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五章

这间小杂院有点像四合院,但又不完全一样,东南西北都有小屋。我们才一进院子,就看到天井里坐满了人,各自各自地围城小圈子,自顾自聊天。他们聊得投入,就连我们走进去,都没有人管。

马脸带着我们一直走到主厅门前,但是没进去。我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矮个子的魁梧男人我认得,就是勇哥。一个梳着大背头,戴着夸张的圆眼镜,满头油光的男人坐在主位上。看起来他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但一脸獐头鼠目的模样又实在不像领导。大背头左手边是勇哥,右手边是个刀削脸,瘦高瘦高的。从体型上看,这个刀削脸和勇哥组个队去讲相声应该很有卖点。

那个大背头也看到了我们,于是站起来说,“那就这样办,这可是大事情,千万要办好。办不好,路总不满意,你们就别干了!”

刀削脸跟着起身,点头哈腰,“是是是。”

大背头就把手背在背后,很有派头地往外走,“行,我走了!”

刀削脸赶紧跟上去,一直把他送到院子外,好生招呼地送上了一辆马车,这才往回走。

一扭头他就变了脸,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他一脸阴沉地走回来,看了我们几个一眼,“他们就是最后一批?”

马脸点头,“老马领回来的。”老马不知道是谁的名字,我猜大约是老鼠鼻子。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名,怕叫错,就不敢随便对号入座。

刀削脸摆摆手,“那就让老马带,你给他们讲讲规矩。路总才派活,这几天有得忙。赶紧上手,别耽误工夫。我们不养闲人。”说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对屋子里的勇哥说,“最近蟒走得多,出外小心。叫弟兄们招子放亮,张着点。”

勇哥点头说好,然后就起身往外走。

刀削脸也往里走,和勇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补充说,“对了,这几天神都闹妖怪,不知道哪里跑了,搞不好到白河来。别惹。”

勇哥质疑,“神都哪里来的妖怪?”

刀削脸一脸郑重,“就是神都来的才要当心,那些大人物都搞不定的家伙。”

勇哥往院子里打量了一圈,“行我知道了。这批货我也揽了,正好带青头上山。这次来的都是苕得哈气的,不晓得几难带。”

这几个人说的话,半黑半明,我是听得一知半解不知所谓。于是我偷偷问老鼠鼻子,“他们说的是什么?”

老鼠鼻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说话。

勇哥招呼他,“昨天来的几个一起叫上,到东屋里。”就自己走了。

老鼠鼻子点头,让我们先去东屋等着。我不知道东屋是哪,就看杂毛和秃头坨。杂毛还没说话,秃头坨就把我俩肩膀一拍,“走,咱们去东屋。”然后他就往前走,我便跟在他后面。

我问秃头坨,“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大懂。”

秃头坨就笑,“你不是道上的肯定听不懂。一会勇哥会来讲的。”

东屋其实就是个像仓库一样的地方,堆满了杂物,一进去一股霉味。我一眼扫过去,破凳子烂椅子废木桶旧痰盂什么都有。能下脚的地只有一进门那一小块,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站。

过了一会,又有四五个人进来,其中就有船上聊过几句的那个少年。他看到我时似乎很惊喜,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跨着脚下四脚朝天的凳子跳过来,跟我打招呼,“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尴尬一笑,“我没有入境许可,被官差追,他们救了我,我就到这里来了。”

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大声咳嗽。原来是勇哥过来了,我们赶紧噤声,几个人分别找地方站好。

勇哥扫了我们一眼,摆足了架势,这才开口,“我们这里,是东瀛第一大帮华夏,”他故意一顿,顿了好几秒才继续说,“的分堂口。我就是这里的副堂主,你们可以叫我勇哥。堂主就是刚才的刀哥。”

我猜他说的是那个刀削脸。

“我们这个堂口,专门帮帮里和大陆送东西。只要帮派发话,我们就要帮忙送,送到港口,或者从港口拿回来。”

我心里暗想,去港口,肯定是发往大陆,这群人海上运送东西,大概走的也不是明路,那就是走私偷运。我的天啊,我已经是个偷渡客,要是搞走私再被抓到,那简直一条命不够我死的。这下子进了贼窝了。还不知道他们走私的是什么。

既然是什么□□……啧,□□就□□,还起个名字叫华夏,真是服了,也不知道是谁想的。反正既然是□□,会运的东西无非就是黑火,毒品,兵器……好像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随便哪个被抓到都是掉脑袋的命啊。

我的天,萧红啊萧红,你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

勇哥还在上面讲,刚才我走神了一下,已经不知道他讲到哪里了,就听见他说,“剩下的,你们自己组队。明天开始跑任务,组好后我来安排。”

那个少年主动向我搭话,“那个……我们一起吧,可以吗?”

