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树上那男子披着一袭淡粉色的轻纱,白色的长衣随风飘荡,左手轻轻勾着那指中的玉扇,右手胳膊倚着那把长剑,身轻如燕,站在朦胧细雨中,俯视着树下的两人。
“正是。不知阁下是?”方公子不知来者何许人也,眼前人透露着几分古怪,武功看不出深浅,只可惜自己武功尚未恢复,一个眼神瞥向姚芊漱,尽心提醒着防备此人。
眼神刚欲瞥过去,却见身旁空无一人。
那熟悉的声音顷刻传入姚芊漱的大脑,宛如指尖一道骤然炸起的静电,“啪”的一声打断了脑中的思绪,只觉一阵酥麻带着点疼痛传遍全身。
这还需要方誉云的眼神提醒么?
方誉云不知道此人是谁,我还能不知道此人是谁吗?
畏畏缩缩踮起脚尖,提起裙边,悄悄离开这不祥之地。
“姚师妹,几日不见,是不是又闯下不少祸,不敢面对为兄咯?”树上的人传来轻飘飘的笑意,那躲躲藏藏的模样,竟被抓了个正着。
此话一出,姚芊漱觉得自己化身为一只炸毛的猫,背后的汗毛瞬间全体起立,站岗放哨。
“大师兄!!”姚芊漱回头,嘻嘻一笑,双手向树上那人抱了一拳,佯装若无其事、惊喜万分。
一步助跑,两步上树,三步起跳,第四步竟也稳稳落在那粉衣男子的对面。
“几日未见,你竟还记得我这个师兄?”那粉衣男子笑靥如花,眼角那两簇娇红的眼线都眯了起来。
“嗯…怎么不算记得呢?”姚芊漱连忙点头,见眼前人默不作声保持微笑,盯着她说着下文。
姚芊漱又狗腿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芊漱刻骨铭心终身难忘呀!”
“出了一趟门,倒是让你圆滑不少,吵着要离开寺里的傲气,竟被磨灭的烟消云散了?”
“这不正是说明这寺外的风水养人,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有所成长嘛。”姚芊漱讪笑道。
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师妹,师兄拍了拍姚师妹的肩关切道,“离开了为兄的庇护,想必师妹定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怎么把自己弄的像个泥猴?”
“刚才路上遇到白茗公子家的侍卫来打劫,这不刚劫走方公子才给捞回来么?”姚芊漱无奈摊开手,指了指树下的那人,又委屈巴巴的展示着自己脏乱的袖口。
树上那人眼眸顺势向下轻瞥,目光落于那伫立在树下呆呆愣愣的方誉云身上,纵身落地,将那手中的剑稳稳一抛,继而开口问道:“久闻方公子武功高强,竟不知还能被一个小小护卫劫了身?”
见自己的剑隔空飞来,方誉云正欲伸手去接,可那剑带着深厚的内力竟将剑身烧的滚烫,扑面而来的压力如一记铁拳狠狠捶在掌心。
方公子内力被封,只是顺着那剑的冲劲儿握上自己的剑,单手施力,硬生生改变着那剑锋直指自己的方向。
以柔克刚,借力打力,手握上剑柄,那剑便脱鞘而出。手腕发力向前,横扫对面男子的腰迹,对面那人显然早已料到此刻方公子的反应,只是单手握扇,将那扇如剑般使出,一个仙人指路,顺势接下了这招。
见对面男子迅速挡住剑身,封住那剑意,方公子点剑再击,却少了几分强势,转攻为守。
只见那人压低身姿,一句云龙探海横扫方公子腰腹,真当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随后再一式点刺乘胜追击,那短小而精致的玉扇此刻却咄咄逼人,毫不逊于那修长的剑。
只可惜此招虽狠,却暴露了头顶之上的防守漏洞,想必是方公子眼尖,一脚踢上那剑鞘,准向那未防守方向攻去。
可那人又怎可吃亏?
想必姜还是老的辣,大师兄玉扇一开,那扇尖竟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距离那方公子持剑而未收回的手,仅仅半毫米之分,死死封住了下一步动势。
见眼前两人打的不相上下你来我往你生我死好不热闹,一旁站在树上吃瓜的姚芊漱不禁大喊:“别打啦,别打啦!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打起来!打起来!左手一记太极拳!右手一剑刺身前!
前有方公子压榨劳动力,后有大师兄捉我回寺庙,嘿嘿,正好鹬蚌相争,渔人获利!
此时不脚底抹油快速爬走,更待何时?
正洋洋得意准备溜之大吉之时,姚芊漱直觉一阵天昏地暗,脚下一软。
“咚!”
