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千佛塔

我把竹一轰到东侧房间去睡觉,然后自己在西侧脱衣服上药。

把满是破洞的衣服扒下来,我原本想着现在自己身上应该到处都是洞,和竹一的模样差不多,但令我意外的是,除了之前中毒和过敏留下的烂疮疤痕之外,居然一个伤口都没有。

不仅那些中箭的地方全部愈合了,就连之前剖腹取箭的伤口也消失了。这简直是怪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伤口是怎么愈合的。

难怪刚才说话的时候,伤口一直发痒,原来是自己在生长。

本来想把焱仙叫出来问问,转念一想又作罢。愈合就愈合吧,反正是好事。

于是我搂起衣服准备穿,目光却又停留在手臂的疤痕上。那是何其恐怖的惨状,看一眼都会让人做噩梦。星星点点,红黑一片,从手臂蔓延到躯干。从此我再与漂亮的衣服、美丽的公主梦无缘,只能艳羡那些可以放肆大胆暴露自己年轻躯体的少女。她们肌肤如雪般光洁,她们面容如荔枝一样娇嫩,行走在路上都带着天使的光芒。

谁不爱美呢?哪个女孩从小不是做着公主梦长大的呢?偏偏就有人从出生起就没有实现美梦的资格,也有人同我一样因为遭遇变故才会变成这般模样。这世界对丑陋的人何其残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即使是在演绎丑女的故事里,也要找一个貌美的女子化上丑陋的妆容才能博取同情。如若不然,就成了东施效颦的丑剧。

但是,要问我有没有后悔过,那天扑上去抱住唐小冬,无论问我几千次几万次,我都会说,没有。绝不后悔,我只恨自己没有到得更早,等我抱住她的时候,她已经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

真是不公平的世界啊,都说有得必有失,为什么我身受重伤后患无穷,唐小冬还是走了呢?那么多人还是走了呢?

我慢慢地穿上衣服,正在系腰带,就听见竹一敲门,“茗音,有个人来找我们。”

我们俩坐在桌边,一个年老的家丁跪在我们面前,慢慢地俯首拜下去,“请两位少侠,一定要救救少爷。”

我和竹一对望一眼,我没说话,竹一去扶他,“老人家,你先起来说话吧。”

那老家丁颤巍巍起身,说,“老头子我到如今也不怕说出来了。两位有所不知,我家少爷,原本不是花老爷的儿子。”

我眉头一跳,心下暗想,果然给我猜着了。

竹一没听明白,“什么不是儿子,你家少爷,花千戎,不是花东淮的孩子?”

老家丁点头,“这个孩子,其实……”老家丁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其实是许家的。”

霎时间宛如一道惊雷劈在我头顶。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关系,花家养着许家的儿子?花千戎和许以鸿其实是兄弟?现在许以鸿要娶花千戎名义上的妹妹,花千戎不同意?

我正脑子一团乱的时候,竹一先跳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家丁连忙按住他,“少侠莫大声,这事没有人知道,连花老爷也不知。”

我也上来拉着竹一,“小声点,别引人注意。”

竹一这才冷静下来,继续听老家丁讲。

“当年许家老爷许文公,曾纳过一个通房丫头风儿,那丫头原本是许夫人的陪嫁,就给了文公老爷做妾。可许夫人实在性格泼辣,容不得下人与老爷有私,如果叫她知道,丫头肯定要没命,于是瞒着许家私逃了。当时帮她逃出来的,就是小的我。”

我听得一头雾水。许长卿那个糟老头子,心眼大大的坏,怎么还能娶一个泼辣媳妇?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许长卿又是怎么忍了她这么多年,还养了许以鸿这么大一个儿子?

槽点实在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只好耐着性子听。

“后来许夫人竟然知道了,就让家下人旺儿将她与我治死。旺儿和我交情好,没有害我们,还给了我几两银子帮她逃走。我们走投无路,正逢花家离开万流城,就投奔了花家。我对花老爷说,风儿肚子里是我的孩子,因为我和丫头私通,才被许家逐出来。花老爷好心收留我们,谁知风儿生下孩子就难产死了,正好花老爷膝下无子,就将这个孩子充作花家儿子。我原本想着,这个孩子这样就罢了,一辈子不愁。可没两年,花老爷得了个女儿之后,待这个孩子便大不如前。如今少爷重伤,老爷更是有放弃的意思。这可怎么好!如今唯一的希望都在少侠身上了,请少侠务必救救我家小主人!”说着家丁又要往下拜。

我赶紧拦住他,“你还真是个忠仆,可我现在连拿不拿得到信都难说,要怎么救你家小主人?”

