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彻骨冷意，好像昆仑山上的雪在某一个瞬间，落在了这里一般。

那几个孩子看向陆痴涯，便见陆痴涯站在巷子口。

他穿着一身黑衣，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几乎喷薄而出的血气。

似是将无数人斩杀于剑下，堕入修罗道，才换得这一身冷厉。

便是之前从未见过陆痴涯，可他们看着陆痴涯冷厉的目光，便不由得两股战战。

“快走。”为首的那个孩子声音都被吓得变了音，带着几分颤意。

一句话出口，像是惊破了什么东西。几个孩子四散而逃，声音里几乎都带了哭腔。

哪里还有方才痛打沈衔桥那副样子？

只是他们转过一个弯以后，却是又出现在了陆痴涯面前。

见着这一幕，那几个孩子哭得更惨，一时间巷子里只能听闻他们的哭声。

陆痴涯闻言，皱了皱眉，蝴蝶从他指尖一涌而出。

蝴蝶从他们眼前飞过，他们再也不能发出只言片语。

陆痴涯冰冷的声音宛如毒蛇附耳，引出彻骨寒意：“狗？”

“本尊的人，你们也配称之为狗？”他声音冷淡，指尖蝴蝶化作薄刀利刃，指向了那几个孩子，“既然你们的父母不来管教你们，本尊便来好好管教一下你们，好让你们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他素来护短，沈衔桥这会儿在他眼中，已经能算得上是箜篌府的人了。

既然是箜篌府的人……就断然没有被外人欺负了的份。

那几个孩子面对着薄薄的利刃，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他们想要说话，想要哭喊。就见陆痴涯指尖轻抬。

而后，便是彻骨的疼痛。

那疼似乎是将他们的骨头揉碎了，再一点一点拼接好，用什么东西衔接起来，再一点一点揉碎了。

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几个孩子痛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想要放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哽着什么东西。

竟是连呼喊都呼喊不得。

陆痴涯脸色越发苍白，嘴唇却显得更加殷红如血。

他似乎是笑着看向了自己的指尖，看着那几个孩子痛苦的样子，眼中带上了几分兴味。

他从不觉得孩子的恶意就可以被宽恕。以年纪小为借口，毫不顾及的对其他人释放恶意。

他从不会宽恕这样的人。

而后，他眼前一阵恍惚。

便见沈衔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了进来。

“不要。”沈衔桥看着那几个孩子已经倒在地上，痛到只能咬紧牙关，跪在地上，脸上糊满了汗水和泪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疼。

“不要？”陆痴涯站着，脊背笔直如青松。他冷声笑道，“方才你被打的时候，你怎么没说不要？他们挨打，你就来说不要？”

他的手在颤抖，却笑得冷厉。

整个人似乎也化作利刃。

沈衔桥看到陆痴涯脸上的表情，瑟缩了一下。

他从来都很畏惧陆痴涯。

即便是对陆痴涯抱有莫名好感，即便知道陆痴涯并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狠厉，可他终究是畏惧的。

然而这会儿，沈衔桥却是努力握住了陆痴涯的手。薄薄的利刃割开了他的手心，鲜血沿着他的手一直往下落，他却像是浑然未觉一样。

他只是摇了摇头，声音软糯，带着几分哭意：“不是他们的错。”

他几乎要哭出来，拉住陆痴涯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他们的错，不能全怪他们。”

他虽然愚钝，却也看得明白，一切并不能全然怪在那些孩子头上。

对于陆痴涯，他虽有一种莫名而来的好感，却也是畏惧多于好感的。

若不是在云岫宗接触了那么多东西，于他来说，陆痴涯也是个怪物。

连他都这样觉得，其他人，更会这样想。

又能去怪谁？

沈衔桥紧紧握住了陆痴涯的手，有血不断从他手心被划破的伤口渗出，他却是浑然不觉，只是一字一句说道：“没有谁该因为这件事受到处罚，不是他们的错。”

温热的血浸透了陆痴涯的掌心，陆痴涯这才恍惚觉得手心透着几分暖意。

他低头看去，便看到自己的手已经被鲜血浸染。

多余的血，从他和沈衔桥交握的手中落下。

沈衔桥素来怕疼，这会儿却像是浑然不知疼痛一样，哽咽着说道：“停下来吧。陆痴涯，我求求你，停下来吧。”

陆痴涯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几个孩子已经昏了过去。

他冷着脸将沈衔桥带上楼，指尖在沈衔桥手上轻点。

沈衔桥手心伤口已然痊愈。

可他还是在哭。

不知道为什么，沈衔桥只觉心中难过如浪潮一般涌过来，将他几乎淹没。即便是陆痴涯已然松开了手，可他依旧抓着陆痴涯的手，不住流泪，甚至哭到不断打嗝。

“真是麻烦。”陆痴涯眼中厌弃一闪而过，指尖在沈衔桥额心拂过，沈衔桥便骤然陷入沉睡。

做完这一切，陆痴涯竟是连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他沉默着低头，看了犹自带着泪痕的沈衔桥。