我点头。

那边,有已经组好队的人直接去找勇哥,勇哥就开始安排,“你们明天上午跟老马,你们,下午跟老姜。还有你们,后天跟我。”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我们,明显看到他很不满意地“啧”了一下,“你们两个一起?”

少年一脸兴奋的样子,“嗯嗯,我们一起。”

勇哥大手一挥,“你们两个,留下来打扫。”才刚说完,就听见周围传来噗嗤的笑声。

少年吃惊又失落,“诶?!可,可我也想去送货啊……”

勇哥瞪了他一眼,“两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想哪样,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干活,别把我们都给卖了。”

那少年很是委屈,想要分辨,又说不出半句话。我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叫他别再多话,然后对勇哥说,“那,有扫帚抹布水桶吗?”

勇哥一指我们背后的破烂山,“自己找。”然后招呼其他人,“晚上你们出去站岗,光头会教你们。”

那几个人都过来看我们,有的拍肩膀,有的装模作样地安慰,“伤啥心,过两年你长大了,就会安排你啦。”“就是,你还小嘛哈哈哈。”

少年耳朵都红了,“我,我不小了,我十七岁了!”

“哟哟,十七岁了,长大了长大了哈哈哈!”“了不起,都十七岁了!”他们一边大笑着一边走出门。

少年又气又恼,眼睛红肿,好像要哭了似的。我怕他真的哭出来,赶紧拽他,“快来帮我找工具,这么多东西,我搬不动。”说完就开始翻那些烂木头破铁皮。他擤了一下鼻子,哭丧着脸过来帮忙。

我就趁机问他,“你叫什么?”

他用带着鼻音的闷声回答,“我叫常乐。”

常乐,真是个好名字。知足常乐。

“我叫茗音。”说过了自己的名字,我继续追问,“你怎么会到这里,还跟着他们一起?”我一边问,一边把一只三条腿的木头椅子扔到旁边,从两只互相倒扣着的椅子中间抽出一杆扫帚。这玩意一出来,连带着一大股呛人的灰,弄得我们两个一起咳嗽起来。“咳咳,我去,这么多灰,根本没人用过这玩意吧。”

常乐拼命把椅子往上抬,“底下好像有个桶。”

我一看,那确实是个桶,就是有点大。于是我伸手进去,刚把它拽出来半个,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尿骚味,差点让我把整个摊子都掀了。

“这也太骚了,这是人尿还是猴尿?”我一边骂一边揪着鼻子把那个桶拎出来。

常乐也熏得难受,一边在面前扇一边往旁边躲。

我把那个桶拿起来,又去找抹布。好在抹布好找,就在旁边的窗户角落团成一团,上面落满灰。我用两根手指夹起一个角把它拎起来,往桶里一扔,“走,去找井打水。”

常乐说,“井就在后院,我知道在哪里。”说着就往屋外走。

我们两个人忙活了半天,打了三桶水,才把这个桶和抹布洗干净。

我原本以为尿骚味是那个房间里的,没想到就是这个桶臭气熏天,大约之前那群人拿这个桶当尿壶使过。

我随身放着皂角粉和除味粉,先用皂角粉把桶和抹布洗干净,然后撒除味粉去味道,最后用水重新冲洗一遍,这个桶才算是能用了。

我们两个这就开始打扫卫生。好在我这类活没少干,算是熟手,干起来不费什么事。那个常乐反倒是生得很,扫个地都磨磨蹭蹭的。我也懒得教他,就让他自己在那里玩。一边打扫,我想起来之前问他的问题他还没回答,就又问了一遍。

常乐低垂着头,半天才开口,“我……我是……其实……”

我没打断他,就慢慢等他说完。

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其实我,我是,是个逃犯。”

