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五人掩没气息，来到了永古堂。

花满市看着这熟悉的院墙，奇怪，“那小院竟设在永古堂？”

“是。”边奇水带他们绕道来到了永古堂最西边的厢房。

这里是秋珊珊的住处，一处三进的独立小院，院内常年萦绕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经久不散。

怪不得秋儒道敢在这里制人隗。这小院里常年萦绕着浓烈的药味，一来可以消除人隗独特的气味，二来可以抵挡不必要的人员来往，着实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院内的角落，有一口水井。

边奇水熟门熟路地走过去，掀开了上面的盖子，井中黑黢黢的，深不见底。边奇水口中念了道词，便有井道显现出来。井道很深，两边皆有鬼气缭绕，凉意逼人，并伴有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边奇水带头进去，其余人跟上。

越往里走，凉意更甚，就连井道两边都结起了厚厚的冰霜。

牧镜尘的灵力还未恢复，花满市担心他受不得寒，小声开口，“公子，你要不....”

沉伶耳尖，闻言立马想起了牧镜尘那冷得冻牙的手腕，便抬眸看了牧镜尘一眼。这一看，不禁吓一跳，只见牧镜尘面色苍白如纸，仿若吊死白鬼，在井道缭绕的鬼气中显得格外渗人。

沉伶不禁又想起了他昨天探牧镜尘灵脉时，发现这人空有一条广阔无垠的灵脉，灵力却枯竭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沉伶怕他又像昨天在客栈时忽然晕倒，于是悄悄掐了个诀，在大家周身萦绕了一团白气，阻绝了古井深处不断渗出的凉意，鬼气瞬间消散，白气中甚至渐渐生出一道道浓浓的暖意来。

边奇水浑身一抖，被井道忽冷忽热的气温整迷糊了。

他记得之前来时，这井道又黑又长，冷得像冰窖一样，每次他来都被冻个半死。秋儒道还特地跟他解释过，不够冷就困不住浮生。不知怎得今晚忽然变得这么热？难道是因为绝尘？

想到这里，边奇水不禁看了眼绝尘。只见绝尘瓷白的小脸被暖气熏得红扑扑的，见他看过来，还冲他咧嘴笑，“边大叔，这井里怎么这么热？”

边奇水：.....

牧镜尘知道这是沉伶的手笔。

刚刚，他恰好看到了沉伶偷偷背手掐诀的动作。对方昨日探查了他的灵脉，想必已经发现了他灵脉枯竭的秘密，所以才会多此一举。

牧镜尘想起了昨天在客栈见到沉伶的时候。

从沉伶进门后，他不知为何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沉伶的身上，直到对方看过来时，他脑子轰隆一声响，灵境之海瞬间掀起一道道惊天巨浪。牧镜尘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醒来时，对方正握着他的手腕探查灵脉。两人离得近，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神力气息萦绕在牧镜尘的鼻间，牧镜尘下意识地深吸一口。一股温热的暖意瞬间充盈在鼻腔，牧镜尘面色一滞，慌乱地甩开沉伶的手，落荒而逃。

还好，再见到沉伶时，牧镜尘已经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也反应过来，他和沉伶的神力气息同类，第一次见面时，他是被沉伶身上的同类神力气息完全压制，所以行为才会如此不受控制。

牧镜尘的神力气息独特，古老悠久，堪与天地同道，几百年间从未有同类气息出现。牧镜尘第一次感受到同类神力气息的压制，当下有些慌张难堪，这才落荒而逃。没成想之后竟还会再见。

花满市说他是神庙浴火飞升的神仙，不知道他和师父之间，有何渊源。

-

穿过狭长阴深的井道，便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地。

空地四周竖立着一幅幅悬空勾画的八卦图，顶天立地，图上的经文符号散着金光，随风飘动。

八卦图的中间放置着一个方台，水晶琉璃制成，通体散着幽幽的绿光。方台之上，放置着两个匣子，匣子周身布满了金色符咒。

“对了，就是这两个浮生。秋堂主让我送完绝尘之后再来接。”边奇水一边说，一边往方台处走去。

“别去....”绝尘察觉不对，出声阻止。但为时已晚，在边奇水踏近方台时，似是触发了何种机关，两个匣子轰然炸开，火光之间有无数的火蛇飞剑从中迸溅，朝他们的方向射来。

首当其冲就是边奇水。他因为离得近，又仗着自己之前来过有恃无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一根火剑射出时，正中他的左臂，边奇水反应极快，反身跃上，灵活巧妙地躲过了其他火剑的攻击。