这会儿，沈衔桥已然昏睡过去。他长长的眼睫上挂着泪珠，显得湿漉漉的，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有一缕头发被泪水沾湿，黏在他脸侧。

陆痴涯瞧着他这幅样子，越发觉得心中烦闷。他单手抱着沈衔桥入了客栈，却见掌柜的抬了眼：“这位客官，小公子这是……”

“他无事。”陆痴涯声音冷淡，抬眼看向掌柜的，一双眼睛如漆黑夜空，将掌柜的拢入其中，“他们口里的小怪物……是怎么回事？”

闻言，掌柜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还当是那几个孩子当着陆痴涯的面说了这件事。想到陆痴涯的身份，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仙君莫要动怒，这件事也着实怪不得那几个孩子。他们年纪小，不懂这些。有时候心之口快，说了触怒仙君的话。还望仙君不要责怪。”

“本尊是问你，那个所谓小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痴涯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声音越发清冷。

“是……”掌柜的无奈，只能将阿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闻言，陆痴涯竟是勾唇一笑。

他生得好看，这会儿脸色苍白，便更显得他一张唇唇色艳艳。勾起嘴唇的时候，便如三途河边的彼岸花。

似乎是要勾人魂魄一般。

那掌柜的见陆痴涯竟是笑了出来，额上已是冷汗津津，却听得陆痴涯说道：“三刻钟以后，我要看到那个‘小怪物’出现在我房里，你可明白？”

说完，陆痴涯转身便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阿寒便被掌柜的强行带了过来。

即便衣领被扯在掌柜的的手里，阿寒却还是不安分，使劲在掌柜的手中挣扎。

掌柜的一路带阿寒到了陆痴涯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陆痴涯的房门，便觉得手上一松。

阿寒眼前一花，整个人便扑在了房间里。

“你就是阿寒？”陆痴涯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寒闻言抬头，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见陆痴涯忽然勾唇一笑，声音似是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厌弃：“小怪物。”

阿寒猛地捏紧了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几乎是咬着牙，才从嗓子眼里憋出来了一句：“我不是小怪物。”

“怎么就不是小怪物了？”陆痴涯嗤笑，声音泛着寒透着冷，几乎能冻结人的心脏，“你若不是怪物，还至于成今天这幅样子？”

阿寒恨恨地看着陆痴涯，一口牙几乎要咬碎，他一字一句地同陆痴涯说道：“他说我不是小怪物。”

“可他是个废物。”陆痴涯眼底泛着笑意与厌恶，如烟尘凝结，黑的彻底。

他话音刚落，便见无数利刃凝结，向他射了过来。

他掀起眼皮看向阿寒，就见阿寒一双眼已然赤红：“不许你说他是废物！”

他声音太大，惊动了昏睡的沈衔桥。

沈衔桥一醒过来，便见陆痴涯同阿寒二人对立，无数利刃在空中飞舞，似是要将阿寒斩杀于利刃之下。

他来不及思考，跌跌撞撞从床上爬了下去，挡在了阿寒身前，护住了阿寒。

“陆痴涯！”他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和颤抖，却还是牢牢地护在了阿寒身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厉一些。“他只是个孩子。”

陆痴涯闻言，一双眼中更是不耐：“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阿寒一双眼殷红如血，看着陆痴涯：“我不是废物！”

“不是废物？”陆痴涯握着腰上缀的铃铛，眼底泛起嘲讽的神色，“他为了保护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却连医治他的伤都做不到，你说你不是废物？”

“他以自己血肉之躯保护你，你却无法阻拦伤害他的人，让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你说你不是废物？”

他越说声音越冷，像是在质问阿寒，也更像是在质问自己。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银铃铛，似乎想要从银铃铛上获取几分温暖。

最终，他也只是冷声笑道：“若是不想被人当成怪物，要么，便以你的力量让别人拜服，要么，便根本不要将你的力量表现出来。”

“如今你这幅样子，是可怜给谁看？！”到最后，冷意几乎要凝结为实质，直直地向阿寒刺去。

阿寒愣怔了一下。

利刃忽而消失，他退了一步，眼中血红褪去：“我不是……”

“不是什么？”陆痴涯眼中厌弃翻涌，“我们都是废物。”

一句话说完，他低头看着指尖铃铛，最终却是说道：“罢了，看在你是魔修的份上，本尊便帮你一回。”

抱歉，来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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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