逃犯?我惊讶地看着他,连手上擦桌子的动作都忘了。

就他这模样,还逃犯?犯什么案了?杀人放火打劫□□非礼,哪个都不像啊。被当成姑娘抓去青楼结果被扫黄的扫了还有点可能。

他抓着扫帚,有点惧怕我的注视,偏过头不敢看我,“是……是真的。我,我杀了人。啊不不不,我,我没有……是,是他们说我……”

“被栽赃陷害了?”我问。

他低着头,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弄得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很乱……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被抓了。”他断断续续地说,“后来,监牢有人,越狱,我就趁乱跑了……勇哥看到了我,就跟我说,去东瀛,就可以逃掉。我,我才过来……”

他这前无因后无果的话我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莫名其妙卷进一个杀人案,结果被当凶手抓了,又运气好越狱,这才跑到东瀛来。怎么说呢,说他倒霉也不是,说他傻也不是,既然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我也就没必要深究了。

我们打扫完正屋,又去清东西两房和后面的通铺,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下午,都没把活干完。倒是那群人看着整洁了不少的屋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拍板定案,“以后打扫就都交给你们了!”

常乐一脸快哭出来的笑容。

这正合我意,所以我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天晓得万一真的打发我去帮忙押送走私货,被官差给抓了,那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能和他们保持距离,还是保持距离吧,就算哪天官府点了这个贼窝,我好赖还能假装是被掳劫过来的良民。

今天折腾了一天,我累得几乎要口吐白沫,于是早早吃了饭去休息。趁着他们都没睡我还能睡一会,等这群人打起鼾来,我一秒钟都睡不着。我可受不了那宛如一架接一架飞机在耳边起飞的波澜壮阔。

不过还好,因为太累了,所以我一觉格外沉,到天亮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横七竖八全是人。一间四五平米的小屋子,里面居然能塞下将近三十个人,人摞人睡得跟山一样,鼾声震天响。

我老早起身,去外面松松筋骨,这附近也不知道哪些是大陆人,哪些是东瀛人,我也不敢自己随便去打听,只能等他们都起来了再找人问。

我原本以为他们会睡得更晚一点再起,没想到我起来之后不久,一个二个也都起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吃早饭,也就是喝了点稀粥,吃点馒头拌咸菜,身上有活的就出去干活了,没活的留下来看家。

说是看家,其实剩下的也就四五个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打牌。

我和常乐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收拾干净之后,正要把不要的东西全部扔出去,就被那个马脸叫住,“诶诶,垃圾别乱扔啊,要分类的。”

“什么,垃圾分类?”

马脸点头,然后一手拿着牌,一手拿着烟,一边打牌一边说,“可燃垃圾要在火耀日和木曜日扔,不可燃垃圾是水曜日。三条不要,二饼。”然后他嘬了一口烟,“木头和铁要分开,大家伙要捆好,”说着他把烟叼在嘴里,慌里慌张拿起一张牌,插进自己的一把牌里,然后用力甩在桌上,“幺鸡!糊了!给钱给钱!”

我只好又把这堆破烂各按各地摆成一堆放在角落里。谁知道他说的什么金木水火是什么东西,又不说清楚,那就让他们自己负责。

收拾完了之后,常乐一个人倒在地上,说自己累得要吐魂了。我就让他自己休息,去找马脸打听周围环境。

马脸这把牌摸得不是很好,正在犯愁,就不是很耐烦,“周围都是自己人,七饼。”然后他用大拇指食指中指把烟送到嘴里,一面盯着自己的牌一面吸了一口,又把烟拿开,“不是也听得懂你说话,白河镇,都懂大陆话。你他妈打哪个啊,老子打七你打七,你杠上了是吧!”

我见他这模样,也不敢再找他问。倒是旁边看牌不语的杂毛笑了,“我听说,出门左边有个小卖铺子,那个店家是大陆人,还会说东瀛话,你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我就应声出门,沿着土路往左边走,走出不远,果然就看到一个小平房,店主正在和一个戴着帽子的人聊天。店主是个瘦瘦的小老头,笑眯眯的,应该很好说话。

我走上前去问好,“你好。”

店主看我问他,就转头过来,“小哥,来买东西呀?”