花满市立即从身后闪出，一条银制长鞭横空扫来，夹着冰川之气，如雪花阵阵纷飞，火剑被雪花飞溅，如临大敌，纷纷偃旗息鼓。

再看边奇水，那火剑射中左臂后立马化为一团火焰开始燃烧，从表皮烧进了骨肉里。边奇水立即运气，想封住那火焰。但他一运气，那火燃烧得更快更旺了，直抵经脉。瞬息，左臂经脉被烈火灼伤断裂，似有无数带刺的火蛇舔过，锥心刺骨的痛从左臂渐渐蔓延，边奇水痛得满地打滚。

一道红光穿风而来，直穿边奇水的手臂。

“咔”地一声，边奇水的左臂被飞来的符箓斩断，随后化为一道道红光融入了左肩，阻断了伤口的蔓延。

锥心的痛立马就消失了，但边奇水的左臂也随之消失。

“抱歉，边大叔。”绝尘说，“你刚刚若是不运气，这手还能救。”

望着空空荡荡的左臂，边奇水微微愣神，眼泛酸涩，但他心里也清楚，若不是绝尘刚刚出手相救，只怕他这条命都会不保。“我明白，多谢。”

台上两只匣子炸开后，那方台依然丝毫不损，完好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边奇水被断一只手臂，心有余悸，再没有一开始的迫不及待，甚至有些迟疑。

“我来。”花满市越过他往方台走去，一路畅通无阻，再无惊险发生。

其余人跟着他来到了方台边。

来到方台边，几人才发现，这个方台原来是凹进去的，和棺材形制一样。

棺内躺着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她身上裹着一件布满经文符咒的纱衣，双手交叠在胸前，长发垂在两侧，双眸紧闭，面白如瓷，唇色浅浅。

“秋珊珊。”边奇水认出方台内躺着的人，“她怎么会在这？”

边奇水想起来，每次他来接浮生，都是秋儒道从这边把浮生拿过来给他，这么多年了，他竟然没发现这平台之下居然还躺着有人。

方台四周上方都立着一个小小的圆柱，材质与方台一样，应是连体打造的。

牧镜尘靠近看了看，面露惊疑。没想到，在这偏远的永古城，居然有人会上古时期的释神阵。

其他人见牧镜尘神色不对，也立即围了过来。

但他们都看不懂，边奇水更是从没见过，“这圆柱上怎么画了这么多...”边奇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画。

因为圆柱上的画看着像是孩童随便乱涂画的，画上中间是一张方台，台内躺着像是蛇鸡之类的动物，方台上有一个匣子，匣子外划了很多⊙的符号，匣子上还用一根笔触往上划出画了个圈，圈内画了个桃子，笔触歪歪扭扭，简单稚嫩，画风清奇古怪。

“我想起来了！”边奇水猛然反应过来，“都怪我刚刚太着急没注意。刚刚那两个匣子上的符号就和这画里的一样。而我一直以来拿到装有浮生的匣子，上面的符号不长这样，是正常的经文符咒。”

“这个画上的情景，怎么感觉和现在的情况很像啊。”除了平台内躺着的和匣子内的东西不一样外，其余基本一致。

“这是什么阵吗？”边奇水问。

“释神阵。”牧镜尘说。

上古时期的释神阵？

这阵法边奇水倒是听过。传说，元始天尊浮黎殒灭后，其精气神化作三位上古天神，是为天娇、苍晖、有蟜。后来不知为何，天娇在修炼时阴邪入体，最终堕为邪神，为害人间。

为救天下百姓，苍晖、有蟜两位上神合力布下释神阵，将天娇困与阵中，再一点一点地将他的神力抽取归于天地。至此，天娇上神彻底在世间消散。

天娇虽也为上古三神之一，但他曾堕为邪神，又做出许多错事，人们为了避讳，较少提及这位上神。至于这阵法，也只是传说，从无传世。

只是这个传说中的上古释神阵法，画风居然长这样吗？

大家虽然都心有怀疑，但见牧镜尘表情认真，不像是骗人的样子，边奇水呵呵笑了两声，补道，“没想到，这上古释神阵阵法的画风如此古朴有趣，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话说完，边奇水发觉不对。

释神阵，名如其意，困得是上古神祇天娇，释的是天娇上神身上的神力。

眼前这阵法若真是释神阵，那方棺下为什么会躺着秋珊珊？

“她醒了。”在几人说话间，绝尘注意到棺内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