了些。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瞧着莫名的乖。
“不想待在医院?”
“不想。”
“我去办理出院手续。”谢唯叫了护士过来,又给姜饮名量了量体温,然后才带着换好衣服的人回酒店。
到了地方后,谢唯拎着姜饮名的药从车上下来。
谢唯瞧着边上等着自己一起的人,边往他身边走边道:“你的房间今天到期?”
姜饮名后知后觉道:“你不说我还忘了。”
房间是学校统一订的,自然没有例外一说。
“我续订一晚上就行了。”
谢唯看着人泛红的脸,用手背碰了碰。姜饮名没反应过来,像受了惊吓的兔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脸红,回去量个体温。”
“才量过,我没事。”
进到酒楼大厅,暖气扑面而来。谢唯道:“跟我一起住吧,我那还有一间空房。”
谢唯住的是套房,助理订的。
姜饮名本来都往前台去了,回头看着谢唯道:“有床?”
“自然。不然叫你睡地板?”
姜饮名便笑,“好,那就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谢唯拎着药就走,姜饮名跟在他身后,踩着谢唯走过的地方,亦步亦趋。
谢唯侧头扫过一眼,脚步顿住。
在姜饮名撞上来前,手臂勾着人的胳膊轻轻一拉,等人站稳后才放开手。
姜饮名被他盯着,不明所以。
“怎么了?”
“看路。”
“我这不是看着……”对上谢唯戏谑的眼神,姜饮名默默从谢唯身后走到他身边。
他是习惯性走路想事儿,这不前面有谢唯带着,下意识就跟着他走。
“在想什么?”上了电梯,谢唯问。
“在想你哥订婚,我送什么东西好。”姜饮名看着电梯面上映照出来的谢唯眼睛。
谢唯嗤笑道:“跟我在一块儿还想着谢严。”
姜饮名目光僵住,“啊”了一声,觉得这话怪里怪气的。
“你吃醋了啊?”他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句话,嘴上也说了出来。
这下轮到谢唯愣住。
“吃醋?”
“嗯。”姜饮名上上下下打量完谢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朋友之间也是会吃醋的。
试想一下,要是本来跟自己玩儿得好的朋友忽然跟其他人玩儿上了,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这样说起来,谢严要是知道了,才是更该吃醋的一方。
姜饮名一想到这,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手。
明明就是交个朋友,怎么感觉像、像偷.情一样?
姜饮名一想到这,匆匆转过身。
谢唯反复默念着吃醋二字,目光渐渐沉下来,轻悠悠的,像雪花飘零一样沾在姜饮名慌乱颤动的睫毛上。
他忽然笑了一声。
“吃醋,怎么可能。”
看姜饮名还侧对着他,他拉上人往电梯外走,“收拾东西,发什么呆。”
姜饮名侧望着他的脸。
“没有吗?”
“不可能有。”谢唯笃定道。
还没到退房的点儿,姜饮名将自己东西收拾好了之后交了房卡,然后才跟着谢唯一起上楼。
谢唯的房间在顶层,视野极好。
进屋之后,谢唯将手上的行李箱拉到侧卧,对身边的姜饮名道:“今晚你睡这里,可以吗?”
“可以。”
说是侧卧,跟楼下他住的那个房间差不多大了。
谢唯自己找了凳子坐,看着姜饮名收拾。他手搁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眼帘微垂,瞧着似睡非睡。
昨晚几乎没睡好,这会儿停下来,困意就来了。
不过看着弯腰折衣服的人,他闭了闭眼睛,将困意挥退。又起身出去,拿了温度计过来。
等人收拾完了,谢唯坐在凳子上,捏着体温计晃了晃:“量一量体温。”
姜饮名微微喘了口气,看他唤小狗一样唤自己,一屁股坐在床沿。
“不量。已经好了。”
谢唯捏着体温计一转,五指抓握,撑着椅背起身。
“那我给你放这儿。”
“好。”姜饮名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声音也柔和了下来,“你快去睡觉吧。”
这次的事确实也要感谢他,姜饮名筹划着回去给他做顿大餐,聊表谢意。
谢唯点头,关上门出去。
在医院待了一晚上,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谢唯先洗了个澡,然后才上床补觉。
一墙之隔,姜饮名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把电脑拿出来又开始处理学校的事。
忙到累了,又滑进被子里,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一天一晃而过。
第二天一早,谢唯叫了客房早餐。跟姜饮名一起吃过之后,两人才不慌不忙地去机场。
助理订的位置是商务舱,提前上了飞机之后,姜饮名跟谢唯挨着。
谢唯自上来之后就开始处理公司的事儿,姜饮名闭目坐着,看着像是睡着了。
飞机起飞,谢唯关了电脑,目光落在姜饮名身上。
昨天休息了一天,早上看的时候气色已经好些了。但这会儿脸色却白,眼睫乱颤着,哪里是睡着了。
谢唯以为他是不舒服,手背又贴上人的额头。
姜饮名立马睁眼。
“难受?”谢唯皱眉问。
“没有。”
“没有会出虚汗。”谢唯放下手,让他看指腹沾染的晶莹,“哪里不舒服?”
“没有。”姜饮名嗓子微哑,抿了抿发白的唇。
他本不想说,但昏暗中对上谢唯那双充满担忧的墨色眼睛,心房陷了个口子。他声音低得微不可闻:“只是不喜欢坐飞机。”
谢唯一听,长舒了口气。
不是生病就好。
他手伸过去,在姜饮名跟前晃了晃。“借你一只手。”
“嗯?”
谢唯手落在姜饮名身侧,勾着他的手腕往下,将紧握成拳的五指打开,嵌进自己掌心。
姜饮名指尖蜷缩,颤颤巍巍想收回来。谢唯漆黑的眸子望着他,手上力道明明不重,却让他扯不开。
“谢唯……”昏暗中,他声音沙哑,喘息声浓重又无助。
“嗯。”谢唯勾了勾他的手指。飞机上升中,依旧在颠簸。
姜饮名紧要牙关,猛地将不同于自己体温的大手抓得越来越紧。感性战胜理智,他两只手都攀上来,紧抓住谢唯不放。
贴在掌上的手心都是汗,力道如嵌入树干中的藤蔓,紧得疼。
谢唯眼中幽暗。
怎么会这么怕。
颠簸过后,飞机平稳了。谢唯没动,看着偏头躺在座位上像耗尽了全力,目光涣散的人。
他另一只手拿了纸,侧身沾了姜饮名额头上的汗。
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姜饮名缓了一会儿,垂眸看着交握的两只手。他动了动,将手挪开,看着灯光下谢唯的手背上是被按得发白的五指印。血液回拢,又变成深深的红。
“对不起。”姜饮名嗫嚅道。
他试图将手挪开,谢唯却捏着他的手指将手掌撑开。垂下眼,一点一点用纸巾将他手心擦拭干净。
“怕就说,我们的关系有这么生疏吗?”
姜饮名抿了抿唇道:“不是。”
“嗯。”谢唯换了几张纸擦干净他的手,又五指合拢,始终抓着他。
虽然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但显然现下这个情景不适合问出这个问题。
两人沉默下来。
姜饮名看着几乎要将他的手掌遮完的大手,唇角无力扯了扯。眼眶发热,眼底是恐惧与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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