我摇摇头,“啊,不是,我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打听点情况。”

店主就笑着跟旁边的戴帽子的人说,“又来一个大陆人,这里越来越热闹咯。”那个戴帽子的人也笑了。店主回过头又来问我,“你想问什么呀?这个白河镇,本来是东瀛人的小村子,来的大陆人多了,才变成这样。”

我就追问,“除了您还有哪几个大陆人的屋子,我了解一下,免得敲门敲错了。”

店主的听过了这话,笑容就淡了一些,“可不能随便敲门。东瀛人呐,最怕没来由敲门了,他们都说,傍晚来敲门的肯定是妖怪,不给开的。”

我心想,之前好像就是在傍晚时去敲门借宿,难怪没有人开门。这些东瀛人把我当妖怪了。

店主继续说,“其实这里大陆人不多,隔壁那个屋子,听说都是大陆来的。其他,也没几家啦。”

我点头,忽然想起来之前捡到的那个脚环,于是问,“白河镇有没有铁匠?会打金银首饰也行。”

店主点头,“有哇。”旁边那个戴帽子的也跟着搭腔,“你往那边,沿着那条路走,过了那片玉米地,有一个金屋,那是个老铁匠,手艺好的很。他是东瀛人,不过会说大陆话,你就讲大陆话,不要紧的。”

我谢过他们,往他指的方向走。东瀛现在还是仲秋,玉米虽然摘完了,秧子还在。还有各种时令瓜果蔬菜,长得都很漂亮。

过了玉米地之后,果然有间屋子,门口是柜台,里面深得很,有两个人正围着炉子,叮叮当当地打铁。他们打着赤膊,脖子上围着毛巾,皮肤通红发亮。

我走到柜台前,挥了挥手,“老板。”

那打铁的两个人停下动作,一个人拿毛巾擦汗,向我走过来,另一个继续打铁。

走过来的这个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拉渣,声音又粗又低,“大陆人?”

我点头。

“要买什么东西?这里有农具,厨具。”

我摇摇头,从纳戒里把那个坏了的脚环拿出来递给他,“能不能帮我修一下?”

铁匠老板拿过去,翻来过去仔细看了一下,说,“十金,三日后,取货。”

我猜他说十金是十个金币的意思,于是从钱袋里拿出十个金币。他果然收了,然后就走回去,继续打铁。

我想,既然他说三日,那我就过三天再来吧。那小卖铺子的老板都说这铁匠手艺不错,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回到屋子里,老鼠鼻子他们还在打牌,常乐已经不见了。杂毛看到我,就对我说,“那个小家伙被叫去洗衣服了,你也跟着去帮忙吧。”

我一边在心里想,我是不是又回到了当初的萧家,一边慢腾腾往后院走。

到了后院,果然常乐蹲在这里,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拿着洗衣棒乱打一气,边打边抱怨,“为什么,我只能做这种事情,不能去帮忙送货啊!”敲了几棍子后就敲累了,于是坐在石凳子上,两眼放空,目光无神,和尚念经敲木鱼一样拿着洗衣棒往石头上敲。

我赶紧叫住他,“这样乱敲会把衣服洗坏的。”

常乐大约是走神了,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啊……是你啊……我,我本来就不会洗衣服啊……”

我只好在他旁边找了个凳子坐着,手把手教他,“先从小件的开始吧。你看这件,领口和袖口都是很容易弄脏的地方,在这里撒上皂角粉,然后用力搓。”一边洗我一边问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家里没干过家务活吗?”

常乐笨手笨脚地学着洗衣服,慢吞吞回答,“我父亲,以前是做生意的。家里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不担心吃穿,所以我从没干过这种活。”

“既然不担心吃穿,你又怎么摊上人命官司的?还一路偷渡到东瀛来。”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安。这家伙该不会和我一样,全家被人陷害吧?

常乐低着头,连搓衣服的动作都停了,“我……不是……是我妈妈……”

我手上这件衣服已经搓干净了,于是我抓起另一件,且搓且听他讲。

“我妈妈,是……是东瀛人。”

东瀛人?那么说他是个混血,额,也不算混血。但是,他妈妈的身份和他的境遇有什么关系?

