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与虎谋皮

殷迟翻过鹤那在血泊的身体,天空决堤,下起滂沱大雨,与鹤鸣洲的血混在一起,流向城市下水道,

鹤鸣洲呕出大口血,脸色苍白如纸,沾着血的唇翕动着,气若游丝:“不……要讨厌我……”

殷迟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嗡鸣不止,浑身的血液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涌向心脏,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眼睁睁看着雨水冲刷鹤鸣洲脸上的血,露出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睛,瞳孔里的光像风中残烛,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一片死寂的灰,连倒影都留不住。

两枪普通的子弹,精准穿透了心脏。对旧人类而言,这是必死的伤。

后悔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为什么没早点告诉鹤鸣洲?他的异能本就不怕这些,根本不需要谁来替他挡枪……如果早说,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不讨厌!我不讨厌你!”殷迟的声音里滚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带着近乎崩溃的嘶吼,“你不准死!我还有话没问你……你听见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鹤鸣洲没有回应,身体在他怀里变冷。

殷迟慌了。

他刚才是不是吼得太凶?是不是说得太晚?不然为什么那张脸还凝着化不开的忧伤,连眉峰都蹙着解不开的结?他伸出手,想抚平那道褶皱,指尖刚触到皮肤,脑后就抵上了冰冷的枪口。

萨勒曼的声音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毒蛇,淬着毒:“刚才不是挺横吗?现在说说,到底谁杀谁?”

理智在叫嚣着殷迟逃跑,可身体像被钉在原地。

他固执地抚过鹤鸣洲的脸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他,却是在这样的时刻。

那皮肤凉得像块冰,和记忆里总带着炽热的体温,简直判若两人,刺得他心口生疼。

“滋滋——!”

忽然,不知萨勒曼开了枪,还是怎的,剧烈的电流蹿遍全身,五脏六腑像要碎裂。

意识坠入黑暗前,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有点晚了。

萨勒曼面无表情,蹲下身,捡起殷迟先前扔掉的耳机,里面传来莫尔带着哭腔的呼喊:“小迟!你怎么样了?说话啊!”

萨勒曼面无表情,冷道:“可惜,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

“哗啦——”

殷迟旁边,本该死去的人突然坐起身,身上的水流哗哗流下,同时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无数刀劈斧砍把骨骼筋肉重组。

鹤鸣洲舒展着身体,体格比先前更精壮,脸上的斯文气褪去,下颌线凌厉如刀刻,眼底翻涌着上位者的压迫感,像头终于卸下伪装的猛兽。

他抬手按住胸口,两枚染血的子弹“叮”地落在地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萨勒曼还盯着耳机发怔,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痛色。鹤鸣洲苍白的手滴着水珠,夺过耳机,指腹刚触到外壳,就听到001紧急占线。

“确认鹤鸣洲身份为帝国上将,与萨勒曼勾结,有不明图谋,请指挥官警惕此人。”

鹤鸣洲两指一捏,将其碾成齑粉。

大雨渐渐变成毛毛雨,山阴城的火势却又疯长起来,短暂被浇灭的火焰卷着黑烟窜向夜空,映红了半边天,像场烧不尽的人间炼狱。

鹤鸣洲蹲下身,拨开殷迟额前湿透的碎发,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刚才真想杀了他。”

“不是你替他挡了吗?”

“你应该庆幸他毫发无伤。”鹤鸣洲目露寒光,“怎么,后悔了?”

“怎么会呢?”萨勒曼挑眉,目光挪到殷迟身上,“这话应该问上将大人,大费周章导演这样一出好戏,不会后悔吗?”

“你弄错了,我只看戏。戏谁来演,怎么演,演什么?全凭他人的选择。”鹤鸣洲抱起殷迟,说:“你收了一千亿,本该在大本营数钱,不还是为了莫尔冲过来了?这出戏,从来都是各人按心意演。”

“上将大人的恶趣味我看不懂,不过我真好奇啊,如果他有一天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他,想必我也能看到一场好戏。”

鹤鸣洲低头,鼻尖蹭过殷迟安静的侧脸,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疯狂:“我也很期待。”

“你果然是个疯子。”

“与虎谋皮,谁又不是呢?”

鹤鸣洲把殷迟塞进车里,沈行递来的毛巾被随手扔在一边,拉下挡板隔绝了窥探的目光。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下巴抵在殷迟湿漉漉的发顶,眼神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害怕怀里的人下一秒就会消失。

那点害怕又一点点发酵,酿成狂热的占有,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

“阿迟,我听见了,你不讨厌我。”

他埋进殷迟的脖颈,舔了舔那突突跳动的脉搏,吮吸同一处颈肉,扎下他的犬齿,似乎要喝他的血,却在肌肤上留下紫红色的瘀痕。

一朵金色梅花印,镌刻在殷迟皮肤内层,旋即消隐。

鹤鸣洲的声音又轻又狠,像情人间的呢喃,又像魔鬼的诅咒,“所以,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会喜欢的,对吗?”