老家丁拉着我的手说,“许家毒箭的解药,就在千佛塔。只要少侠一并带出来,小主人就有救了!”

也在千佛塔?有这么巧的事吗?

竹一这时候冲上来要踹他,“你知不知道你一口一个许老爷许文公的,是要杀我们的王八蛋!我们为什么要救他儿子?原来我们以为花千戎是千玺的哥哥,才想着要去拿信,现在你说他是许家的儿子,那还救个屁!”

那老家丁慌慌张张又要下跪,“少侠!少侠!我家少爷虽然年轻张狂,得罪过二位,可……可他毕竟心善,待下人宽厚,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哇!”说着就往下磕头,把地磕得咚咚响。

我一挥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出去出去。”

老家丁还要上前,竹一拦住他,“千佛塔我们会去,找不找得到信和解药全凭运气。你不用再说了,出去吧。”

老家丁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地走了,一路走一路叹气。

我转头问竹一,“你怎么看?”

竹一反问,“什么怎么看?”

我示意家丁出去的方向。

竹一挠头,“还能怎么办啊,只能去啊,总不能看着花千戎真的死了吧。”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算了。反正都答应了。”

这个家丁怪模怪样,说的话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本来想和竹一确认一下,关键时候他又和我装傻。

竹一过来拍我肩膀,“别多想啦,你赶快去休息吧,晚上我们就出发。”

我看他这样子,也懒得再多说,干脆自己回房躺下,迷糊着就睡了。

我和竹一商定好了,入夜出发。眼看太阳西沉,我们就着余晖摸到了千佛塔附近。

这座塔是在一个大的院子里,但看起来不像寺庙,没有什么佛教画像雕塑,也没有佛龛香炉牌匾,只是个普通的住宅大院。在后院有一座十几层高的塔,应该就是千佛塔了。

我们爬上附近的树,往院子里面看,竟然有一排排侍卫巡逻。那些侍卫穿着铁甲,却又不像是万流城守城军的制式,不知道是哪里的势力。难道是许家养的私兵?

竹一压低声音和我说话,“这里好多守卫啊。”

我也压低声音问他,“你有办法避开他们吗?”

竹一抬头看天。

我跟着他抬头,什么都没看到。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已经出来了,太阳慢慢收尽它最后的光芒,夜幕一点点降下来。我紧紧抓住树枝,内心隐约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像一条藤索,沿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慢慢缠住我的心脏。我隐约觉得,此行十分危险,危险到无法想象。

真奇怪,千佛塔,千佛塔里应该全是佛,佛祖在上庇佑之处,怎么会有危险?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一阵风起的声音,紧接着,我两边肩膀一紧,脚下一空,整个人忽然离了地。

我差点就要惊叫出声,还以为自己是被妖风卷走了,结果抬头一看,一个张开翅膀的鸟人正抓着我腾空。他两臂化作白色双翼,双脚变成了爪子。就是那双爪子抓着我的肩膀,把我像拎猎物一样拎了起来。

“我……竹一你想吓死我?!”我压低声音高呼。

竹一嘿嘿一笑,“我刚才看到,那个塔最上面有个开着的窗户,我们从那里摸进去。”说着用力一扇翅膀,腾空而起。

强大的阻力加在我身上,连肺都要吸不进去空气的窒息感,我张大了口呼吸,一边吸气一边在心里骂,这个死竹一真会玩!