“大陆,边境城市,其实有规定,不允许,和东瀛人结婚。”常乐的声音很低,“妈妈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所以……有人向城主举报,父亲因为这件事,就被抓了。妈妈也被他们送回了东瀛。”

不允许通婚,抓到就要遣返……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不像是个发生在斗气大陆上的故事,反倒应该发生在地球才对。斗气大陆上的人,不是只要天天修炼修炼就好了么,谁管你结婚对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

还有这个东瀛岛也让我觉得不对劲。它太像一个真实的世界了,丰富,充满实质,东瀛人大陆人都在这里真实地活着,而不是那个除了斗气什么都没有的、仿佛是业余程序员编写出的世界程序、每个人都像提线木偶一样的斗气大陆。虽然这话由我自己来说很奇怪,但的的确确是我的亲身感受。

不……不止是东瀛。其实在万流城,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自从避开了那个名叫“萧炎”的人的目光,我才看到真实的斗气大陆。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由于我刚才的走神,已经完全不知道常乐在讲什么了,只听到最后没有前情后果的一句话,我赶紧打住他,“等等,你说什么,什么消失了,谁消失了?”

常乐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有点像是见了鬼,好似他刚才叙述的是一段非常超现实的回忆,“那天他答应我,在桥上等我,我就带着包袱去了。我到桥上,他就在那里等我……可是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包袱也不见了……有人向官府报案,我被当做凶手抓了……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又来了,这种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故事。好吧不能怪他,毕竟是我自己听漏了。总之大意就是,有什么人要他带着东西,到一个桥上见面,结果对方不见了,东西也不见了,大约是遍寻不见,他就被当做杀人犯抓了起来。

“有人说,在河上看到了他的尸体……其实什么都没有!”他突然放大声音,吓了我一跳,“没有人找到他,包袱也不见了。太奇怪了!我被抓了,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继续搓手里的衣服,这是最后一件,全部搓干净之后,我把衣服扔进水里,开始漂洗。

“呐,茗音,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连带着没洗干净的皂角粉和泡沫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我把他的手拽下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杀人。既然已经到东瀛了,就把过去忘掉,好好生活吧。对了,你不是说你的妈妈是东瀛人,而且被遣返了吗?要不然,你想办法打听打听你妈妈的消息?”

常乐呆了几秒钟,然后用力点头,用手背擦掉眼泪,我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又肿了。真是个爱哭鬼,这幅样子,怎么常乐呢?

我转移话题似乎很奏效,他不哭了也不抱怨了,老老实实开始帮我洗起衣服来。我们两个把衣服洗干净,然后一件一件晾起来。这几天太阳好,晒一天应该能干。

晚上大家伙一起吃饭,那几个今天第一天去帮忙运货的在饭桌上咋咋呼呼,吹得锣鼓喧天花乱坠,故意气这个一心想跟着去玩的小常乐。

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无邪,这个常乐完全没把自己逃犯加偷渡客身份当回事,他还有心情去帮忙搞走私,不过看他那样子肯定是没把这当回事,甚至还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在玩,所以我也没跟他讲事情的严重性。

总之,连续好几天我和常乐都是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打扫卫生,没有一天正儿八经地参与过行动。说是家,其实是那些偷渡客们这么叫,我是没办法对这么个犄角旮旯有归属感的。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个出租屋来得更恰当,我就是这里一个租客,用打扫卫生干粗活当做租费。

差不多到取镯子的时间之后,我又去了一次铁匠铺。那个老板正好在,我就直接去找他。他拿着脚镯,一脸凝重地盯着我,“小哥,你是大陆人,从哪里来的这个?”

我不明所以,“捡的。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铁匠老板看着脚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他说,“丢失物件的话,尽快交还对方好。”

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如果遇到的话,肯定是要还给他的。”

大约是我的声音太小,铁匠老板自顾自说着话,好像没听见,“这个脚镯,有特别意义,是保护人不受伤害的护身符。失去它的主人,一定是受了伤的。”然后将脚镯递到我手里。

受伤了?我回忆起那天捡到这个脚镯的时候,在一片全是迷雾的森林里,一个很高的,一头白色长发,金色眼睛的家伙从我面前一晃而过。

那个人,受伤了吗?被一群人追赶着……

算了,想啥呢。茫茫人海,东瀛这么大一块地,天晓得能不能再遇到他。我答应还回去也不过是随便应一下,要是找不到脚镯的主人,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找到了,我也再不想掺和别人的恩恩怨怨了,那个作比捣怪的许家花家可没少让我吃苦头。

向铁匠老板道过谢,我就往出租屋里走。

才一进门,常乐就过来抓我的手,“茗音茗音!勇哥答应明天带我们去送货了!”

“什么?!”

没什么,就是写了所以顺便发一下。随缘过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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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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