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压抑的啜泣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入沈怀卿的识海。正在与邪念抗争的神魂受到剧烈冲击,“裂魂症”带来的剧痛与混乱让他意识一阵模糊。邪魄趁势喧嚣,叫嚣着占有与掠夺,方才那近乎唐突的亲近,正是邪念占据上风所致。
看着她珍珠般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滚落,沈怀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手足无措,下意识想要安抚,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他猛然意识到,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个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男子,此举是何等唐突。
他的迟疑,却让阿玉的委屈如决堤之水,哭得愈发难以自抑。从最初懵懂的少女心动,到后来隐秘的私下相见,再到他那些真假难辨的“胡言乱语”……她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可无数个夜晚,这些思绪反复煎熬着她,担忧、猜疑、自卑,种种情绪早已将她淹没。
她知道的,他绝非寻常人。如今他更是即将登基的皇帝,与她云泥之别。
“他看着我,分明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我不愿如此。”
“他说修仙便是真的么?焉知不是为了心中那个‘她’,才来寻我这个替身……”
忽然,一双温热的大手捧住了她泪湿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哑,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一丝痛下决心的坚决。
阿玉怔住,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她抬手便向他胸口捶去。可她那点力气,于他不过蜻蜓点水。真正让沈怀卿无法承受的,是她的眼泪。那泪水于他,如同天神的咒枷,是缠绕在他神魂上最沉重的锁链,勒得他神魂俱痛。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阿玉泪眼朦胧地望去,竟见沈怀卿低垂着头,眉心紧蹙,紧闭的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划过挺直的鼻梁,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也哭了?
见他如此,阿玉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心口那点怨气瞬间被巨大的心疼取代。她隐约察觉到他状态不对,那份担忧压过了所有矜持与顾虑。她缓缓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轻轻环抱住他。
她想,这大概就是话本里写的“情不知所起”吧。明知不该,却忍不住为他心疼,想要拥抱他,给予他一丝慰藉。
沈怀卿感受到那柔软的拥抱和温暖的体温,如同濒死之人寻到甘泉,几乎是本能地,他用力地、紧紧地回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从中汲取平息体内翻涌邪念与无尽痛楚的力量。
待二人情绪稍缓,从这失控的拥抱中清醒过来,夜色已深。
阿玉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方才还说着撇清关系的话,此刻却与他相拥许久。沈怀卿灵台恢复清明,看着她哭红的眼尾和鼻尖,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谢谢你,阿玉。”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阿玉听得心尖一颤。
“这个,我想送给你。”沈怀卿取出一个白玉手镯。那玉镯在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仿佛有月华流转,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阿玉深知“拿人手短”的道理,下意识便想拒绝。
沈怀卿看出她的犹豫,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将玉镯轻轻套上她的腕间。这镯子乃上古女娲补天所遗灵石琢磨而成,看似寻常,实则有温养魂魄、疗愈沉疴之效。他早已探知阿玉此世胎里带弱,久病缠身,想必是前世神魂旧伤未愈,波及今生。这玉镯,便是他为她寻来的护身之物。
“此物名‘流月’,于你身体有益。”他言简意赅,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将此镯交付于她。因为他看得分明,她此世魂魄依旧带着旧伤,生机薄弱,命数……恐难逾二十之限。这流月镯能温养她的神魂,稳固生机,是他能为她争得一线生机的关键。
见她仍有迟疑,他轻轻拉过她的手,将流月镯套上那纤细的腕间。玉镯触肤生温,一股极细微的暖流悄然渗入。
“戴着它,不要取下。”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是尚未完全褪去的痛楚,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关乎她性命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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