倏忽间,我们已然到了塔顶上空,底下巡逻的士兵并没有发现我们。竹一把我放到宝塔的攒尖顶上,落在我身边,收回两臂的翅膀,又变成少年模样。

也不知道刚才我们这样飞过来有没有被人发现,不过看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没人看到吧。

我脚下踩着滑溜的瓦片,不是很有安全感,往下是几十米的高空,万一摔下去,直接摔死还则罢了,万一在空中被射成刺猬那才叫惨。

竹一趴在檐边往下探头,对我一使眼色,然后整个人就翻了下去。

我没那么大胆子敢在这种地方耍杂技,只是探头往下看都觉得一阵眩晕。

我的妈呀这也太高了!离地少说五十米啊!

但是眼看不下去不行,只能双手扳着檐边,提气轻身,慢慢往下探。

竹一选的地方刚好在打开窗户的正上方,他已经翻进去了,还对我招手。我紧紧抓着檐边,小幅度晃悠,晃了好几次,感觉应该可以进去,就松手一跳,居然不偏不倚真的跳了进来。我长长出了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竹一伸手把窗户关上,也松了口气,忽然转头对我说,“你怎么这么轻啊,像个女人一样。”

What?你个鸟人说什么呢?

还好他只是随口一说,就去打量塔内情况了。我也没答话,自己去看塔中景象。

我们是从塔顶进来的,翻进来是在贴着塔壁的走廊上,中间是中空的,可以直接看到塔底。围绕着塔壁一圈一共有六尊佛像,有的拈花,有的结印,有的含笑,有的闭目,往下看去,每一层都是六尊佛像。塔底中心有一尊非常大的佛,手里捧着一颗很大的珠子。

塔内没有灯,顶层只有佛像前的香烛那点黄豆大的微光,但越往下走光线越亮,烛火越来越多,最底下那尊佛像周围更是燃着一米高的大蜡烛,倒是把底下照得通透,金碧辉煌仿佛传说中的琉璃世界。

还真的是千佛塔啊……

竹一扭过头问我,“茗音,这都是什么啊?为什么拿这么多石头雕成人型,还这么肥肥胖胖的。”

我打了他手臂一下,“不许对佛不敬。”

竹一很委屈,“打我干什么啊……佛是什么?”

我示意旁边的一尊佛像,“佛就是有大智慧、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人,佛说的话就是经文、真言,具有伟大的力量,能够庇佑你免于灾祸,也能够平息人内心的负面情感,比如贪嗔痴、恨恶欲。”

竹一挠着头,“这么厉害啊?”

我忽然绷不住笑了,“我也是听说的,我没见过真的佛祖。不过人会把佛祖的像雕刻出来,画出来,对着画像膜拜,祈求平安。这座千佛塔,不就是许家造的,给城主祈福的么?”

竹一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不就和凤王一样吗?”

“凤王?”这次轮到我不解了。

竹一解释,“我们族每年都要拜凤王,传说凤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大人物,是我们族的祖先,他成为了斗帝,然后创立了我们族。我们家族圣地里也有凤王的画,上面的凤王是一个有很大的五彩翅膀的人。家族的老人都说,凤王会保佑我们,因为我们都是他的后代,继承了他的血脉。”

我在心里回想了一下白毛死小孩引我去看的壁画,上面好像没有长翅膀的人,看来这个羽灵一族和远古八族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是斗帝为祖先的家族,不是远古八族,势力应该也不小才对。怎么竹一会落魄到这个地步,自己出来查自己父亲的死因呢?

竹一伸手指不远处,“茗音,那里有楼梯。”说着就往那个方向走。

我拉住他的手,“竹一,我问你个问题。”

竹一回头看我,“怎么了?问什么?”

“海云,你认不认识?”

竹一忽然沉默了,他张大了嘴,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茗音……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就是说你认识?是你们族的人?”我不答反问。

竹一慢腾腾点头,“……是我父亲。”

“啥?你爹?”我以为我听错了,即刻出声确认。

“嗯……”竹一点头。

方掌柜,认识竹一的父亲?而且还很怀念?竹一的父亲死了,骨头却在古族人手里?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掌柜是怎么搅在这里面的?

“竹一,你知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吗?”我追问。

竹一深吸一口气,“茗音,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只好回答,“是方掌柜说的。”

这次轮到竹一吃惊,“方掌柜?那个向许家告发我们的人?!”

我点头。

竹一忽然握紧了拳头,眼里忽然一片潮湿的混沌,“我父亲……我父亲就是死在许家!”

