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斯特,爱玛·米斯特。”她回想过往,莉莉向她介绍爱玛时,确实不曾提过她姓米斯特。
爱玛和米斯特城主是什么关系?
萨曼莎——米斯特城主家的厨师。
起身收好纸卷,时间不早,太阳已经升起,温蒂将锁上好,转身前往教室,趁着还有时间她打算小睡一会儿。
“白蛇,醒醒。”她晃了晃肩膀喊醒仍在睡梦中的蛇神,有时候她真羡慕他,累了就睡,睡醒就玩。
蛇神慢慢睁开眼,开口就问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想知道吗?”
“想。”
“想着吧。”
“……人类最烦了!”蛇神气不过,隐藏身形前还不忘骂一句。
对待任何事情,温蒂向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多说一句,当然不是因为她选择了行动,而是沟通放弃了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丹尼尔他和爱玛是什么关系,任何开场白都太过突兀。既然放弃了询问,那就只好再私下里调查。
骑士所作为保护居民的机构,还保存了所有居民的信息,除了管理人员不是骑士之外,其它方面没有不同。
至少之前温蒂是这么认为的。
“抱歉,考克斯小姐,您没有权限查看居民资料。”管理员公事公办的语气从桌子后面传来,她挥着羽毛笔,埋头写字时,厚厚的镜片反射出一道澄光。
温蒂摘下骑士肩章放在桌面上,缓缓向管理员推去:“克莱尔王女给我的肩章也不可以?”
管理员小幅度抬眼,马上收回视线,姿势不变:“抱歉,考克斯小姐,不可以。”
“我是为了查案而来……”
“我知道,”她终于抬起头,“但您不是骑士所的人,就算是艾米医师来也不行。”
就算镜片再厚,那双藏在后面的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还是被温蒂察觉到了,对方给的理由是正当的,她无法反驳,只好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她前脚刚离开,拐进角落,后一秒却听到了贾克斯的声音:“贾克斯·加西亚,我要看居民信息。”
温蒂贴在门边向里偷看,贾克斯背对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金属随意晃了晃又收起,不耐烦地催促随之响起。
管理员站起身来弯着腰,抬手示意里面的方向:“是是,加西亚先生,这边请。”
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的是贵族沉稳迈出步伐的声音,两人走进里面的房间,消失在温蒂的视线里。
“那枚金属是什么?”她小声嘟囔了句。
“家族徽章。”
“王女殿下!”温蒂急急回头屈膝行礼,她拽了拽衣角,眼神飘忽,被抓到偷听的窘态欲盖弥彰。
克莱尔弯着腰将脸靠近她,研究着新奇事物的样子,好整以暇地说:“没想到你还会偷听。”
“只是想知道怎么才能进去。”她怎么总是在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被克莱尔碰见,上次是骗姑姑说受伤是摔的,这次又是偷听……
温蒂眼神不自然地落在克莱尔身上,一下,又一下,看得克莱尔只觉得新鲜:“怎么了?这次我脸上又有东西了?”
她撇过头,克莱尔替她回答:“没有?”
“没有。”温蒂转移话题,“我想查居民信息。”
“谁的?”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如果说是爱玛,目标太过明确,就算是克莱尔王女,她也没办法完全信任,毕竟要说学院,这位也是其中一名学生。
“米斯特城主。”
“她?跟案件有关?”
“跟她有关系的人也要全部查一遍。”
克莱尔点头同意,没有再追问:“去我那里,我让人送来。”
送来的文件并不算多,大部分内容都很普通,米斯特城主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贵族,只是因为她个人优秀的经商本领才使得她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与她关系亲近或是不亲近的亲戚朋友都有自己的生活,跟米斯特城主的联系不够密切。
除了她那位同胞妹妹。
勇敢聪慧的姐姐自小就能独当一面,而妹妹除了继承母亲的战神祝福没有其它优点。妹妹脾气暴躁,进入魔法学院也不安生,多次和同学打架,甚至闹到骑士所。当时的姐姐还没有成为城主,却也有较为丰厚的资产,每次妹妹与别人的冲突都是她拿钱摆平。
——诺尔亚之战受伤修养……与山脚村庄村民结婚,生有一女。同年坏死病病发死亡,丈夫殉情自杀。
后面的内容很简单,妹妹的女儿一夜之间成了孤儿,米斯特城主把她带回家养大。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温蒂眉头紧锁,翻开另一张纸卷。爱玛的信息在这些里面是最少的,大部分内容温蒂在艾娃老师办公室都看过,这里的大差不差。
“怎么样,看到你想看的了吗?”克莱尔坐在对面沙发上,抿了一口红茶。
温蒂摇摇头:“查案比想象中难很多。”
“虽然库拉查案能力不怎么样,但能查的也都查了。”
她知道这意思,这个案件所有线索无法连接,其中还有她们不曾见过的东西,未知的事物总是要耗费更多精力才能弄清楚。
“库拉团长审问女巫有结果吗?”