二人停止打斗,目光皆被那一阵巨响吸引。
“芊漱!!!”二人目光被吸引。
二人迅速收回手中的武器,不约而同向那树下奔去。
话音未落,两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出,两人还未结束战斗的火花“噌”的一声又被燃起。
眼见那师兄反应更快一步,那手持利剑的男子似不服输般从那人背后袭来,一个扫堂腿从那人脚下攻去,师兄却转身挥袍,一个跃起,玉扇抵挡在那突来的剑中,两人借力打力,内里掀起尘土,惊起漫天飞沙。
一粉一蓝的身影宛如两人手中利器般剑影交错,“乒乒乓乓”,是银剑击打着玉扇的争鸣声。乍听,那嘈嘈之声仿若汹涌波涛,滚滚而来。俄而,切切之音幽然相和,变幻莫测。此般交错弹奏,宛若一首战曲,时而激昂,时而婉转。恰似大珠小珠纷纷洒落于玉盘之上,大者如洪钟,小者若鸣铃。
唯一不和谐的——
是姚姑娘似毫无知觉般如一滩烂泥从那树枝上滑落,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好在那树枝不高,并未见姑娘摔的太惨,瞧那一动不动的模样,想必是……
“姚芊漱怎么会中毒?”师兄先一步跑去,见那铁壁铜墙般身体的少女并未受伤,只是露在身外的部位跌出粉红,细细把着那些骨头,但想必无伤大碍。
姚芊漱静静躺在地上,宛若熟睡模样,只是那僵硬的脖颈和那惨白如霜般的面色,实在是引人注目。
师兄玉扇一个开合便抵在那方公子的脖间,笑眯眯的眼神犹如蜜糖上渗出的寒霜,“我师妹与方公子一路同行,倘若方公子不能给我一个交代,那便别怪宋某心狠手辣了。”
“此毒不过是牵机散,一日服一次解药便可解毒。”方公子见状,掏出衣袖中的瓷瓶,瓷瓶一开,竟是那绿的发黑的液体。
“想不到方公子表面和善,背后竟是这般恶毒之人。我师妹重情重义救了你的性命,你却不辞手段向她下毒!”
任由眼前的人如何发问、注视着他,他却视若无睹般将那墨绿色的液体一口灌进姚芊漱的口中,目光只是仅仅盯着那瓶口摇摇晃晃的液体,“我并非有意想害姚姑娘。”
那玉扇越逼越近,哪怕是方公子将手中药喂完,都未曾放下,“别真以为自己是天御宗三长老之子便无人敢杀你!”
“雌雄难辨,玉扇为器。没想到你们齐云寺向来闻名的云梦八剑无人过问,倒是一个个都练起了别的功夫。”听到眼前之人提到天御宗,方誉云却是冷笑,“宋立言,久仰大名。”
宋立言的指尖摸上姚芊漱的腕间,脉象平稳有力,兴许是一路奔波劳累,竟是沉沉睡去。
“芊漱姑娘见您就躲,想必您也不是她所想见到的人。那么此人,我便先替师兄照顾一段时间了。”方誉云赤手拨开那抵在脖间的扇面,那玉扇没入脖颈早已鲜血淋漓,似乎只要再近一分,便可一命呜呼。
方公子内力缓缓恢复着,空虚无力的体内逐渐充盈起来,那玉指推着扇边,鲜血便从指腹涌出,那没入指尖的刀片不只是被隐隐约约的内力抵挡着,还是没入指骨卡在那骨缝间再难往下,竟硬生生被推开。
“告辞。”方公子推开那玉扇,一手提剑,一手托起那昏睡的姚姑娘,让姑娘的双手横在自己的后颈,蜻蜓点水,健步一跃。
“休想!”
这人私自向自己师妹下毒,却又疯魔般赤手便往自己的扇间上靠,倘若作出什么其他怪异之举,恐怕也怕会有性命之忧。
师妹不想见我?
笑话,她难道很想见你么。
可方公子又怎会坐等眼前人空手追来,剑刃横穿那连接在马与马车上的麻绳,两腿跨越在那厚实的马背上,剑刃戳进那马屁股上,扬起那马绳便大喊一声,“驾!”
人又怎么能追的上那受惊的马呢?徒留下一地沙尘和泥泞,夜幕的黑色宛如一面镜子般映在那师兄的脸上。
“朝辉宗的白茗公子,天御宗宗的方誉云,这天下三大宗的人,竟也都是凑齐了。”
“师傅,您所留的那些话,究竟又有何意?”
今夜无月,无人能看到那平日笑靥如花般的宋师兄此时冷漠的面庞。
黑夜静悄悄,只剩下未眠的赶路之人。
一路奔波,却丝毫不影响那马背上昏睡的姑娘一路好眠,好容易走到客栈,轻轻将那怀中的女子放于榻上。
“对不起。”
“你不会怪我的,对吗?”方誉云似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可目光却是低头看向那熟睡的面庞。
指腹轻轻摩擦在那人的柔顺的眉目,一路滑过秀气的鼻梁,游走过那灯光下细微的毛绒,攀上那柔软绵滑的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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