“死在许家?!那你爹的遗骨怎么到了古族人手里?”

竹一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进了许家之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他了。父亲肯定是死在许家,我就是想知道父亲到底为什么会死,才偷跑出来。”

“那许家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发现你不是人类?”我又想到一个问题,赶紧提醒竹一。

“没有,我的气息本来隐藏得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发现……”他一边说一边挠头,“但是正常情况下,不到斗尊的实力是察觉不到的。”

我低头看了一下手心里的黑色羽毛,回忆起方掌柜那个奇怪的态度。无限的怀念,还有失魂落魄。那个时候,他要杀我易如反掌,以我当时的境况也绝没有反击他的力量,他完全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做戏,就说明那时的确是真情流露。他这么怜惜这个羽灵印记,该不会竹一他爹和他结过印吧?

那竹一他爹又是怎么死在许家的,骨头又怎么到了古族手里?难道许家和古族有交情?

等等……

不是没有可能啊……如果这么说,许家很有可能是为了古族才杀了竹一的爹,并且拿他的骨头做了笛子,然后献给古族。

可许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许家和古族有联系,那大将军呢?城主呢?

只是这么想着,我的手就不自觉地捏起拳头,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还是竹一过来拉扯我,“茗音?”

我被匆忙打断,一时半会没回过神,“嗯?怎么了?”

竹一有些迟疑,“我看你半天都在发呆……本来想问你在想什么,又觉得不应该问。”

我只好摇摇头,“我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想明白。一没证据,二说不通,很多地方都缺少关节。如果在这里真的能找到许家的秘密就好了。”

竹一一拍胸脯,“肯定没问题的。我们先往下走去看看。”说着就往楼梯走。

我也跟上他,一边迈步一边提防四周,生怕哪里冷不丁会射出暗箭。

然而下了无数层,一直下到塔底,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不仅没有我预料中的机关暗器,也没有所谓的许家的秘密。

我和竹一站在最底下最大的那尊佛像面前,面面相觑。

佛像足有三米高,盘腿坐着,身下是莲花座。它微笑着看着我们,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笑得十分微妙。他手里捧着的原来不是一个珠子,而是一朵花,当真是拈花微笑。只不过这个笑落在我眼里实在有点嘲讽的味道。

竹一也说,“它笑得好渗人啊,不像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保护人的家伙啊。”

我心中暗想,难不成这里还是个小雷音寺,是妖怪变的?

不过这种念头有点荒诞,还是老老实实找我们要的东西吧。于是我对竹一说,“别管它了,我们先找我们要找的东西。”

竹一点头说好。

于是我们分头摸索,各自寻找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东西。一边找竹一一边问我,“茗音,你说那个信是什么样的,藏在哪里?”

我摇头,“我也没见过。不过我总觉得这整件事都不对劲。”

竹一停下来看我,“怎么?哪里不对劲?”

我仍旧摇头,“就是因为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才觉得不对劲。”

“……你在讲什么啊,我都糊涂了。”竹一一脸困惑。

我揉着太阳穴说,“以往我熟悉的人际关系,比如父子,兄妹,互相之间应该是……除非有什么不睦,否则肯定是和和气气的。但是这几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太乱了。而且,我总觉得这些古古怪怪,一个两个肚子里都打满了算盘,我猜不透他们想干什么。”

竹一这时候点头,“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奇怪的。反正那个方掌柜坑害了我们,肯定不是好人,许家也要杀我们,也不是好人。”

“额……”我已经分不清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了,这种没有头绪的事情继续说下去也只是胡猜,只好换个话题,“你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竹一在那尊佛像那里东摸摸西瞧瞧,一边倒腾一边回答我,“没有啊。什么都没有。”

他说没有我也只能相信他。委实说我对机关消息真的一窍不通,当年的南山楼也是我误打误撞解开的,如果许家不想让人发现他的秘密,我们很可能在这里晃悠一晚上也发现不了。

竹一摸着摸着忽然蹲下来,“茗音,你说这塔下面会不会有东西?”