“没有,真亏她能熬住,库拉把最近的怨气都撒她身上了。”
库拉拷问手段强硬,克莱尔王女知道也不阻止,默认库拉的行为,说明她们已经别无办法了。
“我去看看她。”温蒂想到地牢不会给女巫用药疗伤,至少她能让女巫少痛一些。
克莱尔皱了下眉:“你对她……好像特别关心?”
关心吗?是有一些吧,但其实是出于怜悯。可怜她被人遗弃在森林被动物们养大,可怜她被人威胁如今被关进地牢,可怜她想要求生却受尽折磨。
“我在书里看过,神会可怜巫师的遭遇,赐予她们特别的能力。”
“你可怜她?”克莱尔轻笑一声,却没有任何感情,她又接着说,“但你不是神。”
她知道自己不是神,但也许神想让她帮忙,也许……
“上位者的优越感。”克莱尔抬眸看她,眼角弯起一点弧度。
“什么?”她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可怜她只是因为你现在地位比她高,人总喜欢怜爱弱者。”
克莱尔走了过来,天生的帝王有着傲人的英姿,眼神坚定,温蒂从那双眸子里看见了重峦叠嶂、湖光山色,看到了林寒涧肃、雪虐风饕。
她侧头不与克莱尔对视,只听克莱尔在她耳侧,教导她:“温蒂,这些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你对我呢?”
没有等来回答,克莱尔沉吟几秒,同意她去看望女巫。
女巫的外袍早已破烂不堪,破裂处露出里面的衬衣,有几处甚至衬衣都早已不见踪影,即便是夏日,地牢里的阴风还是吹得人打冷颤。
温蒂喊来地牢看守帮她打开牢门,好在地牢里不需要贵族特权,一枚骑士肩章就足够使用。
温蒂从包里取出治伤药粉,她抬起女巫的手臂,没见她反抗就一点点洒在伤口上,动作轻柔又小心。
“那只小鹿的伤好了,你却受伤了。”她平淡的述说事实,企图让气氛不变得酸涩。
女巫目光涣散,却在听到这话是逐渐聚焦。
温蒂继续说起森林:“它大概是好了很多,自己走了一段路,等我找到它时,已经离湖边有一段距离了。”
“它看见我了还一直往深处走,好不容易追上它,给它拆了绷带,它又不走了。”
“盯着我的手里的纸袋,那里放着每天给它买的面包,它眼巴巴地看着又哼哼几声……”
她听到了女巫的笑声,很轻,很短,宛若晨间的露水,悬挂在阳光下,闪着一点亮光,冰凉凉的,偏偏含了一丝日光的温暖。
温蒂动作一瞬停顿,装作拿药又翻起包,事实上她确实还要给她泡一杯幻花草水,只是眼下不方便。
温蒂斜睨了一眼等在牢房外的看守,大约是不放心她,那人站在门处紧紧盯着她们,温蒂对她说:“女士,帮我取一杯水好吗?”
“不行!我得看着门。”
“你可以把我也锁进来。”
看守有些为难的四处看了看,最后还是将牢房门锁上。
她一离开,温蒂就凑到女巫耳边,“只有我快点查出来,你才能早日出去,女巫,你我时间都不多,我保证这一切只有我知道。”
库拉的严刑拷打是有用的,女巫的生机在这漫长的痛苦里被消磨,死亡不可怕,甚至只需要一个念头,她就可以用温蒂送的药丸去死,可她总是没有勇气,人总有放不下的东西,女巫也一样。
所以她忍着,她也想出去,她也想回家。
干裂的嘴唇终于开启,嘶哑地声音从喉咙处艰难的发出:“男的……学院……是黑发……不,红发……咳咳”
突然的咳嗽打断她的话,温蒂帮她顺气,等她再度开口,可惜这一咳,看守也拿着水杯回来了。
温蒂走上前接过,看守却神色不自然地提醒她:“就算用刑也不能在这里,死在这里不好交代的。”
“……”她看起来跟库拉很像吗?
女巫服下幻花草水,疼痛逐渐消失,但她清楚这只是一时的。
看守催促温蒂尽快离开,她解开自己的外袍,将其盖在女巫的肩上。
她又要对我说谢谢了,温蒂这么想。
像是应验她的预感,在跨出牢门的一瞬,她又一次听到了,女巫郑重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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