车窗外的火光映在他眼里,一半是焚尽一切的疯狂,一半是溺毙其中的痴迷。

“……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停了。”

-

轿车往西,将火光冲天的山阴遗弃在后面,沿着平坦的公路疾驰,三小时后会抵达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市——铁斗城,帝国南部军区指挥中心。

按计划,殷迟将从那里转机前往来西。

沈行不放心地瞥了眼后视镜中的挡板,不理解为什么要演假死那场戏,作为将军有且仅有的唯一副官兼秘书长,他不允许自己揣摩不出将军的意图。

车子驶出山阴地界,沈行敲了敲挡板提醒:“将军,殷先生衣服湿透了,他体质特殊,怕是会引发骨痛,车里有您的备用衣物,还是换一下好。”

挡板应声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沈行连忙递上衣服,挡板又合上。

片刻后,他再次敲道:“将军。”

挡板完全打开,二人都换好衣服。

鹤鸣洲的视线沉浸在殷迟身上,昏黄的灯光或许是不够清晰所致,沈行顿时恍惚,将军明明已经恢复本来面目,怎么还看起来那么温柔?

“何事?”鹤鸣洲抬眸,眼底的柔光瞬间敛去,只剩惯常的锋锐。

“皇帝陛下那边……” 沈行斟酌着用词,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来西暴动的消息传开,陛下派克尔镇压,他把原住民全抓到地下城,反倒激起民愤,连一等市民都跟着抗议,现在没人敢接手这烂摊子,陛下一直联系您,希望您能出面,我想……他也是没办法了。”

“克尔?这废物能做什么?”鹤鸣洲嗤笑,手指不自觉抚过殷迟的眉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皇帝长大了,性子倒没变,依旧是帝国的摆设。”

沈行替皇帝捏了把汗,想起电话里苦苦哀求的声音,他于心不忍,说:“这事……也不能全怪陛下,您近日常驻山阴,他在帝都没有实权,过得如履薄冰……”

“你在替他说情?” 鹤鸣洲的目光陡然变冷,“你是我的副官,还是他的?”

“将军,属下当然是您的人了,我只是不理解……”沈行转过身来,视线不安地看向昏睡的殷迟,吸了口气说:“这位殷迟先生……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您为何对陛下那般严苛,对他却……”

“不一样。”

鹤鸣洲的声音忽然软了几分,指尖停在殷迟的唇角,仿佛在描摹珍藏的宝物。

沈行仔细瞧了瞧,心说哪里不一样,哪哪儿都一样,不知道谁是谁的盗版,可将军就是对这个殷迟着魔。

沈行感受到一股危险的视线,迎了上去。

那眼神看似落在他身上,却又像飘向很远的地方,带着算计,让沈行汗毛竖了起来。

这是将军筹谋时惯有的眼神。

“你在想知道为什么?” 鹤鸣洲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引诱。

沈行咽了口唾沫,感到一阵寒意:“这……是属下能问的吗?”

“回答。” 语气不容置喙。

将军从未在意过他人想法,事出反常,他瘆得慌,慎重地回了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答案:“想。”

鹤鸣洲勾了勾唇角,那抹笑意味深长,像在看一个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移开视线,声音轻飘飘的,“很好。”

“好……好在哪里?”

“你会知道。”

沈行抖了抖,心说,不妙。

-

凌晨,轿车抵达铁斗城南部军区。

执行任务的飞机在停机坪待命,月光如银,撒下光辉,机翼反射出冷硬的金属光泽。

临了要下车,鹤鸣洲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沈行开始没发觉,先下车跟夜间的执勤兵问声辛苦,转头给鹤鸣洲开门,“将军,都准备好了,该把人送走了。”

鹤鸣洲抬起头,下意识把殷迟往怀里摁紧,锋利的眼睛瞪着沈行,像护崽的野兽,仿佛谁要抢走他的珍宝。

沈行到底是看出来了。将军舍不得,在耍无赖呢!

沈行思量了下,替他找了个借口,“夜间航行不安全,天亮再送走吧?也不急于一时,您说呢?”

鹤鸣洲眉心聚拢,显然在挣扎,沉默半晌后却说:“不要打乱计划。”随即将司机赶下车,恋恋不舍地过了三十来分钟,才亲自抱着殷迟送上飞机。

鹤鸣洲转身要走,沈行想跟着下去,却被鹤鸣洲拦住:“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跟着他。”

顿了顿,补上一句,“要是他在来西地下城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将军——!”

沈行差点哭出来,这是给了他一个死差啊。

来西是活人待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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