我也蹲下来,“百分百有东西。问题是我们要怎么下去?如果强行破坏这里,动静肯定不小,外面的守卫一冲进来我们就完蛋。必须要找到通往地下的机关。”

“要……要怎么找?”竹一目瞪口呆。

我一耸肩膀,“我也不知道,到处看看吧,什么烛台果盘香炉都挪一挪,实在不行把这佛像也挪一挪,说不定就找到了。”

竹一立刻答应,“好,我去试试。”然后就去拉最高的那几根蜡烛。然而他扯了半天也没动静,差点把蜡烛都掰断了。我也上去推了一下蜡烛烛台,又尝试着转动,都没什么反应。于是我转头又去看其他的东西,竹一不死心,还在研究那些蜡烛。

我看他研究得起劲,就笑,“你是不是跟这个蜡烛较上劲了?”

竹一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这几根蜡烛肯定有问题。”

我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怎么?”

竹一指着蜡烛说,“这个这么高,我刚才碰一下都差点倒了,干什么要放在这?万一倒下来,烧起来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我再次去查看那些蜡烛,然而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我想大约是竹一多心了,正要掉头,忽然有一股恶寒从脚下升起,好像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盯着一样。我急忙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刚才那一下让我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最害怕那种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从背后盯着的感觉。

竹一显然不了解我的恐惧,还过来问我,“茗音你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竹一四下去找,“有人?没有啊。”

我抬头去看那尊佛像,那种感觉一瞬间清晰起来——就是它在盯着我!

我仔细去看那尊佛像,观察有什么异样,同时小心地左右挪动。

当我远离烛台的时候,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越来越弱,甚至消失了。

我看向佛像的眼睛,忽然一惊。

那微微闭目的眼皮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我大着胆子一腾身,爬上佛像的手臂,仔细去打量那个眼睛。

那眼皮下的眼珠,好像是用琉璃或者镜片做的,能反光,难怪看着渗人。

我仔细去看镜子里倒映的景象,隐隐约约能看见火光,还有黑色的洞。

镜子会映出人眼看不到的东西吗?我这样问自己。

忽然,瞳孔里的火光消失不见了,我赶紧回头,却看见竹一拿着一个小烛台过来,见我回头就停下脚步,“啊……怎么了?我想给你拿个灯,好看清楚一些。”

我问他,“你从哪里拿的?”

竹一一指香案,“桌上呀。”

我于是对他说,“你先放回原处,你刚才拿的位置。”

竹一哦了一声,乖乖把烛台放回去。烛台一归位,那佛像眼睛里的火光又出现了。

这是什么机关?

我跳下来重新打量佛像,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佛像手里拿着的花背面有一个小黑孔。

我趴到近前去看,那小黑孔里面什么也看不到。我让竹一堵上那个孔,再爬到上面去看,原来只要把孔遮住,或者底下的光源挪开,瞳孔里的光也会消失。

这是个什么机关?

我正想跟竹一说我的发现,忽然看到竹一正把手指伸进去抠那个小孔。

“你在干嘛?”

竹一说,“我刚才看到里面有个亮晶晶的东西,我想拿出来。”说着,他从小孔里捞出来一块亮莹莹的石头。

奇怪,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身边又有动静,从脚下传来,我低头看,竹一抬头看,那佛祖手心里的花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一个槽。

竹一看着手里的石头,“不会是放这个的吧?”说完就把石头放了进去,不偏不倚,刚好卡进槽里。

“这……这啥啊……”我扶着佛像低头,想观察四周有没有动静,然而什么反应都没有。

难道摸了个假机关?

我一边想着一边跳下来,走到香案前。忽然脚下一沉,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身体先行反应,已经两脚岔开站稳了。

竹一慌忙跳过来和我站到一起,下一刻脚下的地面就沉了下去。

“我去……误打误撞居然开了?”我感叹一声。

竹一拍着胸脯,“我就说是蜡烛嘛!”

“……”我懒得和他斗嘴,专心看这块砖下去会沉到什么地方,当地面刚刚高过我视平线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爆裂。

我和竹一同时抬头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无法确定,因为太远了。可那一声实在太清晰,清晰到没有办法让人相信那是幻觉。

“那是怎么回事?”我问身边的竹一。

竹一也摇头,“不……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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